指名道姓要见他们掌门,却问的是“是否有叫薛五的弟子”,好似消息不是很灵通,连薛五当了掌门也不知道。
    古怪仍旧是古怪的,但既然人家点名道姓了,问话的态度又还算诚恳有礼,他也只能同样有礼貌地答道:“不知姑娘问的是否是我们乾陵山的掌门薛五?”
    他提及掌门名讳是,很是恭敬地朝着山上的方向遥遥作了一揖。
    “呀。”那姑娘闻言便有些惊讶,“薛五竟然做了这乾陵山的掌门?”
    听她语气好似真的同掌门熟识一般。
    守门的弟子犯了些难。
    姑娘抿唇笑了一下,这般请求道:“可否帮我通传一声?就说我是杳杳,想要问他一声,是否知道迷梦镜的下落。”
    弟子心道,说不定还真是薛掌门的旧识,找他有事;总归是不能怠慢了去的,便应了声好,去取传信的纸鹤。
    只是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也未曾放松过戒备之心——毕竟这小姑娘看着如此年轻,也不知道她所说真假,亦或是否只是个托辞。
    好在对方并未擅自往山门里挪动半步,还朝他善意地笑了一笑,竟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
    他将消息载明,用纸鹤送了出去,随后便与姑娘大眼瞪起了小眼。
    本来想着消息一去一回,得要些时候,夜里更深露重的,也不好让这看着娇弱的小姑娘就这么站着,正想要邀她过来喝口茶,山上就有了动静。
    有人下山来了。
    来人步履如飞,衣袖拂过带动阵阵劲风,不过眼睛一花,转瞬就落了地,落在二人身前。
    “杳杳?”来人面上似有惊疑之色。
    守门的弟子定睛一看,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
    怎么是他们的掌门亲自过来了?
    ……
    山下的消息本来不会直接传到薛五手里,只是他正巧在同掌管纸鹤来往的弟子问话,见弟子拆了那枚纸鹤后,面色惊讶看向他,说山下有人指名道姓要见他薛五。
    他接过掌门之位已有近二十年了。
    当年乾陵山被闯入的歹人放跑了镇压在后山大阵之中的混沌兽,搅得山上山下不得安宁;好容易平息了作乱的兽,却放跑了心存歹心的作恶之人。
    糟糕的事情更是接踵而至。
    当时的掌门元德道人闭关受雷劫失败,陨落在即,原本最有可能接过掌门之位的大弟子周云辜又受了重创失明失聪,后来选择辞别山门云游四方去了;不过数年,山上寓意弟子生死的长明灯便熄了一盏,正是周师兄那一盏。
    乾陵山一时乱作一团,无人坐镇。
    而他苦修十余年,终于在二十年前从一直代任掌门的张长老手中接过了重担,成了乾陵山开宗立派以来的第三任掌门,也是最年轻的一任。
    他当初总想跟周师兄比个高低,如今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抱负,颇有一番作为,他却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因他失守山门而为乾陵山带来的那一遭不幸之事。
    而当初,杳杳消失在刺目的光幕之中,只留下一张沾着血的镜子,这也是他亲眼所见的。
    现如今,却有人找到山下,说她是杳杳,还问他镜子是否在他这一处。
    无论如何他都有亲自跑一趟的必要。
    眼下见到了指名道姓要见他的人,今时今日性子沉稳了不少的薛五也要惊讶上几分。
    “真的是你?”
    他仔细打量对方,见对方竟与当初无二,瞧着仍旧是记忆中的模样,聘聘婷婷往那儿一站,分明是个十几岁的漂亮小姑娘。
    杳杳见到他,也有些惊讶,随后便是恍然。
    “是了,人间…已有三十年有余了,你如今是这副模样,也不奇怪。”
    她此时的模样看在薛五眼里很有几分怪异,说得话听在耳里也略显古怪。
    就见薛五已添了岁月痕迹的脸上出现了欲言又止的表情,神色也有些怀疑。
    杳杳无奈地抿唇笑了一下,对他道:
    “不如容我上山坐一坐?此处说话不方便,我慢慢与你说。”
    薛五便应了“好”。
    路上,他二人放慢了脚步,顺着上山的小径往前走。
    杳杳环顾了一遭,略有些感慨道:
    “瞧着还是老地方,却又很有些不一样了。”
    薛五却不如她自在,反而略显局促了,似是想要开口问询,欲言又止。
    杳杳这才转头看向他,道:“我如今的模样让你觉得很是奇怪,对吗?”
    她说这话时眼睛里带着柔柔的笑意,瞧着有与她年纪不相符合的宽和。
    薛五点点头,道:“不仅如此。我还有些奇怪杳杳姑娘当初的去向,又是为何现今才找回来?”
    他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你知道吗?当初你下落不明,周…师兄很是受打击。”
    他已有许多年未曾触及过那个名字,但却永远忘不了那人当时的情形。
    杳杳听到这个名字,面上神色似乎也是一顿,瞧着便有些沉寂了。
    她避而不答,静默了良久,才转而同薛五道:“不如你先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说与我听;听过之后,我自会解答你的疑问。”
    “好。”薛五叹了口气,“你是要找那面镜子对吗?镜子被置在了藏书阁里,我们且往那边去,边走我边说与你听。”
    薛五引着她往藏书阁走,去取镜子,一路上同她讲着这些年来发生的事。
    “你对于后头的事情完全不知道吗?”
    杳杳轻轻“嗯”了一声,神色有些飘渺。
    薛五便道:“放跑混沌兽的那人紧随着你下了山,随后你重伤了那人,可惜他似乎自行废去一身功法,跟着出镇的镇民混了出去。”
    “后来山上的混沌兽也被封印了,被封印进你口中的那面迷梦镜里;元德道人迎了一遭天劫,他老人家未曾熬过去,当场仙去了,过了十年,才轮到我做了掌门。”
    他将这些年来的大事件不过三言两语便说了个明白。
    “是,你如今做了掌门,”杳杳思量一番,道,“林师姐如何了?明兮呢?”
    不知是否刻意避开那个名字,亦或是不知要如何面对有关于他的消息,杳杳下意识没有问起周云辜,反而是先问起其他旧识。
    薛五看了她一眼。
    “林师姐后来下山还俗了;明兮……明兮葬身混沌兽之口。”
    “……如此。”杳杳似是叹了一声。
    随后,她问:“那,周云辜呢?”
    她看向薛五,神色认真。
    薛五却不忍再看她,转开了视线看往前方。
    “周师兄受了重创,耳目失明失聪,后来下山去游历,不过三年便辞世了。”
    杳杳纵然有了心理准备——司命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周云辜这一世也早已身死,只不过还未投胎。
    可骤然听到他是这样的下落,杳杳仍旧难免心中抽痛。
    她当初随他来乾陵山之时,他应当是二十二岁,其后又活了三年。
    这样看来,他这一世竟也未曾活过二十五岁?
    这还真是令人扼腕又深感无奈的天命呵。
    杳杳微微垂了眸。
    后头薛五又说了些什么,她就有些没听进去,只敛目微皱了眉头,总觉得周云辜的命数有哪里不太对劲。
    一时间并未想到最为不对劲的那个关窍;而二人谈话之间,便已到了藏书阁。
    第75章
    藏书阁还是从前的模样, 古朴的??层大殿,屋顶外包裹着苍虬的树枝,瞧着比以往长势更甚, 也未曾被人打理过。
    薛五领着她?了大殿。
    她神魂回归后, 身处凡世的记忆如同随意回放的梦境一般, ?格外清晰, 以往没有注意到的小细节也被放大了出来。
    她瞧见藏书阁大殿前端供的那几尊像。
    ?中有一尊瞧着有些眼熟。
    她略一回想,?发觉,看那人相貌, 分别就是??她满月之时将镜子送到顾家的老道人模样。
    似乎留意到她的目光, 薛五停下脚步,顿了顿, 颇有眼力见地替她介绍道:“这一尊是乾陵山开山??的祖师爷慈怀道人的像。”
    她若有所?。
    ??她央司命替她造了凡人身份投胎历劫之时, 镜子确实不??她手上。
    镜子原本是被她放??周云辜身上的,当时情急,她未曾顾及到, ?任由镜子流落??了凡人界, 想来是被这位道人拾得了。
    只是慈怀道人竟有能耐找上她所投的凡胎,辗转将迷梦镜重新交到她的手上,想来也并非凡俗之辈。
    她也算是上古一辈的老神仙了,向来是清闲避世的, 除了?己所司掌的职务, 神仙界??事务她一应是不放??心上的, 因而很有些时日没有关心过从凡界飞升的新神了, 想来回去??以探听探听, 是否有这么一号人物。
    她一面胡?乱想着,一面跟随薛五, 踏着木质的阶梯,上了?层。
    ?层的书架和置物架罗列得整整齐齐,一路往黑暗深处延申而去。
    她上一回来的时候,还是凡人身,而那一本莫名吸引了梦意通识?是被放??靠外端第??排的架子上,她一靠近,就好似通了灵性般对她极为亲近,还将尚是肉体凡胎因而无力抵抗的她扯入了回忆的幻梦之中。
    她路过时,特意看了一眼,却见那一排架子??已被清空了去,并未摆放什么旁的书籍物件,只积了薄薄的尘灰。
    杳杳只看了一眼?收回了视线,将?绪也收回来——她确实给周云辜写过一本梦意通识,只不过那几乎是上上辈子的事儿了,??为何会??上辈子让她??这乾陵山的藏书阁找到,却并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藏书阁的?层修得??广??深,多数的书籍需要避光保存,因而并未设置引光的窗户,光线着实幽微,目力?有些难极。
    ??人再往里走了一些,薛五拈了个诀,“啪”地点燃了几盏挂??壁上的长明灯。
    燃起的灯火交织照映之下,杳杳看见了被摆放???层尽头的置物架,上头独独只放了一枚小巧的铜镜,被绛色的绒布托着,静静躺着。
    薛五原本领路走??前边,此时停下脚步,回过头。
    “那?是姑娘的迷梦镜。?打封印了混沌兽以来,就被置放??这藏书阁里,用阵法护着,已有??十余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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