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藏会议室里正冰火两重天。
    在洛痛苦的眼神里,流浪在地下城的迷藏暂时回归人类世界,装载迷藏的车就寄放在神秘的小院里,毕竟里面多了头罴人。
    河心的驿站门不许外族通过,乌鸦派迅猛龙跟洛站长和平辩论了一架,好使。
    最后,小罴人马克惴惴地用一根诅咒用的违禁品签了名,发誓不会向任何人出卖驿站位置,不会做任何对驿站有害的事,违约暴毙。洛才忍辱负重地担着风险,把河心的驿站门关了三秒。
    此时,迷藏驿站长和艾瑞克都不在“家”,会议室里乱七八糟的,摆摊一样。一头堆着他们刚从安全署打劫来的血族天赋物,另一头堆着他们上一次从安全署打劫来的违禁品。
    违禁品那边的温度至少比天赋物这边高五度。
    李斯特羡慕地抻着脖子,很想去违禁品那头暖和暖和,但是不行,他和茉莉有任务。
    两个火种在阴冷刺骨的这一头整理新缴获的血族天赋物,其他孩子加一个迅猛龙,则坐在违禁品堆里,被一堆火种遗留物围着,对着驿站长留的“作业”冥思苦想。
    罴人马克也被放进来了,这只小熊跟着他们很久了,除了爱哭掉毛以及吃的多以外,没什么大毛病。他性情温顺单纯,除了笨手笨脚,不会带来别的危险……其实没那么单纯也没事,加百列和一大堆血族天赋物在这,小熊他爸来了也会很温顺的。
    极乐一般身形纤细,神经也很纤细,李斯特觉得那些血族天赋物就像某种有害磁场,别说开启,光是围着他摆一圈,他就感觉到皮肤上好像有无数细针扎着,脑子“嗡嗡”的。
    其实伟大的船长大人不强人所难,没说这活他必须干,可是小茉莉还在旁边认认真真地记录每件天赋物的能量等级呢。极乐再没用、再不要脸,也是站起来好长一条的成年人,总不能当着个半大姑娘临阵脱逃。
    再说他不干,难道让加百列干?
    李斯特偷偷瞄了一眼,那位大佬已经完全跑到小孩那桌去了。
    他“嘶嘶”了茉莉一下,用眼神示意:大佬心情很好?
    茉莉——一个“神圣”,跟挤眉弄眼的“极乐”小哥毫无默契,从桌上摸了一块熊头形的饼干,没心没肺地嚼:“你牙疼啊?”
    李斯特:“……”
    茉莉腮帮子嚼得鼓鼓的:“多喝点水就好了,以前他在吸血鬼城堡烤的那个才齁,今天这个好多了,我都觉得挺好吃的。”
    对,一大早,加百列还烤了小饼干,这会儿李斯特身边是阴森的天赋物,鼻尖萦绕着甜腻的黄油香,他精神恍惚地想:“加百列”和“小熊饼干”,这俩词到底是怎么放一起的?这都不是一个语系的啊!
    另一桌,草莓他们有点顾不上吃东西。
    乌鸦留的“作业”非常奇妙,既没让他们锻炼,也没让他们背书认字,他留下的是一个“剧情互动游戏”。
    两千他们认识的字还不多,乌鸦没写在纸面上,而是在手机里留了几条录音。
    加百列正眼巴巴地等着下一段。
    这一段剧情里讲了一个小男孩,有一种奇妙的能力,叫“炼金术”,可以把一样完全理解的东西抽取出来,随意改造拼接。但“完全理解”的门槛很高,小男孩只有五六岁的智力水平,能理解的东西也很少,被坏人关在一个地方,当工具人用。
    录音停在驿站长的第一个问题:“想象你是这个小男孩,你怎么办呢?”
    开小差的茉莉叼着熊头插话:“这么强还能被关起来?没用,要是我,我就把铁家伙里的铁都抽出来,黏个两米长的大刀,把他们都砍了。”
    李斯特:“……区区一级‘审判’可真是把您耽误了。”
    “可是他……我只有五岁,拿不动刀吧?”迅猛龙很可靠,尝试把孩子们带入正常思路,“我觉得应该尝试更轻巧的办法,比如从小飞虫身上抽取一个翅膀装自己身上?”
    “要完全理解,那我就不行了,我也不知道小虫子的翅膀是怎么长的呀。”草莓想了想,比划说,“什么都可以抽的话,我可以……我可以抽取‘锁门’这个概念吗?锁上门,外面人就进不来,我可以把我的家变成一个不让人进的地方,躲在里面,等朋友救我。”
    加百列本来只盯着手机,此时目光忽然一动,看了草莓一眼,又落在了旁边一件违禁品上——那是个灰扑扑的小盒,因为是诅咒用品,平时一直压箱底,里面的火种遗留物不知是“神圣”哪个方向。
    “那我还可以隐身。”五月被草莓打开了思路,“比如把玻璃窗里的‘透明’抽出来,放在我自己身上,我不就变成一个透明的玻璃人了吗,谁也看不见,我就可以逃出去了。”
    几个人发挥想象力,七嘴八舌地头脑风暴起来,加百列收回目光,无聊地低头掰铁片——他正在徒手把铁片弯折成饼干模具,铁片在他手里像块听话的橡皮泥,加百列连草稿都不用打,心里有图纸似的,只是信马由缰地随意捏着。
    茉莉隔着长桌:“喂,白毛,你怎么不说话?”
    李斯特的椅子腿“嘶拉”一声,人差点滑下去,惊恐地扭头看向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孩姐。
    加百列很好脾气地看了她一眼,手里的铁片大致有了麻花辫小孩头的样子,非常传神。
    “看心情吧?”他慢条斯理地说,“我可能还挺想看看他们让我干什么的。”
    “然后呢?”
    “没意思了再走。”
    茉莉追问:“你怎么走?”
    加百列又看了她一眼,以眼传情:你都已经这么大了,还不会走路吗?
    他严谨地回答:“一般是先迈左脚。”
    迅猛龙不知哪来的勇气,虚弱地问:“但是驿站长说,我是被关起来的,周围有很多坏人。”
    加百列:“也看心情。”
    “啊?”
    “看附近有什么东西,比如刚吃完饭的话,可以抽取食物的‘温度’,遇到有礼貌的人,就把冰块的温度安在他血里;没礼貌的就给他开水的温度;或者干脆抽取个什么形状,”加百列一边说,一边把一小块铁片弯折九十度,“像这种,然后碰到谁就把这形状安到谁脊椎上。”
    会议室里短暂地鸦雀无声。
    加百列很民主地问:“我们可以听下一段了吗?”
    迅猛龙立刻就要去按下一段,草莓却叫了停:“两千姐姐还没说呢。”
    她一开口,立刻也觉得自己声音突兀,草莓咽了口唾沫:“站长哥说每个人都要参加。”
    加百列随和地耸耸肩,好说话地低头继续搞他的手工厨具制作。
    两千很不习惯别人注视,尤其还有迅猛龙和李斯特两个成年男性,在秘族的浆果圈里,成年男人都是关在另一个笼子里的种公。
    她缩了缩,难捱地沉默了片刻,憋出蚊子似的一声:“不……不知道,什么都不做吧。”
    毕竟她曾经就是这么一个被圈在笼子里的生物。
    生在笼中的人,是不会想逃走的,逃去哪呢?她哪都不认识,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一片漆黑,当时要是没有牧歌引路,就算把她放出去,她也一步都不敢走的。
    “啊……嗯,对,”五月打破尴尬,“出逃还有风险,这里起码有吃有喝,更安全。没有危险的话,其实可以多观察一阵,对吧姐姐?”
    两千低着头,没来由的悲意忽然涌上,不知为什么,她最近想起自己在浆果圈里的日子,心里总会这样绞着难受。
    五月很会察言观色地按下了下一段录音。
    驿站长懒洋洋的嗓音从手机里飘出来:“你什么都没做,有人答对了吗?”
    两千微微一震。
    “……没人的话我会很失望的,大家都不审题吗?‘想象你是这个小男孩’,你一出生就在这个鬼地方,世界上唯一一个对你好的人是这里的保姆,呃……可以理解成‘嬷嬷’,你不知道外面的太阳会不会晒伤你,也不知道雨水里是不是有毒,你会想出逃吗?加百列不要说话,别人没有得到炽天使的尊名祝福。”
    本想开口的加百列像被那声音隔空摸了摸头发,不知为什么,迅猛龙觉得他给周围人带来的压力都轻了一点,仿佛偷偷用了点“魅力”。
    录音继续说:“可是你经常遭受虐待,他们都很凶恶,你又孤独又害怕,恐惧的时候,你会做什么呢?”
    茉莉不插嘴了,她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草莓和五月一时也在犹豫,他俩以前毕竟都是身价极高的“高级血宠”,乖乖的,又不像茉莉那么刺头,除了定期抽血,基本没受过虐待。
    迅猛龙作为“警果”,从小没住过单人间,他的“出厂设置”就是忠诚、友善、协作,一时想象不出什么叫“孤独”。
    好一会儿,只有两千颤声说:“嬷嬷……那个‘保姆’。”
    加百列忽然抬眼看向手机旁边的“窃贼手套”——那个用“残缺路线”火种遗留物制作的违禁品。他远比普通人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了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草莓无知无觉地问:“保姆怎么啦?”
    两千不太合群,草莓总是努力地想拉扯上她,好不容易她主动开口,草莓的眼睛“刷”一下闪着光望过去。
    “会想跟她一直在一起吧?”两千说,“毕竟……”
    “嘶拉”!
    这回所有人都听见了。
    众人集体扭头看向窃贼手套,只见它一下开裂,布料线头炸开,里面有一团光笔直地飞向了两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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