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沉闷的鼓声敲响,这些先登营的人背着麻袋,提着竹枪、木盾和云梯,开始往隆山城下冲。
    “贼军开始攻城啦!”
    城头上的官军一直警惕着太平义军的动静,看到先登营的人出动,立即高声喊了起来。操作床弩和抛石机的官军士兵做好了准备,只待贼人进入射程就会立即攻击。其他的官军也在城墙垛口后面严阵以待,不过大部分看上去还算乐观。
    毕竟,这一批进攻的贼军看上去毫无组织可言,手里的武器只是竹枪,很难刺破他们的皮甲,唯一能攻城的更是只有简陋的云梯。面对隆山府城的城墙,这些贼人实在谈不上什么威胁。
    更何况,官军城头上还有抛石机和床弩!
    由于射程更远,四架床弩最先开始攻击。昨日对付填河的隆山百姓,这些官军显得十分犹豫,也着实憋了口气。现在对付真正的反贼,他们可没有丝毫手软。伴随着机括发动声,多达十二根的标枪带着可怕的力量呼啸飞出,射进了先登营的人群中。
    几乎是立刻,就有惨叫声响起。
    然而,这批进攻的先登营士兵,被提前叮嘱了要尽可能拉开间距。区区四架床弩,威胁实在不能算大。虽然几轮下来的确杀伤了一些义军,但还是很快被先登营的人冲到了一百五十步以内。
    官军的投石机当即发动。
    他们早已经提前定好角度,得到莫伦的命令后,立即松开了绞盘。
    顿时,一块块足以把人脑袋砸破的石弹从天而降,如同超大威力的冰雹雨,在义军相对密集的地方开花。由于规模更大,这种投石机的威力远超床弩。起码二三十名义军在这一轮打击中死伤,而且几乎没有轻伤,动辄筋骨断裂。
    这样的打击,对于一群流民临时拼凑的先登营,太过于可怕了一些。
    只是,这些注定了炮灰命运的流民心中清楚,督战队就在后面虎视眈眈的看着,对他们绝不会手下留情。先前鹿山一战,也让大家知道拼下去说不定还有活路,所以没人后退,一个个咬着牙往前冲。
    人群中,梁嗣穿着一套肩膀处有些破损的纸甲,吃力的背着起码有三十斤的小袋泥土,头也不抬的往前跑。
    作为鹿山一战中参加过先登营,并且还曾杀了一个官军的幸运儿,梁嗣这次意外的得到了优待。身上的纸甲虽说明显是用过的,刀口处还有干涸的暗红色血痕,但比起什么都不穿的终究强太多了。除了这套纸甲外,梁嗣还有记住出发前义军头目给他们宣讲的话:“官军的抛石机角度调整起来比较麻烦,只要注意躲过第一轮,你们就只管闷头往前冲,出了那个范围基本就安全了!”
    这话本身倒是没错的。
    可事实上,就算冲到城下,他们一样要面临滚木礌石的打击,还得攻城。就危险程度而言,未必能好哪去。但这些先登营的流民顾不了那么多了,也没时间去想。在抛石机的威胁下,他们脑中的想法只有一个,就是先躲开石弹再说。
    或许是运气不错,又或者是梁嗣自己的位置比较偏,在身边的同伴先后倒下好几个后,梁嗣顺利冲到了护城河边上。
    昨天夜间,官军试图从城头上用绳筐放人下来,清理护城河的泥沙袋,但被陈武的步弓手乱射一通、杀伤几人后,便再也没有人敢下来,到现在还维持原样。由于天气酷热,昨日倒在这里的隆山百姓尸体,已经有不少开始发臭,模样看上去极为凄惨可怖。梁嗣不敢多看,将背上的小袋泥土匆匆扔进河里,踩着还能没过小腿肚的水冲到城墙下,同跟上来的几人一起立起云梯。
    相比于鹿山时的云梯,这些新造的云梯经过陈武指点,上头多加了爪钩。一旦卡好位置、固定到城头上,不把爪钩砍断,几乎不可能推开,这无疑给守城的官军多加了不少麻烦。
    “滚木准备!”
    看到贼军的云梯搭起,上面的官军队长纷纷大声喊了起来。
    很快,一队队城防营士兵合力抬起早就在城头上堆好的滚木,奋力往外砸了下来。因为隆山这边并没有可以升降的吊索和支架,人力搬运投掷滚木的效率有些低。可就算这样,这些最少也有几百斤重的圆木,仍旧对攻城的先登营造成了大量的杀伤。
    第一批爬上云梯的义军士兵,大都被滚木砸了下来。
    有过先前进攻鹿山的经验,梁嗣这次奸猾了许多,顺着云梯上去的时候故意磨蹭了片刻。等官军第一轮滚木落下来的空隙,这才提着长矛开始攀爬。
    作为为数不多的优待者,他不仅身上有一套纸甲,手中的兵器也不是普通的竹枪,而是义军攻占了沂城后自己打造的长矛。虽然质量比官军军械库中缴获的稍微差些,但比起起事之初的那一批已经强了太多。这套“精良”的装备,立即引起了城头上官军的注意。
    “快射那个贼军头目!”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官军城头上的步弓手调转了目标,瞄准片刻后,一箭射了过来。
    纸甲的防御,在如此近的距离是无法挡住弓箭穿透的。
    梁嗣只觉得身体猛的一震,随后右手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连手中长矛都握不住了,啪的一下掉了下去,差点砸到云梯下面的其他人。或许是福灵心至,梁嗣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借助箭上力道往后一仰,看上去就像是因为被射中而翻身摔落一般,没有丝毫的不自然。
    从已经爬到四五米高的云梯上滚下来,身上还穿着硬邦邦的纸甲,当然会很难受。哪怕暗中调整了摔落的姿态,梁嗣仍觉得自己浑身都散架了似的,摔的七晕八素。
    但是,再难受也比继续爬上去死掉强,不是吗?
    趁战场的混乱,装作摔晕过去的梁嗣偷偷的在地上翻滚了几次,最后一头扎进了护城河中。
    暂时安全了!
    ………
    隆山府的官军很强!
    又或者说,是这些流民仓促凑成的先登营太弱了。
    先前面对鹿山那已经糜烂的城防营,还能勉强造成一些威胁。现在面对真正的帝国二线部队,就显露出了无力的本质。在投石车、床弩、步弓手、官军的滚木礌石等多重打击下,这些先登营的炮灰死伤惨重,却几乎没能起到任何效果。
    一连三波攻势扑上去,最终都如同碰上了礁石的海浪,被毫无悬念的挡回。
    甚至,从头到尾都没能有先登营的士兵真正攻到城头之上。
    眼看着这些流民死伤惨重,哪怕有督战队盯着也迟拒不前,陈武知道,这一波试探性的佯攻差不多该到结束的时候了。随着锣声敲响,义军阵中鸣金收兵。苦苦支撑的先登营士兵如蒙大赦,连云梯都顾不上了,仓惶丢下手头的东西逃离。
    混在人群中的梁嗣,捂着受了箭伤的伤口,拖着摔得浑身酸痛的身体,也一瘸一拐的逃了回来。
    身上的纸甲看上去已经有些变形,被水浸泡后沉重了很多,也越发闷热。退出了投石机的打击范围,确定自己基本安全后,梁嗣立刻脱下了这身纸甲。庆幸于自己又保住了一命后,他准备先回去交差领粮,然后去找医师治伤。
    万幸的是,先前那一箭并没射中要害和血管。不然这半天下来,光失血就足够他死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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