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谭腿高手的话,卓不凡并没有矫情。如果自己不能将自己的安危和大业交托给他们,他们也就没有意义了,卓不凡相信童姥的眼光,也相信自己这几日来的判断。也就是说,通过几天来自己的感受,卓不凡知道,这几个童姥精心挑选出来的人都是绝对可以信赖的,自己相信童姥的眼光,但依然要经过自己的考量,跟信任无关,实在是关系重大。
    卓不凡这个点头,是对众人的肯定,也是将自己的生命交托给众人。
    吴思剑听闻卓不凡立刻要走,虽然惊讶但是却没有任何的犹豫,马匹早已经准备妥当,不仅如此,干粮和护卫的队伍也已经准备妥当。这就是吴思剑这种聪明人的好处,知道什么该问,什么该做。卓不凡也没有再过多的客套,深深看了吴思剑几眼,拍了拍肩膀,如此而已。
    虽然已经是临近傍晚,卓不凡一行依然义无反顾的冲入了冰雪寒风中。陪伴他们的,还有吴思剑精选出来的两百护卫。并不是人手不够,而是出了关,就是鞑子的天下。两万人的队伍恐怕比两百人更加的危险。身为镇守海山关的总兵,吴思剑手下近十万人,而这两百人,都是吴思剑嫡系手下,相当于神龙军镇西军老兵们的地位。
    都是大华好男儿。这是吴思剑看到两百护卫的感受。没有神龙军士兵们的装备,但却一样的精神抖擞,自信桀骜。一行两百多人,迎着如刀的寒风,向北直插而去。
    江南,一条平缓的水道,江南水道,大都是如此平缓随和,千年不变。乌篷船顺着水流缓缓而行,船尾的摇橹没有人操纵,在水中随波摆荡。
    乌篷内,一对苍老的船夫老婢正相对而坐。
    “十八,我总有些心慌慌的。”,那老妇忽然开口道。
    另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闻言流露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神色道:“良子,不要担心。咱们的易容术岂是这些中土人能看出破绽的。一路三个关卡,一点问题都没有,放心吧,明日,接应的人就到了,到时候,出口入海,就算是童姥,咱么也不用怕了。”
    着两人,原来正是易容打扮的岩十八和穆良子两人,此时已经接近沿海,似乎已经可以嗅到海风的气息。
    “可是,可是我还是心里慌慌的,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情。”,穆良子说着,掀开了船板,看向紧闭双眼的小铃铛,语气似乎也带着慈爱怜悯。
    “你就是心软,要我说早干掉这个累赘才是正理。加快速度,冲关出海,那里是咱们的天下。”,岩十八不以为然的说道。
    穆良子白了他一眼,喃喃道:“当初跟你背井离乡何曾有过怨言。可是,人之一生,岂是如此简单。我总觉这个卓不凡将军不简单,咱们跟他结下如此仇怨,到不知是祸是福。”
    岩十八闻言一愣,也是凝眉思索了一下,说到:“此人确是难以看透,可是,良子,你别忘了,咱们背负的使命。你可记得,来之前主人对我们说的话,我国地域狭窄,若想自强于世,中土才是我们的目标。这片沃土才是自强勤勉的我们应该享有的天地!”
    穆良子闻言却是露出忧郁的神色,低声用几乎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到:“我明白。可是,绵羊只吃青草任人宰割,却未必是因为天性懒惰不思进取。真到了一口青草无法果腹的时分,未必就不会变成狮子。我总觉得,咱们是在挑弄一只熟睡的雄狮。”
    岩十八闻言怒道:“绵羊永远是绵羊,如何会成为狮子。用他们的话说,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大华是地大物博富饶广阔,可是你看看,除了内斗消耗,他们还会什么?如今他们北有鞑子强敌,内有乱民肆虐,正是咱们的好机会啊。整个东海已经是咱们的天下。你看,台湾被咱们的盟友荷兰蛮占据,整个海上没有大华的身影。而他们在做什么?禁止海关贸易,封存远洋船舶,他们却不知,如今已经是海洋天下,主人高瞻远瞩,半封海却重自强,只要挺过现在难关,我大和民族必将称雄中原,进而傲立于天下!”
    穆良子楞了一会,无法反驳,只是喃喃道:“可是,你我熟知的卓不凡呢?”
    岩十八闻言也是神色严肃起来,喃喃道:“此人终究是我们的劲敌,待回返了帝都。定然要禀明主人,想办法除去这个祸患才是。”
    不知什么原因,这些话是用大华的语言,刚呼吸道新鲜的空气,神志清醒了一些的小铃铛正听到了这些话。此时,已经被囚禁多日的小铃铛没有流露出特别的神色,只是牙关紧咬,心中却是已经牢牢记住了这些话,只要不死,定当告诉哥哥,在那海天东际,还有强敌环伺。
    穆良子看着微微翕动着鼻翼的小铃铛,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妹子不要怪姐姐,你我本就不是同根之人。妹子,不要担心,姐姐定然报你无恙,待到了日出之国,姐姐的家乡,如服部那样的好男儿比比皆是。”
    小铃铛面色涨红,神色间流露出吃了苍蝇一般的神色。岩十八冷哼道:“师妹,做大事者不可有妇人之仁。等见到了荷兰人,第一件事就是除去这个祸害。”
    “你敢。”,穆良子忽然现出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叛逆,怒道:“我良子本就是一妇人!山口十八,你要是敢动她,我就死给你看!”
    “你!”,岩十八怒极,右手已经抬起,可是,却终究没有落下,懊恼的收回了手,愤而扭过头。难道是在大华生活太久,自己居然无论如何下不去手。这在男尊女卑的岛国,绝对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小铃铛看向了穆良子,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却是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
    穆良子叹了口气,再次将船板轻轻合上。此时,乌篷船正行在荒郊野外的河道,忽然一声冬日干枯芦苇折断的声响传来,虽然只是异常轻微的声响,穆良子和岩十八却同时半蹲而起,抽出了腰间的短刀。
    两人相对而视,易容后苍老布满皱纹的额头立刻显现出细密的汗珠,在这荒郊野外,那种只有人踩断芦苇的声响来自何方?
    北国,暴雪突飞,那被狂风催动的冰晶让人无法呼吸。一队规模不大的兵马艰难行进在暴风雪里。
    一枝花靠近了卓不凡,扶住摇摇晃晃的卓不凡大声喊道:“将军,风雪太大,马已经撑不住了,咱们是不是停下来躲避一下,等风雪停了再走?”
    卓不凡的眉毛都变成冰溜,用手遮住口鼻才能回答到:“不可!暴风雪正是给咱们的好时机,如此天气,鞑子是不会有大规模行动的。不能停,反而要加快速度!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
    一枝花闻言点点头,对众人做出了一个前行的坚定手势,包括吴思剑那两百兵士在内,所有人都下了马,牵着马徒步跋涉起来,缓慢而坚定,一直向着北方。此时,有着皮裘护身的人们并没有太多的困扰,反而是那些汉马,却是不能适应如此严寒的天气。
    忽然,风雪中传来隐隐约约的声响,领头的谭腿高手站住身,举起右臂,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人马踩踏积雪的声响立刻消失,只剩下如刀的风雪哨音和隐约的远处声响。
    忽然,吴思剑两百护卫的首领抽出了佩刀,随机,所有的兵士都取出了冰刃,那哪里是风雪奔雷,而是战骑的轰鸣。
    在这风雪的关外,荒郊野地,哪里有大队的兵马。除了鞑子的铁骑,再没有其他可能。
    “将军!”,那领队拼命跑到卓不凡身边,大喊道:“速速前行!这里交给我们!”
    没有什么废话,领队不等卓不凡回话,转身扑入了风雪,两百护卫,迅速集合起来,身边的马匹犹自在跟严寒抗争,如何还能骑乘。当远处风雪中出现一道连绵的黑影的时候,众军士不约而同将手中的冰刃扎向了坐骑,一阵悲嘶,马儿受痛,消失在无尽的风雪中,奔向了它们艰难行来的方向。
    卓不凡回身注视,狠狠看了已经集结的众人一眼,转身一挥手,七位高手聚拢过来,同样放弃了坐骑,挽起卓不凡,提气向远处北方奔去。
    大约奔出了里许,身后,漫天风雪和如刀寒风中,隐约传来了怒喝呐喊声,偶尔还能够听到兵刃交击的声响。卓不凡低着头,铁青着脸,这旁边众人的搀扶下憋着气向前狂奔,始终没有回头,可是,眼中的朦胧燃烧的热血如战鼓一般在自己耳旁鸣响。杀,杀!华夏的好儿郎,今日的热血烙印在心头,你们的热血和呐喊,都是大华崛起的号角。
    风雪如屏障一般,迅速折断了身后所有的声响,漫天下只剩下能割裂皮裘的寒风和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冰雪,还有那一排深深的脚印。
    隐约的,身后再次传来隆隆马蹄,回头望去,那一道黑线仿佛魔鬼的狞笑出现在天地交接的漫天雪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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