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种一直慢条斯理的磋磨,却是他从没经历过的。
    清言被磨得眼泪汪汪,浑身发软。
    他想翻身过去,面对着男人,却被钉住了般不能动弹。
    清言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男人从身后抱紧了他,问:“不舒服?”
    清言摇头,哭着说:“不是。”
    虽然他这样回答,身后的动作还是停了下来。
    邱鹤年抬手擦了擦他额角的薄汗,问道:“中午吃过饭了吗?”
    清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迟疑了一下才道:“吃过了,我们自己在店里煮的面条。”
    邱鹤年又问,“今天都忙什么了,店里最近生意怎么样?”
    清言回想了一下,都一一说了。
    才说完,他手背上倏地青筋都鼓了起来,人也向前耸了一下。
    清言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要流下来了,身后的动静却又停了下来,邱鹤年说:“马上要秋收了,你顾着店里的事,我们这次得多雇几个人干活,中午饭也花钱雇人送吧。”
    清言说:“好。”说完,他就手脚并用地想出被窝,却被腰间的手拖了回去,这一下他仰着头差点叫出声。
    邱鹤年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再时不时地动作一下。
    这么几次下来,清言彻底不行了,他哭着说:“我想看着你。”
    邱鹤年亲吻他的颈后,声音含含糊糊的,“看着我不会不习惯吗?”
    清言摇头保证,“不会的,你信我。”
    可是男人并没回应他,而是急急撞了几下后,才握住他的腰,让他翻身过来。
    一转过来,清言就揽住他脖颈哭出来。
    邱鹤年不断亲他的额头、眉眼,又翻过身,将他面对面地压在了身下。
    ……
    结束以后,清言的眼皮都哭得肿了,邱鹤年把他搂在怀里哄了好一阵,他才不再流泪。
    两人面对面侧躺着,互相看着,看了好一会儿。
    邱鹤年目光柔软,像春日风和日暖时的湖水,他声音还有些沙哑,问:“现在看熟这张脸了吗?”
    清言眨了眨眼,垂下了眼皮,“嗯”了一声。
    邱鹤年伸手捏住他下巴,让他抬眼看向自己,瞳孔颤动,他打量着眼前这张哭得红通通,像被水刚刚洗过的脸,说:“清言,你是不是有事想问我?”
    清言摇头,“没……。”
    邱鹤年却打断他道:“我要听实话。”
    清言唇角抿了抿,说:“真没有什么……。”
    可话才说一半,他就绷不住了,嘴角一撇,还是又哭了起来,道:“你是不是待不久就要回去了?”
    邱鹤年没明白他的意思,说:“什么?”
    清言看着他脸侧那列自从对方回来,就已经无比清晰地映在他眼中的字,哽咽着说:“在风雨关发生了什么,你不准备告诉我了吗?”
    邱鹤年愣了一下后,又缓缓露出恍然的神情。
    在清言的眼中,他的脸侧,那列“邱鹤年,柳西村铁匠”后,身份不明的括号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风雨关驻守禁军正九品成忠郎”。
    清言一直在看的,不只是邱鹤年没了疤痕后,好看了也有些陌生了的脸,还有这列明晃晃的身份简介。
    原来,他真的是当年打仗时,守卫边境的兵。
    当初他看到的“中”也不是“中”,而是成忠郎的“忠”。
    第83章 过往
    “我进入关口当日,去拜见了老大夫医治的那位官员,他见我第一眼,就叫出了我的名字。”邱鹤年缓缓道。
    床上,两人分别披了外袍,盘着腿,面对面坐着。
    清言看着他,道:“他认识你。”
    邱鹤年点头,“五六年前,他曾经是我的同僚,他姓黄,为人忠厚,那会我们都叫他老黄。”
    清言问:“过去的事,你都想起来了?”
    邱鹤年说:“没有,见到他时,只想起来我在军中的一些事,老大夫说我还需要时间来恢复,他建议我多去以前熟悉的地方,和过去的熟人多接触,这样记忆恢复得会更快。”
    “在还能走动的时候,我就在关口内四处逛,到处看看,老黄给我写了手信,只要不是军事重地,谁都不会拦我,只是那时认识的人,很多已经或调离或退役,不在关口了。”
    “还能走动的时候?”清言敏锐地问道。。
    邱鹤年苦笑了一下,说:“因为无法得知我身上毒物的确切种类,到风雨关的头几天还是频繁的换药试药,大概七八天的时候,有一副药下的重了,我就再没能下过地。”
    他刚说完,清言的眼眶就红了,“我就觉得不对,写信翻来覆去老提那棵海棠树。”
    邱鹤年探身握了握清言放在膝盖上的手腕,“我本不想跟你说这些,但也不想你因此胡思乱想,索性便都告诉你,但你不要为此难过,总归都都过去了,我现在已经平安回来了。”
    清言点了点头,抹了把眼睛,继续认真听他说。
    邱鹤年道:“那时候我状态不好,清醒的时候渐渐变少了,每次醒来,都跟人要来笔墨纸砚给你写信,我也怕你看出什么来内心担忧,但不写又实在撑不下去。”
    “有一次醒来,我想给你写信,叫那童子给我拿笔来,他却惊慌失措地跑出门去,把老大夫给叫来了。他来了我才知道,我竟已经昏睡了十余天。这次醒来时,我身体太虚弱,硬撑着把信写完,交代童子寄出去,吃了点东西就又睡着了。”
    “等我这次再醒来,就是老大夫高兴地告诉我,我体内的毒物已经全都排除干净了。当天我就给你写了信,说了要回程的事,可惜遇上黄沙,它比我还晚到。”
    听着听着,清言察觉出了不对,问道:“你第二次醒来,也应是昏睡了十多天了,第二天你怎么走?”
    邱鹤年笑了笑,“老大夫和老黄都劝我再养几日,可我实在太想家了,便撑着上路了,刚开始走得慢些,累了就歇,后来也就渐渐恢复了,就加快了速度,赶了回来。”
    邱鹤年说得轻松,清言却能想象其中的不易,他心疼的揪紧了自己的衣袍。
    邱鹤年的目光看向放在床头的那件单衣和香包,有些话他没跟清言说,在风雨关时,这两样也是放在他枕头旁边,照顾他的童子知道不能动,等他醒来就要看到,要拿到手里好半天都不放下的。
    有时老黄来看他,见他这样子,便笑话他没出息,娶了个夫郎就一直这么惦记着,失了男子汉的气概。
    邱鹤年听了这调侃也只是笑笑,并不在意。
    老黄的父母还健在,兄弟姊妹众多,虽在边关待了十多年,但每年都会回去探亲,老婆孩子也就在边关旁边的镇上。
    老黄是理解不了邱鹤年孤身一人,在这世上只有唯一一个牵挂之人的感受的。
    邱鹤年把强忍眼泪的清言抱进了怀里,两颗孤独的心就贴在了一起。
    邱鹤年抱着他,下巴贴着他的脸侧,“我家在南方,距离秦叔所在的那个南惠县不远。小时候本是个在街上流浪的孤儿,七八岁时被邱家带了回去,他们认我做义子,名义上是邱家少爷的弟弟,实际上他只比我大半年,我就相当于是他的小厮和伴读。”
    “在邱家我学会了读书写字,也练了些粗浅的功夫。我们长到十八岁那年,邱家把我们送去了军中历练。刚开始离家不远,后来北方打起仗来,边境的藩军顶不住了,我们这一支禁军就被调遣了过去。”
    “当时,队伍里天南地北的人都有,我常腌制的那种咸菜,就是跟当地人学的。”
    “仗打了两年,我们赢了,我们也都立过功,我连跳了三级,做了成忠郎,他……。”邱鹤年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
    清言抬头看向他,“你不记得了?”
    邱鹤年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打完仗的事,我就记不太清了,老黄跟我说,他连跳了九级,做了关口的大官。”
    “你这次在风雨关见到他了吗?”清言问。
    邱鹤年摇了摇头,“没有。”
    清言不明白,“他回去探亲了?”
    邱鹤年又摇头道:“我义父夫妻两在打仗之前就已经病逝了。”
    他双眸垂着,“老黄说,他在我失踪的第二年就死了。”
    “怎么死的?”清言惊讶地问。
    邱鹤年说:“去关口外的荒地打猎时,被毒蛇咬伤,解药关口里就有,但他们走得太远了,没来得及赶回来。”
    两人沉默了一阵,清言从邱鹤年怀里出来,靠坐在床头,让他躺下,枕在自己大腿上。
    细软的指腹按在邱鹤年的太阳穴上,柔柔的,不紧不慢的,他渐渐闭上了眼睛,眉间的褶皱舒展开来。
    清言身上淡淡的香味被他的体温烘得热乎乎的,传到近在咫尺的男人鼻端。
    邱鹤年翻了个身,侧躺过来,面对着清言,将脸埋进了他柔软的肚皮上,在上面亲了亲。
    他说:“老黄说,当年打完仗,大家狂欢了几天几夜,他们都没发现我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那阵子他们天天出去附近荒野和镇子里找,都没找到。”
    “我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变成那样,在冰天雪地里出现在这个村子的河边的,我的心底好像在告诉我,不要想起这件事。”
    清言用手指一下下梳理他的头发,说:“不想记起,就不想了。”
    邱鹤年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他疲累地叹了口气,发丝间疏离的手,和熟悉的香味,让他浑身放松,他呼吸渐渐匀长,就要睡着了。
    睡着之前,邱鹤年还没忘记清言的不安,喃喃似的说:“我哪也不去。”
    清言弯下腰,在他额头上亲了亲,眼中闪着坚定的光,“没关系,你去哪,我就去哪。”
    第84章 那些日常
    邱鹤年这一觉睡得又香又沉。
    等他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外面有母鸡下蛋后咯咯的叫声。
    清言在压低了声音和人说话,邱鹤年练了几年武,耳力比一般人要好,隐隐约约听见他在问着另一个人什么,两人说了好一会,清言才千恩万谢地把人送走了。
    院子里响起脚步声,外屋门吱嘎响了一声,是清言进了屋来。
    邱鹤年闭着眼睛想,该给家里几道门上的合页上油了。
    脚步声停在里屋门外,门被开了个小缝,之后就没了什么动静。
    邱鹤年嘴角微弯,张开眼睛侧头看了过去,就见清言白皙漂亮的脸从门缝里伸了进来,正往床上这边张望。
    见他醒了,清言就露出个喜悦的笑容来。
    邱鹤年朝他招了招手,清言就大开了门,脚步轻巧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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