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荆舟静静的看着她,却又好像透过她看向了另一个笑容明媚的姑娘,她眼底的光比天边的太阳还要耀眼,哪里像现在,一双眼睛暮气沉沉,看不到半点对未来的期望。
    这样的眼神,即便是她被高利贷追得到处躲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那时的她虽然惨,但对未来是满怀期望的,恨意和欢喜、紧张和害怕都是那样的分明和清晰。
    如今不过三年……
    “是厌倦了,还是知道聂煜城也喜欢你,”他静静的看着她,低哑道:“所以迫不及待想要跟他双宿双飞了?”
    “……”
    不知过了多久,沈晚瓷开口,哑透了的声音里带着恍惚的笑:“薄荆舟,好歹夫妻一场,你难道真想弄到你死我伤、不死不休才肯放手吗?”
    薄荆舟的眼眸骤然一缩,心尖上传来一阵密集的痛意,随即又漫上来一层想要干脆将她毁掉的狠意,他垂下头,低低的笑出了声:“如果我不答应,那你是打算自杀,还是弄死我?”
    前面的那些话大概用尽了沈晚瓷所有的力气,所以她沉默了。
    “那种时候都还惦记着拍照片,留证据,沈晚瓷,我是该夸你,还是该说你没有心?”
    “……”
    薄荆舟抬手捏住眉心,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都归于了沉寂,不知道是因为她那句‘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话,还是也觉得累了:“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那就离吧。”
    说完后便倦怠的闭上了眼睛,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透出的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
    沈晚瓷心心念念想要离婚,甚至有几次做梦都是和薄荆舟在民政局领证,但现在他真的说出那句‘那就离吧’时,她又愣住了,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抿了抿唇:“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大概是之前被耍过几次,所以他这样干脆利落的同意后,沈晚瓷反而有些不敢相信了。
    薄荆舟:“明早。”
    多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沈晚瓷:“真的?”
    男人不耐烦的睁开眼睛,冷冷嘲讽的看着她,他眼底全是红血丝,“沈晚瓷,楼上就有镜子,你去照照,看看自己有哪点值得我非巴着不放的,是长得比别人美,还是身材比别人好,或者床上比别人勾人?这些你都没有,不过想的挺美的。”
    丢下这句话后,薄荆舟就径直上楼了,仿佛连多一秒都不愿意和她待在一起。
    沈晚瓷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现在离天亮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怕他酒醒后又反悔,她便打算就在御汀别院待到早上,明天去她那里拿了证件后直接去民政局。
    二楼。
    薄荆舟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书房。
    拉开办公桌右手边最上面的抽屉,里面除了一个相框和几封信之外,就没有其他了。
    相框里的少女十六七岁的年纪,对着镜头笑得灿烂,眉眼间全是属于她那个年纪的、鲜活的娇嗔,那精致的五官和轮廓,每一处都美的能直接入画。
    任谁都看不出来她经历过丧母之痛,还生活在那样一个水深火热的家庭。
    再想到她如今一潭死水般沉静的面容,薄荆舟心口一震,剧烈的痛楚后知后觉的从心底最深处如潮水一般汹涌的蔓延开来,将他彻彻底底的淹没在其中。
    那样深痛的打击都没能剥夺她脸上的笑容,却因为这三年的婚姻,让她从一个肆意张扬的少女变成了如今这般。
    薄荆舟闭了闭眼睛,唇瓣被他抿得泛白,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
    “啪。”
    是相框表面的玻璃碎了。
    破碎的玻璃因为他用力的缘故,深深的扎进了他的掌心、手指,殷红的血从伤口处涌出来是,瞬间染红了他手上的照片。
    十指连心。
    薄荆舟被这尖锐的痛楚拉回了游离的神智,他低头看了眼手上面目全非的照片,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收回手时,顺手又从抽屉里拿了封信。
    卡通的信封、卡通的信纸,西瓜字体……
    少女的气息扑面而来。
    信封正中,端端正正的写着‘煜城哥亲启’几个字,旁边还画了个q版的聂煜城。
    薄荆舟手上的血将浅色的信封染得乱七八糟,因为年代久远,纸质已经有些脆了,血很快就渗了进去。
    他没有拆开,但里面的内容他已经看过无数遍,甚至已经倒背如流了。
    每一次失眠他都会翻出来看看,少女的爱恋没有干脆而直白,没有一丝一毫的隐藏,然而这些都是她对另一个男人的。
    因为睡不着才看,看了更睡不着,如此反复,却始终没有狠下心直接丢掉,这个过程,简直是在自虐。
    ……
    沈晚瓷靠在单人沙发上昏昏欲睡,楼上突然传来‘砰’的一声砸东西的声响,将她从混沌的睡梦中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着楼上,声音是从书房里传出来的,只有一声,像是在砸东西,又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小心掉下去了。
    沈晚瓷没有上去,但被这一惊扰,她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静静的等天亮。
    这一晚,薄荆舟都没有再下来。
    早上八点半,楼上还没有动静,沈晚瓷便有些急了,她开始频频看楼上,又频频看表,眉头几乎蹙成了一个川字。
    薄荆舟不会是酒醒反悔吧?
    这个念头一升起,就逐渐有些压不住了,在她起身准备上楼去找人时,他终于姗姗来迟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换了套衣服,手上囫囵的缠着几圈纱布,沈晚瓷想到了昨晚那一声砸东西的声响。
    男人神色冷漠,和寻常时候一样,只眼睑上多了层淡淡的青。
    看到她,跟没看到似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
    两人上车去民政局,中途转去沈晚瓷家拿了证件,年底民政局很忙,但大部分都是奔着结婚去了,离婚这边就只有两三对怨偶。
    想来也是,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连这点时间都坚持不住非要离的,能有几个是好聚好散的。
    他们排在后面,没一会儿就该到了。
    工作人员例行劝和,沈晚瓷:“姐,合不了,法院都上过了。”
    “……”
    手续齐全,没有子女,又没有财产纠纷,证办的很快,钢印落下,两本离婚证分别推到沈晚瓷和薄荆舟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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