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我马上撤了一步,右脚前左脚后,这样不仅站得稳,而且随时都可以前扑或者后退。就是喘口气的功夫,骨山那边的声响更大了。一股铺天盖地般的阴气,好像被突然释放出来似的,轰的涌到了脸前。
    啪嗒;;咔咔;;
    骨山后面的东西爬的不快,每爬一步,骨山顶端的骨头就会因为震动而掉落下来。我知道有东西爬过来了,却并不想逃跑,在指挥所的时候已经预见了危机,就是想亲手揭开谜底才冒险深入的。
    我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咔;;
    骨山颤动了半天,从我不能目视的死角里,慢慢的爬出半截已经烂哄哄的人身,这半截身子一爬出来,紧跟着又是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一共四具半烂的腐尸,排成一排,从骨山后面匍匐着朝我这边爬动。
    我更加紧张,赶尸的人本来不应该惧怕尸体,但也只有我们这样的人才知道,腐烂后的尸体一般情况下是起不了尸的,除非背后有什么厉害的东西在驱使它们。
    哗啦哗啦;;
    四具腐尸完全从骨山后爬了出来,它们的脖子上拴着指头粗的铁索,身子烂的红红白白,稀里糊涂一片。等到腐尸全爬出来之后,我看见四具尸体身上长满了一个个大如拳头的蘑菇,菇伞是血红的,上面布满了黑点,犹如一朵朵妖异猩红的花,尤其长在腐尸身上,触目惊心。
    我越看越吃惊,这种蘑菇我认得,叫做“尸死菇”半熟的尸死菇红盖黑点,等到完全长熟,就是通体的血红色,闻起来有股淡淡的腐臭味,尸死菇在尸体身上长大,是至阴的东西。
    这种蘑菇没有野生的,全是由人培植,过去一些邪道炼药,会用到尸死菇,就在地窖里埋几具尸体,专门种菇。
    凭我身上的法物还有本事,除非是黄有良那种邪到极点的邪尸,别的死尸起尸作怪,我还能对付。可我一看到死尸身上的红菇,就料想到还有种红菇的人,在死尸身上种下红菇的,才是可怕的对手。
    我开始慢慢的后退,四具腐尸明显冲着我而来,在情况未明之前,我不愿动手,想把情况先摸一下,再决定是进是退。它们绕着骨山的边缘爬,我就顺着骨山的边缘退,引着它们在骨山这里兜圈子。
    说是骨山,其实夸张了,那只是一个很大的骨堆,直径估计十三四丈,退着退着,我已经绕到骨山背后。蓝莹莹的磷光不时的升腾而起,把四周映照的一片通幽,绕到骨山背后时,我回头望了望,果然,这里已经是整条主通道的真正终点,通道扩展出的作业面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终止。
    骨山后面的开凿痕迹相当明显,为了方便作业,当年的日本人把这块大概三十多丈宽的地域完全打平了。地势总体来说是平坦的,但在这块平地的中心位置,猛然陷下去一个不大的凹坑。
    尽管面前是四具慢吞吞爬行的腐尸,但看到平底中间的凹坑时,我还是激动了一下,这个凹坑是人为开凿出来的,联系周围的种种情况来看,日本人要挖的东西,无疑就在这里。
    迟缓的腐尸给了我相应的时间,我一边查看情况,一边加快了后退的步伐,接近那个并不大的凹坑。距离凹坑还有两三丈的时候,温度骤然降低,冷的出奇,我打了个哆嗦,身上因为寒冷的刺激而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因为主通道纵深到了地层的深处,估计是接近了山脉的地下水源,空气很潮,潮的像是要滴水,凹坑周围的地面上,全是薄薄一层白霜。
    我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在凹坑附近停了停,除了那四具慢慢爬动的腐尸,周围好像没有别的动静。我看到旁边丢弃了一些没有来得及收走的工具,还有两个星盘。我心里明白,四具腐尸的“主子”肯定也在,但不管怎么说,我都得看看这个凹坑。
    我纵身一跳,飞快的蹿到凹坑旁。这是一个长方形的坑,日本人可能是怕损毁东西,没敢爆破,就用普通的锤凿一点点的挖。坑很小,三尺宽,四尺长,不到一人深。看到这儿,我心头雪亮,日本人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而且已经被他们挖出来了。我一直觉得,小日本费心费力要找的东西必然惊天动地,可是凹坑本来就这么大,那东西估计更小。诡异的小马车虽然体积有限,凹坑却容不下它。
    难道旱烟袋老汉提供的消息有误?日本人挖山要找的,并非传闻中的小马车?
    一时间,我就迷茫了,凹坑上方的洞顶,滴滴答答的朝下滴水,气温太低,滴下来的水在凹坑积了半人深,结成一大块冰。凹坑是空的,该挖的东西已经被挖出来,不复存在。可是我还是不肯罢休,东西是在这儿被挖到的,我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留的线索,能从中判断一二。
    嗡;;。
    一团磷光从身后的骨山上慢慢飘到头顶,磷光不持久,一闪一灭,但就在头顶的磷光分散消失的同时,光芒映照了凹坑里那一大坨冰,闪烁之间,我骤然看到冰块里,好像冻着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但磷光随后就荡然无存,我没看清楚那团黑乎乎的影子究竟是什么。
    哗啦;;
    我看的入神,那四具腐尸已经爬到身后,我抬手撒了一把血米,又点燃狗头灯放在地上,灯盏上的符箓微微发光,腐尸马上被震慑了,虫子一般的朝后缩。我又取了一支火把,两只火把并在一起,火光顿时一亮。我蹲下来,把火把直接伸到凹坑里。
    凹坑里那团黑乎乎的影子随着火光若隐若现,我的眼神很好,就在火把放下去的一瞬间,一下子看到了那团影子的真面目。
    这一刻,我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觉得真他娘的奇了怪了,凹坑里,怎么会是这东西?
    凹坑的冰块里,卧着一只羊。
    我真的懵了,头大如斗,这种阴气横生的地方就算藏着再吓人的神神鬼鬼,那都不稀奇,但偏偏就卧着一只羊,让我一头雾水。
    我晃晃脑袋,回过神,接着就继续看,这么看下去,心口突的一跳,我看见凹坑里这只羊,好像只有三条腿。羊的腿不是被砍掉了或者断掉了,它天生就是三腿,两条后腿和别的羊没有区别,只不过胸口处长着一条前腿。
    三脚羊!
    一刹那间,我陡然回想起来,老电话机里传来的“咩咩”声,仿佛是羊叫。而且三脚羊的影子在眼前不断的晃动,牵引出记忆深处的一些回忆。我的眼皮子一阵狂跳,世间真的有这种东西!
    三脚羊是道教野史稗闻中的一种奇物,说起来,羊,是很常见很普通的动物,但这东西其实又是很独特的动物。羊生性善,懦弱,一生碌碌无闻,被人割毛取肉,命势凄惨,不仅仅是羊,十二属相中属羊的人,一般来说从出生开始,运势就差,缺衣少食,做什么都事倍功半,说白了,就是羊的“命”不好。
    三脚羊这种东西非常罕见,不知道多久才偶尔出现一只,用今天的话讲,那可能就是因为种种原因而形成的怪胎。山里人识字的少,又信奉鬼神,从很久之前开始,三脚羊被看做很不祥的恶物,非常晦气,谁家养的母羊如果生一只三脚羊,主人就会送瘟神似的把小羊抱出去扔掉,以免殃及家门。
    但道家的典籍里,对三脚羊又有另外一种解释。
    中华道家的文化博大精深,抛开别的不说,单单一个“阴阳”论,足以震烁万古。道家的阴阳体系,简单一点说,其实就是一种微妙的平衡,万物相对,相辅,相补,从而生成大千世界,小到一草一木,大到沧海桑田,皆在此道。阴阳主导一切,就是在维持那种微妙的平衡,譬如高山,耸立千年万年,其中有无数个平衡点相互制衡,如果意外失衡,平衡点被打破,山就会塌。
    再譬如今天你得到了什么的同时,也已经注定要在以后的将来冥冥中失去什么,而今天失去什么,亦注定要在以后得到一些,这就是命势的阴阳平衡。
    三脚羊,就是很典型的体现阴阳命势的东西,出生时身体畸形,被人丢弃厌恶,天生万物,万物生成时是什么样子,都是天注定的,三脚羊也是如此,但从它出生开始,命势已经隐隐改变,和其它的羊不同,这就是所谓的天既罚,命不罚。
    天命,就注定了三脚羊是很不凡而且相当厉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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