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问题……啊!”尚烟眼睛大大睁开,嘴也微微张开,又开始推他,“不要,紫修哥哥,放过我好吗?我、我真的……”
    简直像戒掉毒瘾。
    离开他这个决定,本身已经让她很痛苦了。
    好不容易刚熬过第一个阶段,再挺挺,说不定便戒掉了。如今再碰到这个源头,想要拒绝他,不知要动用多少意志力。可是,他还在一次次诱惑她。
    但他前所未有地强硬,稳妥地抬起她的腰:“天衡、以月,记住这两个名字。”
    尚烟微微一怔,没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的意思。待到想明白时,一切已太迟了。
    不过多时,床头的盘龙凶猛摇晃,蓄势待发,栩栩如生。
    花瓶中,修罗花瓣扑簌簌落了一桌,又在暴烈冲撞中打翻,溅落了一地的水。
    “儿子或女儿,都可以。”紫修声音变得很低,扣着她的手,将她怀绕在自己臂弯里,是小心呵护她的姿势,真实行为却依然粗鲁,“从今往后,这是你唯一的作用。”
    尚烟苦笑了一下,只觉得紫修控制欲太旺盛,自我得有点可笑。但想想他从前又太过完美了,世间哪有那么完美的人?现在反倒觉得他更真实,因而更加无法自拔地迷恋他。
    连他的缺点也爱,她真是无药可救了吧。
    或许,只是因为身体和他太契合而已。
    她想不明白。
    窗外的大雪不曾停歇,如疾驰的旅人,一次次自城外来,又离城而去,徒留满城冰冷。
    寝殿内的一切却是相反。
    没有冰冷,只有热潮。
    没有离去,只有一次次的停留,不断高速重复着的,研磨至生命之门尽头的停留。
    如螣蛇吐纳周天,那道门时大时小,收缩不止,吃下了凶猛的传说。
    看着窗外的雪,吃力到需要吐舌呼吸,不住翻白眼。
    这一日起,尚烟被锁在了烟杏殿深处。
    因为被限制了行动,每天只要紫修不在,她便无所事事,格外寂寞,变得特别需要他。
    哪怕她努力隐藏了,紫修也能感知到她对自己的需要,因此也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下政事来找她,而且,二人见面也极少说话。共赴巫山,云雨之事,几乎成为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语言。
    随着时间推移,连紫修自己都觉得可笑了。
    尚烟说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俗欲,他觉得是侮辱。
    可是,越是排斥,越是抗拒,却越无法不直视一个现实:昔日可爱天真的少女,如今已经变成了完全绽放的鲜花,变得妩媚迷人,娇艳欲滴。只要想到是他让她变成这样,便更加无法自拔地堕入俗欲的漩涡之中。
    可是他又知道,与他欢爱时,她有多快乐,结束之后,她便有多不快乐。
    不知有多少次了,尚烟事后都会趴在床头,一次次吞咽泪水,无声无息地把枕头全都哭湿。
    少女时期,她那么依恋他、崇拜他,在他身后活似个小跟屁虫。那时,她多期待他能偶尔回头,轻轻吻她一下。
    可是,紫修哥哥总是那么高冷,连看都很少看她一眼,只专注做自己的事。
    她如何会想到,他们的关系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每一天都是如此,都会被紫修的强势灌满。
    他们同房频次高且持久,不到半个月时间,尚烟觉得,自己可能怀孕了。
    明明没有任何证据,也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这种感觉很强烈。
    一旦有了这样的预感,她更加自暴自弃了。
    她甚至想跟紫修说,我不想离开你,可不可以不要娶别人?
    可有一天,她在庭院中听到了宫女们的谈话:
    “前天刚传出的消息,你听说了吗?东皇建烈把他的长公主送去神界和亲了。”
    “啊?嫁给谁了?”
    “赤帝。”
    虽然在史书上经常看见公主和亲的事迹,但发生在当下的魔族公主和亲,尚烟还是第一次碰到。也算是见证了历史。但她很快想起,赤帝是赤弥灵灵的父亲,赤弥灵灵和她同龄,是赤帝的小女儿。而东皇建烈和她同辈,他的女儿,岂不是能当赤帝的孙女都可以了?
    而且,赤帝是有正室的。
    意识到东皇建烈付出的惨痛代价后,尚烟也很快意识到,这一场联姻意味着什么。
    果然,她又听到宫女们道:
    “唉,你听说了吗?神族的驿馆都被百姓砸了。还好昭华姬住在泰罗宫,不然麻烦可大了。”
    “是啊,定是神界觉得咱们王上太强,才选择站在他的对立面……”
    当天紫修回来后,尚烟跟紫修提了此事。
    紫修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我为何不该关心?”
    “你要做的,便是好好待在这里。不要过问身外事。”
    常态下,紫修喜怒不形于色。但尚烟能猜到,在月魔联盟国内,魔族们对神族的厌恶情绪,必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这种情况下,怕是紫修想封她为右夫人都极有难度。
    眼见十二月只剩下最后两日。
    每天守在寝殿里,她整个人都快憋出病来了。
    当夜,他再度与她亲热,却发现她一动不动,跟死尸一样。
    “……你怎么了?”紫修道。
    “没怎么。”尚烟平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金线龙纹帐,“我怎么想,重要吗?你压根没把我当成人对待,我不过是个东西罢了。东西在想什么,不重要。”
    紫修怔住。
    尚烟道:“名分也好,名声也好,这都是女子需要操心的事。在男子看来,重要吗?当然不重要。反正只要会生孩子便好了。月魔王的右夫人,这是何其尊贵的头衔,我哪敢不要?我该对王上三拜九叩,感恩戴德。”
    紫修依旧没说话。
    “当然,不管你现在如何对我,我依然记得你曾经的温柔。紫修哥哥曾经那么好,只为了过去的记忆,我都愿意以身相许。你希望我做什么,我都愿意配合。”
    紫修轻声道:“烟烟,我……”
    “继续呀。”尚烟回头看着他,道,“怎么不继续了?”
    见紫修久久无动静,尚烟坐起来,自己开始脱衣服:“王上累了是么,那我来服侍您好了。”
    紫修拦住她的手。
    尚烟的手既没挣扎,也没放下。
    紫修闭上眼,沉重地呼吸。
    他害怕了。
    和东皇炎湃死斗的前一天,他都不曾如此恐惧。
    因为那时,想要战胜的渴望,击败了所有的恐惧。他觉得他是个英雄。
    可是现在,他却变成了只会伤害她的怪兽。
    最近,他都在做什么?
    “你走吧。”他下了床,走向窗口,背对着尚烟。
    自由来得猝不及防,尚烟有些意外。
    紫修对着窗外的雪景,声音冰冷:“这是你最后选择的机会。要么永远走,要么永远留。”
    尚烟快速下床,开始收拾东西,看了紫修最后一眼,踩着星河佛步,如一缕转瞬即逝的光,快速飞出烟杏殿。
    紫修始终没有回头。但他知道,她走了。
    终于,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知道此刻做出如此决定是正确的。
    他若立了尚烟为后,联盟国立刻四分五裂。
    可是,尚烟走后,他又突然觉得,王位、江山、权力、理想,又有何重要?
    他不会忘记杀东皇炎湃的前一夜,是什么支撑他战斗到最后。
    而现在,还有什么是重要的?
    活了六千多年,紫修从未如此万念俱灰过。
    奈落下着大雪。
    又是一个雪夜。
    尚烟顶着狂风疾雪飞得很远,飞着飞着,速度变慢了很多。她又回头看一眼泰罗宫,步伐却变得迟疑了。
    她感觉得到,紫修是爱她的,他绝不是他说的这样,只是想她生孩子而已。
    能不能有别的解决方法呢?例如,把王后册封仪式后延一些?或者,她回神界,向父亲询问一下,她这边能否在战略上帮到紫修?毕竟,选择东皇建烈和联姻的是赤帝,又不是天帝。即便是天帝的意思,他让赤帝出马,也是留了后路的。
    她清醒了很多,又立刻调头飞回去。
    落在烟杏殿的门前,她不见紫修人,却在院中看见他坐在棋盘前,修长的手指夹着棋子,正在研究棋局。一名宫女为他撑着伞,一名宫女点着灯,把他们周围的飞雪照成了金黄色,一如夏季的萤火虫,穿越春秋岁月,误入这一片冰天雪地的仙境。
    “紫……”刚开口,尚烟便发现他手里夹着的是白子,不确定道,“是……紫恒?”
    “嗯,是我。”紫恒将棋子放下,抬头微笑道,“在找哥哥吗?”
    “是,我想和紫修……再聊一下。”
    “好,那等他出来。现在我也不知如何唤醒他呢。”紫恒站起身,提起桌面的茶壶,往杯子里倒了一些茶,“烟烟先来这里坐一下?咱们一边喝茶,一边等他。”
    “好……”尚烟走过去坐下。正好她冷得发抖,将热茶一饮而尽:“谢谢。”
    灯火、雪光相互辉映,照在紫恒白净的脸庞上、雪白的大氅上。
    他没说话,只眼睛弯弯一笑。他紫眸透亮,由那白色皮毛一衬,气质干净得不似魔族,倒像是堕入奈落的谪仙。
    看见这样的笑容,谁也联想不到这是紫修的身体。
    过了好一会儿,不知为何,尚烟渐感头晕,用手扶了扶额头。
    紫恒道:“烟烟,你想找哥哥聊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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