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其实心思最为复杂的人,自然是劳老二无疑,他就躲在厨房所在的位置,想近却又不愿近,那目光就这般的注视着,脑子里也忍不住的思索道:“看来,大师兄在祁连山的威信不但还存在,甚至比起以前还要强盛几分,这般紧要的时候,有他在,也算得上是祁连山的一大幸事,可他现在的武功之高,强悍得有些出人意料,而他刚才的言语,说是要前往齐王府去救小师妹,这样一来,那彩儿岂不是,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若是这么容易就得到答案的话,那么也就用不着去纠结了,劳老二先前救宫家兄妹的时候就已经很明显了,他是要和齐王府,和那个女人划清界限,爱一个人虽然可以持续很久,但并不表示没下线,更何况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这样的心思也越发的平淡了起来,静谧二字,或许算得上是此生最想要得到的,虽然想要实现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事实上,总是在试图着想着这样的目标无限靠近的。
    然而,他却太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了,若是真的那般容易放弃的话,他在祁连山上这么久,早就应该忘记得干干净净了,可事实上,过去的一切都恍如昨日一般,记得十分的清楚,让他觉得异常的难受,想到这儿的时候,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轻轻的嘀咕道:“罢了,既然注定无法轻易的忘却,那就任由它去吧,昔日我欠你们霓家一条命,如今就在帮你们一把,此时之后,彼此之间再无亏欠!”
    话虽然这般的说,可劳老二自个也不知道,这样的选择会不会是尽头,有过一次,自然还有第二次,又岂能轻易的到了尽头,当然了,他这小心思,寒潭衣不可能知道,所以,当他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那眼神里流露出的,多少有几分愧疚的姿态,也只能在心里面,暗暗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寒潭衣并不愿再祁连山做过多的停留,之所以先往这里来,一是顺路的缘故,为了消除心中的困惑,这二来嘛,是和人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到,他现在也不敢贸然就前往齐王府,虽然说自个的功夫和昔日比起来,不可同日而语,但依照宫韶绫的描述,此刻的花蝴蝶,也不是昔日隐居祁连后山的那个小妮子了,没有胜算可言到还是其次,关键的是,他有种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的慌乱感。
    那感觉,其实就和眼前差不了多少,道天风的墓穴,就在祁连山腰之间的树林之中,正对着那些房屋所在方向,就像是平目而视,远远的守护着一般,寒潭衣有些不愿去见他,一来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的心里面,那种感觉也显得十分的凝重,其实夏无涯有句话说得不错,既然答应了永远不再出现在中原之地,那就不应该轻易的去违背,否则这般形式的相逢之下,死去的人或许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可活着的人,却会无比的尴尬。
    没来,也就罢了,既然已经出现在这里,不去见一下,多少有些说不过去,所以,寒潭衣也算是硬着头皮上,陪伴他的,自然是叶寒光,夏无涯很干脆也很直接,径直的往那反省屋里去,他心中的确有太多的困惑要去想个明白,寒潭衣没来之前,他已经不得安生了,睡梦中也往往会做些奇奇怪怪的梦,让他从恐惧中惊坐起来,一身一身的冒着冷汗,这人啊,注定是做不得亏心事的,否则受到谴责的,只会是自己,反倒是这一刻,他还觉得好受了一些。
    “尸骸是齐王府送回来的,我们将师傅葬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他能随时的看见祁连山,好指引着一干的徒弟接下来的路!”叶寒光轻声的说道,其实这些话,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寒潭衣并没有想要去回应他的意思,那眼神,打量了一下墓碑,道天风三个字,异常的显眼,而在他的周围,还有两座坟墓静静的呆在那儿,隐约的已经能够看到坟头上冒出来的杂草。
    齐王萧景昊和那无名氏这样的字眼,似乎在昭示着些什么,寒潭衣的目光,停留在上面的时候,有些沉思的感觉,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叶寒光也微微的向前走了两步,和这个男人并排而立的时候,他又接着说道:“齐王和咱们师傅,是亲父子,他不应该叫萧景昊,而是该叫道正,齐王府将他一并送来的时候,说得是齐王妃的意思,落叶归根!”
    “落叶归根?”寒潭衣重复了一下他的字眼,这倒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来源,这一点躲避不了,那高高在上的王位又有什么意思呢,到头来不过是一堆黄土罢了,这样也好,至少父子俩呆在一块的时候,用不着那般的寂寞,也算是在黄泉路上有个伴,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或许是寒潭衣的声音太小,叶寒光并没有在意他说些什么,他的注意力,也往最后一座坟茔上靠了过去,接着说道:“这一座,是东方明月的墓,无论怎么说,他曾经也算得上是一方豪杰,死了总不该被暴尸荒野,之所以取无名氏这三个字,那是因为这个名字在江湖上颇受忌讳,难免有人会?”
    说道这儿的时候,叶寒光停了下来,因为这一刻,他觉得,自个可能就是那口中要与他为难之人,其实想想,这又是何必呢,一个人既然已经死了,那他生前就是有再多的罪愆,也都应该被消弭殆尽,如果连一个死人都得不到所谓的安静的话,那么这世道,也未免太残忍了些。
    和叶寒光这样的心思不同,此刻的寒潭衣表现得明显的镇定一些,他那张脸上所弥漫出来的,只有淡淡的笑意,香烛纸钱,不过是须臾间就能摆好的事,当那燃烧得烟气升腾而起的时候,他也有些感慨的说道:“师傅,潭衣来看你了,想不到昔日一别,如今却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与你相对,曾经的种种,你我之间到底谁错谁对,恐怕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罢了,如今都已经是过去了,又何必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呢,前尘往事,不过都只是镜花水月,梦一场而已,终究有放下的那一天,但愿你在那边,一切都能安好,能够有自己的孩子和老友相伴,想来也不会太过寂寞了吧!”
    “师兄你也不要太伤感,我们这些当师弟的人,其实看得很清楚,在师傅的眼中从来最疼爱的就是你了,四年多前,自从师傅刺了你一剑,然后将你逐出师门,他不过只是无可奈何罢了,最心疼的还是他,基本上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在不停的自责,而且这种情愫从来都不曾停止过,所以师兄,你千万也不要在心里面忌恨着师傅,等齐王府的事情一了,你就和师妹一起回来吧,祁连山若是多了你们,一定会多出许多的笑声来,我想,这也是师傅他老人家最乐意去看到的吧!”叶寒光缓缓的将那烧着的冥纸分了开来,依次分发在三个坟墓之前,他说得话,也显得十分的感触,给人的感觉是这个少年人真的转变了许多一般。
    “或许她能,而我却注定回不到这里来了,我早已经不是你们以前的那个大师兄了,我有我必须要去的地方,那里虽然没有中原之地的富饶,也没有这水乡山林那般的妖娆,可那儿有我放不下的人,这就够了,不是吗?”这个反问,给人的感觉,是满满的感慨,虽然叶寒光不明白他言语中所说的人到底是谁,可若说到回不去过往的话,这个少年人多少有些不甘心的姿态,他微微的顿了一下,用一种反问的语气接着说道:“师兄,难道你就真的能够将过往的一切都忘却,不在乎祁连山,不在乎我们这一干的师弟妹了吗?”
    寒潭衣也不再去回应他的言语,他的心里面又岂能不明白这一点,过去只可能是过去,人在江湖,往往都是身不由己,若不是当师傅的人刻意维护,恐怕蓝莲教那一战,他早已经是个死人了,这一刻,也不是去谈论谁是谁非,谁亏欠,谁弥补的时候,他只是想静下心,再陪陪这个老人家罢了。
    山林的风,从来都不曾停歇过,拂过两个人的发梢的时候,隐隐的有些晾意,黄昏中的光景,那零星散布着的微弱斑点并不能让眼前的场景变得明亮,或许正是因为这种近似昏暗的氛围,才能将寒潭衣此刻的心境写得异常的清明。
    至于宫韶绫,她已经事先去了荥阳城,约定的地方就在哪儿,而且时间也快要到了,有些东西也该事先的准备一下,知己知彼做不到,好歹将自个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到完美,这也算是为最后的胜利多添加一份筹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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