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来不动,谁知道一不动,下陷的速度更快,一下子,沙已到了我的腿弯。而在这时候,我已感到,下面有一股顽强而缓慢的力量,正在将我向下扯,沙已迅速地没过了腿弯。将我下扯的力量极大,将绳子扯得笔直!
    然后,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被拉紧了绳子,突然发出了“拍”一声响,断折了!绳子一断,眼前一黑,整个人便被扯进了沙中。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害怕。心中只想到一件事:啊,我的一生,结束在沙漠中。
    但即使是这样的想法,也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陡然,身上一轻,原先身子半埋在沙中的那种压逼感也消失。同时,我听到了那个我已很熟悉,生硬得有点刺耳的声音:“你来了,很好,你终于想通了,肯替我们做事了?”
    一时之间,我实在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因为眼前一片黑暗,甚么也看不到,但是在感觉上,我可以感到,我已在极短的时间之中,穿过了沙层,来到了沙下的一个空间。
    我定了定神,我的呼吸并无困难。我勉力镇定下来:“我在甚么地方?”
    那声音道:“你在甚么地方,并不重要,你是不是决定到那墓室去,将里面的七十四具尸体全盗出来?”
    我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为甚么来的?”那声音道:“那就好,我们就出发吧。”
    我试图向前走动一下,但是身子才一向前,就碰到了一道硬的东西,像是一道墙,而那声音,却又分明是在我的前面传出来。
    我对于我处身在甚么样的环境之中,感到十分疑惑,而对方又说“出发”我忍住了怒意:“出发?你们至少得使我看见东西才行。”
    那声音道:“不是我们使你看不到东西,而是你的眼睛使你看不到东西。”
    我吓了一大跳:“甚么意思?我的眼睛”
    那声音道:“你的眼睛很正常,没有毛病。你眼睛的构造,只对光线发生作用:没有光线刺激你的视觉神经,你就看不到东西。”
    我闷哼了一声,黑暗中看不到东西,人眼的构造本来就是这样的。我立时想到的是,这里,可能就是通向我要去的那个墓室的通道入口了。
    那声音道:“请向右。”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没有考虑的余地。转向右,向前走着,走出了大约三四步,碰到了一样东西。
    一个人在黑暗之中行走!鋈坏搅硕西,最自然的反应,自然是伸手去摸,我也不能例外,我伸出手去,不到两秒钟,我就可以肯定,在我面前的,是一张椅子。不过这张椅子有点特别,在上面,还有一个摸上去像是圆形的装置。
    如果环境不是如此诡异,我会猜那是理发院中的一张女宾烫发的椅子。
    那声音在这时又响起:“请坐下!”
    我依言坐了下来:“这椅子能带我到甚么地方去?”
    那声音道:“你听着,从现在起,我说的话,十分重要。你会暂时昏迷,我们带你到你要去的墓室入口处。在那里,你要经过一条长约八百公尺的通道,通道是仓猝造成的,你可能遇到一些困难,但不会太严重。”
    那声音讲到这里,停了一停,才又道:“困难是在于你出了甬道之后,那里面的情形怎样,我们不清楚,但我们相信,必然已离墓室不远,在那墓室中,有七十四具尸体,你要将这些尸体全都运出来。”
    我愈听愈是疑惑,但是我不再问,因为他们不喜欢人多发问。
    我只是道:“好,我从来也没有进过古墓,希望我可以成功。”
    那声音忽然道:“古墓,谁说是古墓?”
    我陡地一呆:“不是古墓?不是古墓又是甚么?”
    那声音停了片刻,像是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回答我这个问题,过了片刻,他才道:“只是一个墓室,你到了,然会知道。”
    这时候,我心中的疑惑,真是到了极点。我立时想起齐白录音带中的话:“我是在甚么地方我看到了终极等等。”
    我要去的,究竟是甚么样的墓室呢?我还想问,却已经迟了,椅子上的圆形物体,向我头部,罩了下来。
    那情形,一如坐在理发椅上,套上了烘干头发的风筒。耳际响起了一阵均匀的“滋滋”声,我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丧失知觉,依稀固得那声音在说:“由于齐白的行动,要进入那墓室,困难必然增加,你要小心,加倍小心。”
    我没有机会思索何以齐白去过之后,我再去会增加困难,就已经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清醒,我立时站了起来,将整件事,自从我被沙漩扯下,一直到现在,迅速地想了一遍。
    眼前仍然一片漆黑,我立时又听到了那声音:“在你的右边,有一些必要的工具,你可以开始了。”
    我吸了一气:“可以问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那声音十分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我在迅速地想着应该如何问才好。从那种迹象来看“他们”的身分,已经渐渐明朗化了,我不以为他们会是如都宝所说的“电子机械人”但他们能在沙漩之下,建立一个空间,那就决不是人类能力范围的事。
    所以,我在想了极短的时间之后,用玩笑的口吻:“我不明白的是,何以来自外星的高级生物,会对尸体发生兴趣。”
    我自问,这个问题问得极其技巧,因为在这简单的一句话中,我不但肯定他们来自外星,而且还提出了新的疑问,不知道他们何以要去偷盗那七十四具尸体。
    那声音又闷哼了一声:“如果一切顺利,你一定会明白的。”
    我忙道:“这不算是答案。”
    可是那声音却不再响起,我又重复了两遍,仍然没有任何反响。我略蹲下身,用右手向下摸索着,摸到了一只柔软的皮袋,看来,像是一只工具袋。
    打开袋子,伸手进去,出乎意料之外,第一件触摸到的东西,是一具电筒。
    在黑暗久了,一具电筒令我兴奋,立时取出来,按亮。光芒太强烈,但是也令得我可以看清眼前的情形,我在一个甬道中。
    那是十分粗糙掘成的地道,一直通向前,地道四壁是一种红色,相当坚硬的泥土。我清清楚楚,从一张椅子上站起来,但是椅子却不在地道。我所在的地方,刚可以供一个人站起来的高度。看来是地道的起端,但是又找不到地道的入口处。
    在观蔡了环境之后,又用手电筒向袋子中照了照,发现袋中有一柄电钻我猜想那是一柄电钻,连着一只正方形的小箱子,试着一按手柄上的一掣钮,钻头迅速地转动,一点声音也没有。我将之提起来,令钻嘴对准了地道壁中突出少许的一块石头。
    那块石头看来像是花岗石,我根本没有用力,十公分长的钻嘴,就像是烧红了的铁枝插进了牛油,石粉四下飞溅。
    那钻嘴的坚硬和锋利的程度,超乎意料之外。
    袋子中还有一些其他工具,看来全是电钻用的配件,也无法去一一研究它们的用途,我放好了工具,背起了那皮袋,用电筒照明,向前走去,走出不几步,就要弯下腰来,而有一段地道,经过之处,全是坚硬的石,只好手足并用地爬过去。
    我心中疑惑:我应该在北非洲的沙漠,假设地道在沙漠之下,通向一个墓室。我从来也不知道在沙漠之下,会有坚硬的花岗层。或许是我的地质学常识不足?
    在狭长的地道中,向前慢慢爬行,绝不愉快,花了相当长的时间,花岗严地道,足有一百五十公尺。这是一项极其艰难的工程,当然“艰难”是照通常的工程水准而言,如果有一种工具,切花岗石好像切牛油,也就不算甚么了。
    在经过了那一百五十公尺左右的花岗石地道之后,前面没有去路,只是一片石壁,但是高度可以使人站起来。
    我站直身子,吁了一口气,看到在前面的石壁上,有一块被切开而又放在原位的花岗石,有一小部分,突出在外,那块花岗石,大约有五十公分见方。我用力抓住了石角,向外拉了一拉,那块石头,发出了一下沉重的声响落下来,现出了一个洞。
    那洞的大小,可以供人钻进去,而石头一落下来之后,我就听到了一种奇异的声响。在极度沉寂的地道中久了,对声音也十分灵敏,但是一时之间,我却无法断定那是甚么声音。那声音,听来像是一种机械在有规则运行时所发出来的。我绝未料到会在这个环境中听到机械的运行声,因为我来盗墓,要从一个墓室中盗出七十四具尸体,可能是几千年前的木乃伊。我可以预期听到一个三千年前死人所发出来的咒语,也不会想听到机械运行的声音。
    我想了一想,只好假设那是空气急速通过一个狭窄的空间所造成的声音。古墓往往有狭窄的甬道,这一点可以成立,但是,在古墓的甬道之中,会有急速的空气流通?连我自己也觉得这个假设,不是十分合理。
    我在洞口,伫立了相当久,弄不清那究竟是甚么声音,我自那个洞中,钻了进去,电筒的光芒照处,我又呆了一呆。
    洞内,是另一条甬道,十分长,我进去的地方,可能是在这条甬道的中间部分,向两端照去,电筒的光芒都不能照到尽头。
    我绝对预料会进入一条甬道,因为我知道,这时我所处的环境,一定和齐白在录音带中所提到的是同一个地方。齐白就曾经过一条长长甬道。而在录音带中,齐白在这条甬道中向前走的时候,已经在他的话中,表示了极度的疑惑,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当我听录音带的时候,我不知道齐白何以会有这样的感觉,可是如今我却完全明白齐白的感受,因为我一进入这条甬道,心中已问了自己千百次:这是甚么地方?
    这,当然是一条甬道,而且我还知道,甬道必然有一端,通向一个墓室。可是,我仍然不住地在问自己:这是甚么地方?
    我这样在问自已,思绪极度混乱。
    照说,如果早已知道会有一条甬道,来到这条甬道中,不应该有这样感觉,可是,这条甬道,天,它竟是水泥造成的!
    那绝对是水泥,很粗糙,水泥壁上,木板模的痕迹,也可以看得很清楚,整条甬道,全是水泥的。
    即使整条甬道是红宝石造的,我心中也不会这样怪异。可是水泥,发明了才多少年?在古墓之中,怎会有一条水泥的甬道?
    不但那条甬道是由水泥造成的,而且在顶部,还有几条粗、细不一的铁管子铺设着,铁管子的长度,看来和甬道一样长,铁管子上,还涂着黑色的柏油。
    这样的甬道,这样的铁管,再加上有规律的机械声,不论从哪一方来看,我都处身在一个现代化的建筑之中!
    我向前走了几步,脚步在水泥的地面上,发出了空洞的声音,在齐白的录音带中,有长时间这样的脚步声。齐白在录音带中,将之形容为“走廊”这种形容,并不恰当,它应该是一条甬道,我想,齐白当时的思绪一定比我更混乱,所以他才会不选择地用了“走廊”这个名词。
    齐白当时不明白何以会来到这里,我现在也一样,不明白自己何以会来到这里。先是在一张椅子上,接着,昏睡状态,再接着,醒过来,经过了一条地道,就来到了这里。
    我勉力使自己镇定,又走出几步,看到甬道的水泥壁上,用白漆,漆着一个巨大的箭嘴,箭嘴指着我身后的方向。在箭嘴旁,有用白漆涂着的我所不明白的记号,看来像一个十字,不知是甚么用意。
    我本来就决不定该向哪一个方向走,如今看到了箭嘴,我想了一想,不管这箭嘴是甚么用意,向着箭嘴指着的方向走,应该没有问题。
    所以我转过身来,向前走去。
    甬道十分长,而且不论我如何放轻脚步,总有回声。以后十分钟的行程,我看到了甬道顶上的铁管,有几处特别粗大,有一根圆而粗的管子接着,在那些管子中,发出“呼呼”的风声。那也就是说,和齐白第一卷录音带中所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愈向前走,呼吸愈是急促,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令人极不舒服,长久在这样的甬道中行走,有一股莫名的压逼感。
    我回忆着齐白录音带中的内容,知道齐白在向前走的过程中,一定还有十分奇特的遭遇,因为他曾经叫过“等一等”叫了之后,又是一阵十分急促的脚步声。
    我在期待着这奇特的情景的出现,又过了五分钟左右,我听得那种机械的运转声,愈来愈清晰。
    终于,我看到了一样极其古怪的东西。
    那东西一进入我的视线,我真不知道那是甚么,在电筒光芒的照耀下,我看到一大团黑漆的东西,在缓缓转动。我先是停了一停,然后,立时加快脚步,向前奔去(这时,我的反应,和齐白在录音带中所表现的,完全一样)。
    我奔出了没有多久,当电筒的光芒,已经足可以令我看清那东西之际,我停了下来。
    那实在不是甚么怪异的物体,我可以立即叫出它的名称:一具巨大的抽气扇。
    抽气扇的叶子,大约有两公尺高,整个抽气扇,恰媒整个甬道的去路,完全封住。
    抽气扇在转动着,那种有规律的机械运行声,就是它发出来的。
    我第一个感觉是:来错地方了。从整个甬道、铁管、抽气扇看来,这里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建筑物的最底层。
    我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一条由石块铺成,甚至于可能是黄金铺成的甬道中,通向一个墓室,不应该在这样的地方。
    一想到这一点,我不由自主,大声道:“弄错了,弄错地方了,你们弄错了。”
    我的身边当然没有人,只是希望那三个神秘人物可以听到,但是一连讲了五六遍,除了“胡胡”的抽气扇运转声之外,没有别的声响。我苦笑了一下,看到抽气扇旁边,有一扇小铁门,关着。由于抽气扇的扇叶在转动,所以可以约略看到抽气扇后面的情形。在抽气扇后面是一个空间,有着许多粗细不同的铁管子,看起来,像是一个机房。
    我绝对来错地方了,我不准备再向前去,转回身来。当我转回身来之际,我看到在抽气扇架子前,一个角落处,有一只打开了的工具箱,里面有不少各种各样的工具,有的工具,极其奇特,我根本叫不出名称来,每一样工具,在它的柄的部分,都是十分精美细致的象牙雕刻。
    那是齐白的盗墓工具!齐白喜欢在他用来盗墓的工具上镶上象牙柄来炫耀,表示他是第一流的盗墓人,这和一些枪手刻意装饰他们的手枪,同一心理。
    这箱工具,对齐白来说,极其重要,何以竟会留在这里?
    是不是齐白还在这里?
    我又叫了两声,得不到回答。这时,对“走错了地方”这一点,也开始怀疑。齐白到过这里,他继续向前走,有了新的发现。我望着那扇小铁门,走过去推了推,小铁门应手而开,门锁被破坏,那可能是齐白做的事。我俯下身,小铁门后是一间机房,另外有一扇铁门,关着,但是门锁显然也被破坏了。
    我走进了那机房,穿过它,来到了那扇门前,拉开了门,就看到一道楼梯,通向上,楼梯的尽头处,是另外一扇门。
    在楼梯上的那扇门上,用红漆写着一行英文字:未经许可此门不能开启。
    一看到了这一行英文字,我不禁低声咒骂了一句。我的预料没有错,这里根本不是甚么古墓,而是一幢现代化建筑物的地下层,我真的走错地方了。
    不论那是一幢甚么样的现代化建筑,我都没有兴趣去看个究竟,我关上了门,又穿过机房,自小铁门中弯身走出,又回到了甬道中。
    我将齐白的工具箱关上,提了一提,觉得相当沉重,所以仍由得它留在那里,然后,我循原路,一直向前走,来到了那个洞口,钻出去。
    这时候,我心中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要到这个甬道中来,大可以从建筑物的上面下来,何必那么辛苦去挖一条地道。
    而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也不禁哑然失笑:我要离开,也大可以从那幢建筑物上走出去,又何必回来爬行地道?
    我在想:人总会做点蠢事,就再爬一次地道吧。
    可是我立时发觉,我的心态不是那么简单,而是在潜意识中,还感到有怪异之处。
    一座建筑物,如果有着这样的地下层,地面上的建筑,必定十分宏伟。然而在二十九点四七的东经和北纬交界处,我绝对可以肯定数十公里之内,绝没有任何建筑物。
    或许是我意识之中有这样的印象,所以我才没有勇气通过建筑物走出去?
    我在地道口呆了片刻,决不定自己究竟应该怎样。再爬行一次地道,并不愉快,但我还是决定循原路出去,至少我有机会再和那三个神秘人接触,告诉他们,这不是我要来的地方。在地道中一直爬出去,电筒的光芒向前照着,愈来愈感到挖这样一条地道通到那个甬道去,多余之极!
    我在地道中爬行,来到了那个起点。
    我曾注意到那个小小的空间没有出路,我先大声叫了几声,得不到回答,我开始四面敲凿,希望找到出口,但是看来,那是一个密封的空间。
    这时,我不禁踌躇起来:我被禁闭在地下了。
    这照说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要是我将尸体盗了出来一想到这里,我陡地感到了一股寒意,觉得事情大不对劲!
    我觉得到一个墓室中去盗尸体,可是结果,却莫名其妙被安排进一个现代化的建筑物之中。这是无意间的差错,还是故意的安排?
    我不禁苦笑,事情愈来愈莫名其妙,当然,我并不恐惧,就算在这个小空间找不到出路,大不了我再向前爬,又通过地道,进入甬道,过那巨大的抽气扇,通过机房,由建筑物的地下层走上去,总不见得那建筑物也没有通路。
    我又仔细寻找了一会,仍然找不到出路,我有点冒火,取出了那个电钻来,将钻嘴接在一支可以拉长的上,开始向上钻。
    钻头锐利,上面的泥土和石块,纷纷落下,落了我一头一脸,不一会,钻头碰到了较坚硬的物体,我等到不再有泥石落下,抬头看去,看到有一块铁板在上面。
    我两足撑住了土壁,令身子向上升,一直到手可以碰到那铁板,然后,双手用力向上一顶。铁板居然一顶就开,立时就有柔和的月光射了进来。
    我令身子上升,直到头部可以伸出铁板,铁板上本来有些沙土盖着,但由于铁板顶开而滑了下去。
    我已完全可以看清外面的情形,我整个人都呆了,像是在做恶梦。
    外面是沙漠。二十九点四七度那地方,除了沙,甚么也没有,沙形成许多沙丘,有的沙丘的斜坡上,还形成美丽的波浪级的图案,那是真正的大沙漠。
    如今我看出去的沙漠却有石块,还有的地方,长着很矮小的植物,甚至当我探头出来时,还有一只土拨鼠,就在我伸手可及处,睁大着眼望着我,或许由于我从地下钻出来,它将我当作它的巨型同类了!
    这不是我应该在的沙漠,怎么甚么都不对了?我呆了极短的时间,就跳了上来,铁板又合上,我就站在铁板上,四面看看。
    那一片沙漠也极大,看上去极荒凉,只有在至少一公里之外处,影影绰绰,像是有一堆建筑物,还有灯光自建筑物中透出来。
    我真的呆住了,我考虑到,在“昏睡”状态中,我可能被移动过。
    但是,我被移动了多远?
    一时之间,不知有多少疑问,涌上心头,我不知自己是身在何处,呆了片刻之后,心想只要向有灯光的地方走去,一定可以知道自己是在甚么地方。
    心中充满了疑惑,大步向前走着,一路上,惊动了不少夜间在沙漠中活动的动物,当我看到一条背部有着鲜白色花斑的蜥蜴,迅速地在沙地上爬过,我又呆住了。不必是生物学家,也可以知道这种白斑蜥蜴,它们只生活在北美洲沙漠。
    我用力揉了揉眼,心中只觉得好笑,一定是有甚么人在和我玩笑。但是谁会为了开玩笑,而老远地从北美洲捉了一条蜥蜴来,放在北非洲的沙漠中?
    我吸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着,同时留意着地面上的生物,不一会,我的视线,盯在一簇植物上,再也移不开,那簇植物,并不是甚么特别的东西,只不过是一簇仙人掌。
    那簇仙人掌正在开花期,因为是在夜晚,盛开的花朵、花瓣全都合拢着。
    但是,我还是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仙人掌中,属于阿斯特罗非顿科的植物。这类仙人掌植物的形状很奇特,呈四角形,而并没有一般仙人掌的长刺。这一种的仙人掌植物,只生长在墨西哥的沙漠上。
    好了,从我自地底下冒出来至今,我不但看到了北美洲的白斑蜥蜴,而且还看到了只有墨西哥才有的仙人掌,如果问一个最简单的问题:我在甚么地方?我应该如何回答?
    答案当然应该是:在北美洲!
    我知道在“昏睡”期间,曾经被移动过,难道会从北非洲的沙漠,移到了北美洲来。
    我心中的疑惑,到了极点,一切太怪异,我只想快点到有人的地方,不论碰到甚么人,先问问他这里是甚么所在。
    加快脚步向前走,不多久,我就发现那一堆建筑物相当低,看来全是一层高的平房,但是却有着相当高的围墙,围墙比建筑物的本身还要高,我走近些,我看到的灯光,全是在围墙的墙头上发出来的。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这是一座监狱。”再向前走了大约十分钟,看到了一道相当深和阔的壕沟,一直伸延着,绕着那座建筑物。在至少有三公尺深壕沟的底部,还有着许多水泥的架子,在架上,满是有刺的铁丝。
    壕沟离围墙有一百公尺左右。我来到沟边,我已完全可以看清,墙头上的灯光是探射灯,在缓缓转动,照着沟、墙之际的空地。
    这是一处防守得极其严密的地方。
    我在沟边站了片刻,绝没有考虑要越过沟去,沿着沟向前走,这时,我已看到在离我不远处,竖着一块巨大的告示牌。我想过去看看告示牌上写着甚么。走不了几步,来自墙头上的一道灯光,突然照向我,而且定住了不动。我还听到了一阵吆喝声。
    我以手遮额,向光线的来源看去,同时左手挥动着,想令发出吆喝声的人明白我没有别的用意,只不过是在一种极度意外的情形之下“迷路”了。
    可是那道强烈的探射灯光芒,还一直照着,我向后退,光芒仍然跟着我,这令得我十分恼怒,因为在强光的照射下,我变得甚么也看不到。同时,吆喝声还在不断传来。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但是人家不欢迎我站在这里,这倒可以肯定,所以我转过身,向前走去。
    我向前一连走出了好几十步,强光照不到我了,也就在这时,忽然另外两股光芒向我射来,同时我听到了车声、犬吠声。
    我循声望去,看到一辆吉普车,着亮了车头灯照着我,同时,至少有四条大犬,正自车上窜下,向我冲过来。而车上则有人在呼喝着:“站住别动,狗不会伤害你,千万别动。
    那四头狼狗的来势很凶,一下子就窜到了我的面前,它们显然久经训练,一来到了近前,立时伏下不动,但是却一直不断发出可怕的吠叫声。
    我站立着不动。那绝不是受到了这四条恶狗的威胁,而是我心中想:谢天谢地,我总算可以见到人,问问他们我是在甚么地方了。
    车灯仍然照着我,所以,两个人向我走过来,我看不清他们的衣着和面貌,只是看得出他们的身形,十分高大,而且,手中,还持着类似自动步枪的武器。
    那时,我心中所想到的问题是;这堆建筑物的防卫工作,可算是天下第一,我只不过接近了它,就惹来了这样的麻烦。
    那两个人来到了离我不远处,我只看到他们用枪指住了我,我忍住了心中的怒意,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喝道:“你是甚么人?在这里干甚么?”
    他说的是英语,而且有着浓重的美国南部口音,我怔了一怔:“我迷路了。”
    那人像是被我的话激怒了,道:“迷路?”
    他一面喝着,一面向我走近了两步:“快离开!你可知道,刚才你只要再向前走一步,岗哨就可以向你射击?”
    我呆了一呆:“我一点也不知道。”
    那人道:“这里是军事专用区!”
    我道:“好,我马上离开。不过,你能告诉我,这里是甚么地方吗?”
    那人发起怒来,吼叫道:“是一级保密的军事机构,你想打探甚么?”
    我忙道:“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知道,我是在甚么地方,例如,甚么国家?”
    我这个问题才一提出来,听得另一个人道:“这个人是疯子。”
    那先和我讲话的一个道:“附近没有疯人院,要不要将他带回去查询一下。”
    那一个道:“不必了,将他赶走就算了。”
    那人喝道:“快转身,向前奔。”
    我叫了起来:“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那人的回答方式很特别,他的手部做了一下动作,我听到了枪栓拉动的声音。看来,我非遵照他的命令向前奔去不可了。我转过身,但是我仍然道:“难道你们国家的名字,也是一级机密?”
    那人像是忍无可忍地喝道:“快滚!”
    我不禁苦笑,好不容易遇上了两个人,但是他们根本不肯回答我的问题,我只好拔脚向前奔去,我一开始奔,那四头狼犬,就吠叫着。跟在我的身后,而我立刻又听到了车声,显然是那两个人驾着车,一直跟在我的后面。
    这时,我真是狼狈之极,简直被人当作猎物一样在向前赶着。
    我一直向前奔跑,至少奔出了一公里,狼犬才回去,我喘着气,停下来,转头看去,那吉普车已经回驶回去,那堆建筑物的探射灯光芒,在交叉转动。
    我心中充满了疑惑,狠狠踢开了一块石头,心想若不是连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倒非要偷进那幢建筑物去看个究竟不可。
    这时我不想节外生枝,只希望那三个神秘人物再度出现,但是四下静寂之极,一个人也没有。我又走出了半公里,看到一大丛灌木,就倚着树丛旁的一个土堆,坐了下来。
    定了定神,觉得首要之务,就是弄清自己在甚么地方,我四面看看,附近看来不像有人,我心忖,只好等天亮再说。那土堆的斜度,躺着很舒服,我就躺了下来。以为我的遭遇再奇特,从这时开始到天亮的那一段时间,总可以安静地度过了。
    可是事情却出乎意料之外,我才躺下不久,就在我身边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悉索”的声响。那声音,听来像是甚么东西,正在爬挖着泥土。
    我心想,那当然是夜行动物所发出来的声音,不是土拨鼠,就是地鼬。我还立即想到,一般夜行动物,大都是天才黑不久就开始行动的,照这样情形看来,到天亮还会有一段时间,我大可以好好睡一觉。
    我这样想,爬土的声音更响,忽然传来了“砰”地一下响,就我身边极近处,有一块连着几株小编木的土块,突然向旁,移开了一些。一看到这种情形,我不禁一呆,不明白甚么动物有那么大的气力,而且有如此巧妙的智慧。因为那土块移开之后,现出了一个相当大的洞穴。
    土块分明是用来掩饰那个洞穴的,这真是怪现象,地鼬或是獾熊,会有那么高的智力?我一动也不动,只是盯着那个洞穴看。我心中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洞内又传来了一下声响,随着,有一个动物的头部,自洞穴中探了出来。
    那动物的头部,自洞中钻出来,我先看到一蓬乱而虬结在一起的黑色的毛。我心中的惊讶真是难以形容。我可以肯定,那是人的头部。
    这真令人惊讶,一个人为甚么会从地下冒了出来,难道他是一个穴居人?
    从来也未曾听说过穴居人掘地洞而住,这可能是人类学上的一个伟大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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