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死了?谁死了?”格日勒手里捧着药箱,满眼迷惑的看着王雁归和李元宏二人,好像没听懂王雁归说的话。
    王雁归微笑着走到格日勒面前,从她手里接过药箱,扶着她坐下道:“那伙俄国强盗,三百多人,全死在塔兰谷了,格日勒嫂子,这是真的!”
    王雁归接着便从遇见俄国人偷袭商队讲起,170多个驼夫和家丁如何与俄国人在毒草甸展开血战,如何退入山里,如何尾随俄国人到巴成布拉木山,又是如何在塔兰谷阻击,最后俄国人、常家家丁以及驼夫们全被大雪崩埋压的经过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王雁归从不会夸大其词,语气也是平平淡淡,但就是这平淡的语气更让人生不出一丝的怀疑,蒙古汉子德勒克听得是满眼放光,兴奋的双手连挫,好像他亲眼看见了那一场场战斗似的,而格日勒则听得泪流满面,双眼紧紧盯着王雁归的嘴,生怕漏掉一个字,因为他父亲仇终于得报了。
    王雁归说罢,德勒克一手按在胸口上,向着塔兰谷的方向躬身行礼,像唱歌般说道:“好汉子,你们就是驼路上的布尔古德(雄鹰),飞上了长生天,影子还留在草原上,我德勒克敬佩你们!”
    格日勒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泪水,又去提了一壶热腾腾的奶茶,双手给李元宏和王雁归分别敬上一碗,说道:“你们就在这里多住几日,我们虽然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但我们的心就像这滚烫的奶茶一样!”
    蒙古人就是这样,恨的光明磊落,爱的也是热情似火,一场误会顿时烟消云散了,大家的心忽然间被拉近了许多,紧紧贴在一起,李元宏也没什么顾及了,想起刚才俄国人资助牧民的怪事,问道:“德勒克大哥,塔兰谷已经被封,驼队不可能再来了,所以我赞同你们去哈萨篷朱城,但是,我总觉得这事挺蹊跷,你们达哈蒙旗和俄国人平日的交情很好吗?他们这样帮助你们,不会是另有企图吧?”
    德勒克想了片刻后,说道:“要说我们达哈蒙旗和俄国人,也没有什么交情,无非是他们买我们土拨鼠皮、羊皮,我们买他们一些铁货、药材而已,说实话,我们草原上的牧民对俄国人没什么好印象,都说汉人狡诈,其实山西的商队非常仁义,而那些俄国商人就很不诚实,经常在交易中欺骗我们牧民,有一次我买的铁刀表面挺好看,回来一使就折断了!”
    格日勒紧接着说道:“还有那些俄国兵,不尊重我们牧民,在草原上横冲直撞,在河水里洗澡,甚至还会掠走我们的马和羊!”
    王雁归皱眉道:“我记得很多人说,牧民和俄国人相处很融洽啊,怎么会是这样呢?”
    德勒克摇头叹气道:“我们是敢怒不敢言啊,俄国总督与我们旗的塔布塔尔王爷关系很好,经常送名贵的礼物,有一次还送了一只镶缀着宝石的黄金钟表,我还听说,塔布塔尔王爷能继承王位也有俄国人的帮助,王爷说过,俄国人是他最尊贵的客人,你们说,我们怎么敢对王爷的客人不敬呢?”
    其实李元宏知道,德勒克还有一点没有说到,那就是武力,听大盛魁的毛掌柜说过,俄国人在恰克图驻有一个火枪营,其他边境城市也都驻有军队,时刻虎视眈眈的盯着大草原,虽然漠北蒙古仍旧归朝廷管辖,但很多王爷们也知道,有时候,得罪了朝廷还有回旋的余地,得罪了俄国人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不管怎么说,你们还是先去哈萨篷朱城,等过了这个冬天再说,等我回了恰克图,一定替达哈蒙旗的牧民想想办法,我想,山西商号们不会见死不救的!”
    李元宏确实很想帮助这些牧民,但他在草原上人地两生,根本没有资格把话说满了,再说了,现在他身上堆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其一,虽然三百多俄国强盗死在塔兰谷,但这些是不是他们的全部?以后还会不会出现其他俄国强盗阻断商路?这都很难说,所以让章嘉大活佛号召牧民协助商号的事情绝不能停下来。
    其二,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山西那边的情况还不知道,如果持续大旱,自己答应购进的粮食就是救命粮了,必须抓紧时间,不惜一切代价运回山西。
    其三,恰克图与俄国人的贸易战不知进行的如何了,说起来,能否买到便宜粮食已经不是李元宏所关心的了,关键在于那两家俄国公司,他们很可能就是俄国强盗的幕后支持者,如果不能整垮他们,天知道他们日后还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格日勒对李元宏的话已经没有抵触情绪了,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着想,很爽快的就答应和丈夫一起去哈萨篷朱城,夫妻两个开始收拾帐篷准备搬家了。
    在帐篷里休息了一晚,大清早,德勒克夫妇将全部家当都装在马套车上,向北出发,他们本来执意要将仅剩的两匹大青马送给李元宏二人,但李元宏知道这是他们唯一值钱的财产了,宁肯自己走回恰克图也不愿接受。
    李元宏也必须向北直走,到了中俄边境才向东转往恰克图,德勒克夫妇正好将二人送一日的路程。
    虽然马套车颠簸的厉害,也比走路省劲得多了,日头西下的时候,马车已经走出二三百里,到达了一处高起草丘旁边,王雁归一指草丘下面的一根高大的黑色木桩,叫道:“那就是界桩吧?到边境了?”
    李元宏知道离别的时候到了,拉着王雁归的手跳下马车,向德勒克夫妇拱手说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德勒克大哥,格日勒嫂子,咱们后会有期!”
    德勒克也跳下马车,却没理会李元宏,转身跑到界桩前,左右端详半响,搔着脑袋说道:“咦?不对啊,记得几个月前,我去买盐巴的时候,界桩不在这里啊!”
    格日勒也跳下车来,皱眉道:“是啊,我记得在北面的大青河边,怎么会到这里了?”
    这句话让李元宏打了一个激灵,劈口道:“大青河与这里有多少路程?”
    德勒克答道:“有三十马鞭的路程!”
    草原人很少用“里”作为路程单位,通常都是用马儿抽一鞭所跑的距离计算,李元宏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三十马鞭是多长的距离,还是王雁归聪明,换了个问法道:“通常这季节,你们从帐篷坐马车过来,什么时辰能够到达界桩?”
    “太阳下山才能到大青河边,过了河再走七马鞭的路程就到米哈萨篷朱城了。”
    李元宏看了看日头,回想刚才马车的速度,大吃一惊道:“也就是说,界桩向前推移了至少七八十里路啊,这群俄国人真是混蛋!”
    这时王雁归已经走到高丘上,一指远处高声叫道:“大人快看,那里也有界桩,是一条线。”
    四人一起跑上山丘望去,果然看见雪原一根根界桩像一溜黑点向远方延绵而去,东面直到远处的巴成布拉木山脚下,西面则望不见头,也就是说,所有的界桩都向南移动了七八十里。
    李元宏皱着眉头,沉声道:“俄国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占去了咱们数万顷草原啊,过个三年五载,这界桩就算根深蒂固,谁也说不清边界应该在哪里!”
    王雁归想了片刻,忽然恍然道:“怪不得俄国人这么好心,让边境的牧民去哈萨篷朱城,原来是为了蚕食我国国土哪,只要牧民离开了,这草原就是无主的了,界桩到哪里,俄国人的边界就到哪里,要不了几十年,整个巴成布拉木山以西的草原就全被俄国人吞并了啊!”
    原来如此,四个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等我们回来的时候,这儿就不再我们的牧场了!”德勒克望着远处,神情默然半响,忽然转头对妻子大声说道:“格日勒,我们不能走!就是死,我们也不能失去自己的牧场。”
    格日勒重重的点点头,上前拉着丈夫的手,一起的望着那茫茫的雪原。
    王雁归看着他夫妇二人,鼻子有些发酸,心道:不怕暂时离开家乡,就怕永远失去故土哪。
    哪知一边的李元宏却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你们要去哈萨篷朱城,不仅你们要去,我也要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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