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康是第二天晚上到的家,手里拿着特意给老婆女儿准备的礼物,温声站在卧室门口,手指轻拨那个蓝色首饰盒的丝带,快要挑开时,又立马抽紧。
    昨晚后,她就没见姚书文了,隔着门偶尔能听见刘嫂端着托盘走动的声音。她现在还不确定他们知道了什么又知道了多少,但不管怎么样……
    她在路家都呆不了多久了。
    路康上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和以往一样动作柔缓,“妈妈只是最近工作有点累,等忙完这段时间你放寒假后我带你们出去散散心。”
    “爸……”手里的盒子重新递给他,温声低头盯着棉拖上面的小绒球,轻声道,“我能住校吗?”
    路康这次没像以往一样立即回绝,也没接那个盒子,他回家后衣服还没换,身上的大衣挂着几丝寒气,后退了半步,又伸手拢了拢她的肩膀:“马上快到寒假了,下学期再说吧。”
    离放寒假还有不到一个月。
    关上门后,温声看了眼礼品盒走到床头,想拉开抽屉放进去,瞄到最里面的黑色丝绒盒子时动作一滞。
    是之前路泊汀送的。
    ——等我高考后再打开。
    他现在不用高考了,随时可以打开。
    垂眼抿唇,片刻,轻呼一口气,礼品盒压在上面,又快速合上抽屉。
    周五下午,江城下起了暴雪,一堂课的时间校园就蒙上了一层皓白霜雪,一群换好舞服的学生从礼堂跑去大厅外看雪,气温骤降,各个冻得身体直打颤。
    温声手里捏着软糖盒靠在休息室的窗沿朝外看,空气灰沉湿朦,模糊中只能看到校门上空拉起的红色横幅。
    旷荡的校园里没什么人。
    糖也全吃完了。
    江乐橙背着两人的书包闯进来找她,手里拎了一杯热奶茶:“喏!快喝,给你加了好多料。”
    温声举起小拳头和她一碰,甜甜一笑:“你对我也太好了。”
    江乐橙给了她一个不然呢的小表情。
    “你哥是今天回国吗?”
    戳入吸管用力吸溜一口,嘴巴被珍珠椰果塞得满满登登,温声有些口齿不清地回她:“不知道,飞机可能会晚点。”
    他凌晨发来一张登机口的照片就关机了。
    江乐橙捧着她的小脸看妆扮,头发松散地缠成麻花辫垂在肩侧,皮肤状态很好只上了一层淡妆,室内没开大灯,身后的镜前灯正好斜照过来,细柔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衬得五官的形影明暗交织,一张小脸俏丽又姣美,江乐橙支起她的下巴,那双上扬的明澈浅瞳微微睁大对上她。
    “需要补妆吗?”
    江乐橙脑子里下意识就飘过春光明媚星眸皓齿几个字。
    温声的漂亮毫无争议。
    她又上手在她耳侧挑出一些碎发,咧嘴调笑:“今天超好看,路草看到你绝对会狠狠心动。”
    温声低头又喝了一口奶茶,心跳有些快,他两都大半个月没见了……
    休息室的门突然被粗暴地推开,门框弹在墙上又快速扑回去,唐媛伸手抵住门,她被教导主任请了家长还写了保证书,舞蹈大赛也被取消参赛资格,这会丝毫不顾周围换衣服化妆的同学,指着温声破口滥骂,摆明了就是要给她难堪:“姓温的,你让你那个哥以后少他妈给我爸打电话,哦不对,应该说是你……”声音骤然变大,“同!爹!同!妈!的!男!朋!友!”
    尖细刺耳的声音贯在满是人的走廊,有些人不明所以地探头朝里看,江乐橙想挡在温声身前,被她拦住。
    温声重新靠回窗边,手指细摩软糖盒的金属外壳,落落坦荡的目光直视她,一字一句清通明晰:“第一,是你唐媛校园暴力我在先,是你处处针对挑衅我在先,我好言提醒过是你自己不珍惜机会,而且以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我可以自证。再有下一次我会直接报警。第二,我的恋爱关系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我和我男朋友大大方方谈恋爱,没有违背所谓的道德伦理。”她离开窗沿站直身子,“我想问问你,有何不可?”
    江乐橙心口一酸,想说话,又听见她继续说:“你不用花时间整天盯着我不放手,”她的声音很淡,“因为你永远都入不了我的眼。”
    四周陷入悄然。
    温声说完后穿上挂在衣架的舞服,挽着江乐橙的手从她身边擦过,喝完的奶茶纸杯扔进她面前的垃圾桶,半分视线都没落给她。
    门外堆的人更多了,唐媛白着脸站在门侧,刚才那通话像一桶脏水从她头顶猛然泼下,有人路过还吹了声讥嘲的口哨。
    压抑窒息的难堪哽在胸口不上不下,她用力装成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撞开那群围观的人低头下了楼。
    身后传来三三两两的戏谑声——
    “没劲儿啊没劲儿,还以为会打起来。”
    “啧,我都替她尴尬。”
    “温姐赛高!”
    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不到六点钟天就全黑了,江乐橙靠向大厅的落地窗,冷风从周缘的细缝钻进来,她搓了搓胳膊还是小声问了句:“你和你哥以后怎么打算?”
    温声没穿外套,白色的内衬只搭了一件轻飘飘的刺绣薄纱,她也不觉得冷,耸耸肩淡笑:“我不会分手的。”
    江乐橙突然就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起来:“上大学离开家就好了阿声,我很看好你两!”
    她可是他们的cp粉,绝配顶配好么。
    看了眼时间,离比赛开场还有不到一刻钟,温声取走自己的书包,找出手机给她,“一会我跳的时候你帮我拍一下视频。”
    他如果没赶上,那她拍下来给他看。
    江乐橙坐在礼堂阶梯座位的顶层,她挑了个正中间的位置,眼睛禁不住地扫过手机屏幕下方的一道人影,黑色耳机挂在黑色冷帽上,又是一身黑色卫衣,暗色身影在一群穿浅色校服的学生里格外扎眼,尤其周围人又时不时往他身上瞟两眼,她眯眼凑近屏幕仔细辨了辨,他靠向椅背长腿随意抻开,这会正在调相机,漫不经心的视线偶尔转向台上。
    这优越身形,这恣睢坐姿,这清冷派头。
    不是路草是谁!
    于是,手机镜头快速调整方向,舞台和他的座位全被拍了进去。
    温声的节目是在后半场,快到她上场时,她小跑到窗前看外面的雪势。
    骤风暴雪,窗户蒙了一层霜。
    完全没有要停的迹象。
    指尖在窗户上轻轻一勾。
    是个不太看得出来的l。
    台上汇报温声的节目单时,江乐橙下意识去看路泊汀,他的身体开始微微前倾,摘下耳机扣回脖子,单手举起相机固定好镜头,又偏头直勾勾地看向舞台。
    一副很认真的在给女朋友记录的样子。
    周围人见路草突然拍起视频,各个都一副震惊脸。
    明明前半场十几个节目都没怎么见他抬眼看过。
    舞曲响起,头顶的灯光聚在温声身上,她穿的浅蓝色刺绣民族舞服,在轻快与铿锵的跌宕声里,腰肢时而宛伏,又徘徊幌动,蓝色舞裙在她辗转回弯的旋绕中,似浪潮澜起,舞曲的旋律依然明快流转,潮水沄沄,不断潆洄,她碎步盈盈,黑丝如缎,在空荡的舞台上只留下她曳曳曼妙的舞姿。
    曲声开始变得悠长舒缓,波涌渐渐落潮,在一片喧腾的掌声里,她凌空跃起做了一个漂亮利落的收尾动作。
    比她以往的任何一次排练都要完美的一场表演。
    江乐橙按下录像结束键,又低头看向路泊汀,他还举着相机,另一只胳膊搭在扶手,手指扶撑着下巴,姿势好像没怎么变过,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温声。
    她敢打包票,他现在一定在笑。
    评委席的老师还在给她评分,温声眼睛飞快掠过台下,但人密密麻麻一片实在太多,视线只能先从首层扫过,又从中间层快速看过去,忽然,她发现了在众多手机中举起的相机。
    而那只相机对准她正在慢慢抬高。
    直到她看见他手腕处的黑色手串。
    眼睛乍然一亮。
    路泊汀坐直身子,眉眼昭然如画,又朝她惯常地挑眉一笑。
    相机旁是他竖起的大拇指。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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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下一趴,先纯爱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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