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厌也没想到会再听到陆家人的消息,还是那个曾经下落不明的陆执年。
    他眉心轻蹙:“荼白说,季容卿对北陵皇后有救命之恩,跟北陵那位新帝也十分投契,加之北陵不像是大魏有着驸马不领实权的规矩,季容卿如今在北陵朝堂地位颇为不凡。”
    萧厌说到这里看向棠宁:“你可知道北陵朝堂组成?”
    棠宁点点头:“我之前看过一些北陵的奏报,北陵与大魏不同,那里地广人稀,资源匮乏,以游散部族为主,其中最大的三大部族组成了如今的北陵皇庭。”
    “其中宗延部是北陵前任汗王的部族,也是如今北陵新帝身后的势力,有着北陵最强的弓马和最勇猛的战士,其次就是宗聿部和万鹄部,这两部族人战力都稍逊宗延部一些,两部首领也曾是北陵汗王之位最有利的候选人。”
    “先前施院长在北陵时,就曾挑起万鹄部和宗延部纷争,借其杀了宗延部好几位继任之人,险些要了先汗王性命,北陵为此还乱了好一阵子,后来夏侯令帮着宗延部胜出之后,万鹄部被打压之下势力大减,如今已是北陵三部之中权势最弱的一方。”
    萧厌见棠宁对北陵朝局清楚,低声道:“北陵与大魏规矩不同,除非直系之子,否则继任之人不仅继承先汗王权势,连带部族、财物、女人也全都继承,如今的北陵皇后是先北陵汗王的正妻,算起来本该是新帝的婶婶。”
    棠宁眼神睁大,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这规矩:“那初云公主……”
    萧厌说道:“她是先汗王的女儿,北陵新帝的堂妹,也是现在北陵皇后的嫡女,北陵皇后身后则是站着整个宗聿部。”
    萧厌的话让棠宁脑子里有一瞬间转不过来的感觉,她眉心紧紧皱了起来,半晌才有些艰难的说道:
    “也就是说,初云公主的母亲嫁给了她的堂兄,她原本的堂兄成了她……继父?!”
    萧厌点头:“不错。”
    棠宁:“……”
    小脸僵硬。
    萧厌知道自小接受礼义廉耻洗礼的人很难能理解得了北陵这些“旧俗”,别说是棠宁,就是他刚知道这些的时候也是震惊至极。
    他只提了一句就略过,再次说起了那个季容卿。
    “季容卿救了北陵皇后,又娶了初云公主,整个宗聿部便也成了他的后盾,虽不至于剑之所指为其驱使,但这也足以让他在北陵朝堂地位不俗。”
    “他与夏侯令像有嫌隙,水火不容,夏侯令掌控国师府又辅佐新帝登位,手揽朝中大权,季容卿却有宗聿部能够插手军中与他制衡,如今二人谁也奈何不了谁。”
    棠宁问道:“那北陵新帝呢?”
    萧厌说:“北陵新帝忌惮夏侯令,但也未必信任季容卿,他大概是有意让二人互为牵制,所以平日对他们争斗几乎不管。”
    棠宁听着萧厌的话,就大概能明白那个季容卿在北陵朝堂的地位,她紧抿着唇捏着指尖。
    “可我和陆执年相识多年,从不曾听闻他有隐疾,而且他从失踪到现在不足半年时间,从大魏到北陵,他怎么能有能力做到这般地步?”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
    萧厌轻拧着眉心。
    陆执年被陆崇远当作继任之人培养,能力、手段自然是有的,过往输也是输在太过顺遂毫无防备,且未曾经历过太多尔虞我诈,他吸取教训成长起来不是不可能,可就算是再有本事,短短半年时间,也不足以让一个人天翻地覆至此。
    北陵其他人或许野蛮粗鄙不通谋略,但是夏侯令不是,被他一手扶植起来一统北陵诸部的新帝宗延正也不是,而当初陆执年失踪时,陆家也遍寻不获,就意味着连陆家恐怕也不知他去了北陵。
    如若那个季容卿当真是陆执年,那他是怎么能在毫无人相助的前提下,短短半年时间,就在夏侯令他们眼皮子底下爬到现在的位置?
    萧厌见棠宁脸色有些白,伸手握着她发凉的手:“也许只是人有相似,那季容卿不是陆执年。”
    棠宁摇摇头:“阿兄,这件事情不能大意,陆执年是被我们逼的走投无路才失踪没了下落,陆家又毁在我们手上,他对我们定然恨之入骨。”
    “我知道。”萧厌安抚:“我已经让荼白想办法引宋瑾修去见那季容卿,他若真是陆执年,旁人辨不出来,宋瑾修应该是能认得出来的。”
    那二人反目成仇之前,曾是多年挚交好友。
    “而且我也会让人将这消息透露给夏侯令,夏侯令定然会比我们更想查季容卿的底细。”
    萧厌看着棠宁:“别担心,不管他是谁,早晚能知道。”
    棠宁心中仍有不安,她抿唇想起最后一次见到陆执年时,他那满是疯魔的眼神,他死死抓着她不肯放手,甚至说出不管陆家不管一切的话来,当时他那猩红骇人的眸子,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楚。
    那些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的回忆浮现,上一世惨死的过往,那些被囚禁时的折磨让得棠宁脸色苍白。
    “棠宁,你怎么了?”萧厌拉着她。
    棠宁摇摇头,轻靠在他肩上:“没什么,只是有点累。”
    萧厌低头看着她发顶眉心轻皱,棠宁好像藏着心事。
    是因为陆执年?
    还是其他什么?
    他张嘴想要问她,可见她眼帘轻垂着满是依赖的靠着自己,眼睫轻颤时像是透露着不安,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安静抱着她。
    算了。
    待她想说时,自然会说。
    ……
    陆执年有可能再次出现的消息,如同一滴水落入热油,让棠宁心神不安,可再不安,那季容卿远在北陵,想要查探消息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眼下大魏国内的事更要紧。
    见过梁广义后,萧厌就进宫去见了太子。
    无人知道他们二人说了什么,只原本杀红了眼的太子像是突然醒了脑子,整个人消停下来。
    被抓的人虽然还没放,但菜市口不再见血。
    世家那边得了梁广义带回去的消息之后争执了好几回,既有不忿,又有不甘,骂萧厌无耻贪婪,心黑歹毒,可就算是再骂再闹,最后到底还是服了软。
    崔家率先答应拿二十六万金“赎”崔林,让萧厌放过他那夜陷害之罪,剩下的五十四万金,则由其余六家每家出九万凑足。
    至于藏书之事,其他几家本是不愿,但冯家、李家和范家率先松口,加上梁家、崔家在旁劝说,又有萧厌和太子在朝中施压,剩下的三家根本无能为力,只能不甘心的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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