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得陡峭,在看到樱花花苞缀满枝头时,司苓才意识到还穿大衣确实有点热,随着脱下厚外套,心情变得松快,出门次数也变多起来。
    甚至起床时间都变早了。
    陆介明还在做酸奶碗当早餐,司苓睡眼惺忪,套上薄外套拎着垃圾袋往外走,回收垃圾的时间在早上八点之前,秋冬她起不来,都是陆介明在扔。
    街道两侧空空如也,邻居们没有拿出来垃圾袋和防乌鸦的网兜,司苓只好又拎回来,早上的阳光太明亮,她完全清醒了,翻出垃圾分类手册来看,最后写着时间,回收可燃垃圾的日子是明天。
    鸭川的樱花开得繁盛,低矮处是雪柳,细小的白花一簇簇挂满枝桠。
    阳光和煦,风也轻柔,司苓和陆介明去花见,起初还准备野餐垫和野餐篮,可实在实在就在家门口,每天都去,之后也不再特意准备什么了,什么都不干就能在花树下消耗一下午。
    动物并不避人,鸽子和小雀在周围休憩,绿头鸭啄食草籽,后面跟着一串才孵化出来的毛茸茸小鸭。
    陆介明在视频会议的时候自觉离远了一些,结束后取下耳机回来,司苓还坐在草地上看书,手撑着脸坐得闲散,阳光和风都很好,草在结它的种子,树在摇它的叶子,花瓣纷纷落下。
    樱花落得也很快,几场雨之后枝头就只有新叶了。
    暮春多雨,司苓又开始春困,被炉早就不用了,窝在座椅子里看书和电影。春日里太懒散,不想看太需要文化体力的电影,连选片都选了好久。
    选好之后司苓想去买薯片和冰淇淋,拉陆介明一起去。因为出门总是不带伞,玄关处立着好几把透明伞,他们各自拿了一把往外走。
    是湿润的春雨,空气里全是植物和泥土的气味,路灯昏黄,路旁的杜鹃开得正盛,粉色和白色的花大朵大朵铺开,像绒毯一般,几乎看不到绿叶的部分,小木牌写着它在日语里叫踟蹰。
    六月梅雨季开始了,连绵的阴雨,成天闷热,皮肤表面总感觉被汗濡湿。
    暴雨之后的傍晚终于有流动的凉风,司苓拖着陆介明出门散步。
    碎沙石被打湿后踩着的感觉很不一样,有一点像史莱姆的冰山脆皮,司苓故意走湿的路面去踩,陆介明问她为什么,司苓懒得和他解释什么是史莱姆什么又是冰山脆皮,只不理他。
    走着走着陆介明突然让她看萤火虫,小溪上有数点莹莹绿光,在草丛和垂下的树枝里低低飞舞。
    司苓普通地夸一句真漂亮,陆介明更有兴致些,走上小石桥观看。
    回去时他问司苓是怕虫子吗,她也没有特别遮掩:“小时候老家很多,现在不怎么常见了。”
    六月国务院发布新政策取消入境隔离14+7政策。
    之后,司苓一直被各个社交媒体推送回国经验分享贴,她觉得陆介明肯定也看到过,只是两人没有讨论。
    原本普通的旅行意外延长到快一年,被抛入新的环境新的问题,摇摇欲坠的旧世界里还有人能抱团取暖,也许得到过就应该满足。
    司苓先问他,最近就准备回去吗?
    陆介明只说先看看,两周后问她能不能接受从香港回国,司苓应下。
    航班管制导致有些晚点,落地香港的时候已经快天黑。
    机内广播轮流用四种语言播报,港府升级了台风预警,挂八号风球,明日全港停工停业。
    出了海关有人举牌接,司苓跟在陆介明身后上了瑰丽的接驳车。车窗外天色阴沉,灰蓝色街景不断倒退,像重庆森林里的色调,她想。
    套房落地窗对着维多利亚港,城市和灯光依旧,只是天暗得厉害,渡轮和游船也停了。
    房内明明是24小时中央控温,司苓却觉得潮气很重,好似听到了照明灯电流的嘶嘶声和管道的轻微共振。一向如此,她到一个新环境很难立刻放松下来。
    过去大半年过得太优哉游哉,如今短时间内要有如此多的变化,日子浓度骤然提高,多少有点不习惯。
    司苓没什么胃口,晚餐只随意选了粥和白灼菜心。回套房还太早,她提出去酒吧喝一杯。
    darkside在亚洲都排名前列,台风天关了室外的位置,他们在室内随意落座,陆介明要来隐藏酒单给司苓选,她看了好久也选不出,服务生笑着递来骰子,说可以摇数字来选择,她掷了两次。
    陆介明在京都时一度很沉迷清酒,拜访过不少造酒场,还带司苓去吃过酒粕豆腐和酒糟底的拉面。像是出于习惯,又像是没喝够,选了十四代。
    司苓撑着脸看窗外的维港,捧着花里胡哨的鸡尾酒一口口喝,陆介明尝了尝清酒,突然觉得看起来漂亮无害的一般后劲都很大。
    爵士乐团的演奏一结束,司苓就从椅子上跳下来说要回房间,当然没喝醉,两杯鸡尾酒一杯马天尼而已,陆介明清楚司苓的酒量,但她就贴在他身上,呼吸短促,一起一伏。
    陆介明收紧了手臂,把她拢在怀里,一路带着回了套房。“酒醒了吗?”他松开她,声音放得很轻。
    司苓埋在他怀里,蹭他的脖子和肩膀,小声嘟囔说就没醉。
    于是陆介明重新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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