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温这边很快赶上了裴度的帅旗,骑着马和裴度并排向前走着,裴度斜眼看见是谢温上来了,便转过头询问道:“怎么了?”
    谢温从怀里掏出两颗上好的东珠,向裴度扔了过去,说道:“喏,这时吴克己给我的,他们两个受不了了,让我来说说情。”
    裴度接住东珠,打量了一番,唤过自己的亲随,吩咐让亲随拿去给到军需官手中,开口说道:“没办法的事,军中怎么样?”
    “能怎么样?直符军没啥问题,问题出在其他三支身上,从来没打过仗,最多也就是欺压一下百姓,这么高强度的行军,你又派了督战队在后面拿着刀乱砍。现在营内已经是怨声载道了。”谢温突然压低了声音,靠近裴度询问道:“我说老裴,这样下去你也不怕哗变?就算直符军战力强,问题也经不起这样的损耗啊。”
    裴度叹了一口气,说道:“没办法的事,你知不知道,真定府已经于三天之前沦陷了,前线传回的消息,现在估摸着乱军已经到了济南府城墙下了。”
    谢温哼哼两声,不满的说道:“济南府城高墙厚,不是那么好打的,这次估摸着乱军要碰一鼻子灰。”
    裴度摇摇头,开口说道:“我担心的不是济南府,我是好奇乱军为何要打济南府。”
    说着裴度唤人拿来了地图,将地图在马背上展开,对着谢温说道:“我们知道,叛军肯定更清楚,济南府不是那么好打的,旁边青州虽然比不得济南府富庶,但是也差不离,叛军为何放着青州不打,跑去打济南府?”
    谢温凑上前去看了看地图,两人沉思片刻,突然谢温拍手说道:“我知道了老裴。”
    “哦?什么?”
    谢温指着地图说:“其实很简单,你想想,我们要是乱军,现在最想干什么?”
    裴度被问的一愣,开口说道:“当然是大肆劫掠。”
    “对了,老裴。其实乱军的心理很简单,虽然现在他们杀了个高杰,又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可是一直以来却也不敢将反叛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心存着招安的心思。但是招安归招安,他们也要做好两手打算,要是朝廷非要拼个鱼死网破,他们也不得不狗急跳墙。所以如果我是乱军,劫掠当然很重要,但抢占重要的战略位置,使自己处在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步更是更关键中的关键!”
    “你的意思是?”
    “就像你说的,济南府就算能打下来乱军也一定元气大伤,何况他们师出无名,顺风仗自然是无往不利,要是遇见两个硬骨头就麻烦了。可就算这种情况他们还是要打济南府这个行为就十分奇怪了,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济南府只是幌子,他们的真实目的另有其他!”
    裴度眯起眼睛看向地图,喃喃说道:“难道他们其实真实目的是开封?只要打下开封,江南之地岂不是畅通无阻?”
    谢温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若只是开封还好,那说明叛军只是存了劫掠的心思,要是他们的实际目的是这儿那就麻烦了。”说着谢温将手指向了地图上的一个地方。
    裴度朝着谢温手指的地方看去,地图上赫然写着徐州两个字。
    谢温继续出声说道:“我要是乱军就直接绕开济南攻打徐州,只要占领了徐州,一方面可以顺水而下入扬州、南京等地大肆劫掠,江南必定糜烂不堪。另一方面嘛,要是最后和朝廷谈不拢,直接南下,攻打南京然后就......”
    “兵临南京!”裴度从牙缝里狠狠的挤出这几个字。
    “是啊,那到时候就麻烦了,老裴,做好心理准备吧。”
    裴度直勾勾的盯着地图,半晌之后如同泄气一般长叹一口气,双眼无神的看向谢温说道:“目前看来乱军还真是存了这个心思,你说此时派人报信有没有用?”
    “你说呢?”
    随着谢温的反问裴度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心里当然清楚这一切都是自己和谢温二人的推断,完全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也许情况不会那么糟糕,徐州城和济南府比起来也不差......”
    谢温看裴度脸色不太好,出声劝慰道,却被裴度打断了话语。“不,老谢,徐州城必定没有什么兵,乱军攻打济南府就是想让开封、徐州两地的军士前去救援,济南府下必是佯攻。只要徐州的兵一出动,我敢肯定乱军必定火速绕过济南,直下徐州!好厉害的算计!”
    谢温无奈的摇摇头:“想这些没用,我们至少还需要二十天才能抵达,若是情况真的如同我们判断一般,那么一切已成定局了。”
    “不,老谢,还有个办法。”
    裴度缓缓说道:“我们现在的行军速度还要十天的确不假,但是直符军可要不了十天,只要舍弃掉一切辎重,把那三个拖油瓶扔了,那么最多十五天就能赶到徐州城下。”
    谢温惊讶的望着裴度,似乎被这个大胆的计划吓了一跳,转头他又望向地图,低头沉思了一会抬头说道:“太冒险了,不过值得一试......”
    裴度点点头说道:“你带直符军先行一步,我让其余几军都将马匹让出,火速赶往徐州!我带剩下这些军队昼夜兼程前来支援,只要在我达到前保证徐州还在我们手上,那就胜了!”
    谢温看了一眼裴度,突然笑了起来,他嘻嘻哈哈说道:“谨遵督师军令!”说罢拱拱手便转身离去。
    裴度看着谢温离开的背影,一拱手低声说道:“保重!”
    济南城下,恒庆眯着眼睛看向下方黑压压的乱军,几面写着“谢”或“陈”的将官旗帜飘扬不已,看上去煞是威风。
    “徐大人,你看那应该是就是乱军首领之一的谢彬了。”恒庆指着中间的位置说道。
    张凤翔朝着那个方向看去,除了能模糊看到一个人影正被一群人众星拱月式的围在中间以外其余都看不真切。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恒将军,依你之见乱军是否会立刻攻城?”
    恒庆摇摇头,出声解释道:“徐大人,乱军新到,没有任何攻城器械,依末将看来他们应当先会扎营,随后制造攻城器械后方能攻城。”
    “嗯,所言甚是......”张凤翔正准备点头赞同一番时却发现了一些不对劲,乱军竟然一批人开始列起了军阵。
    “恒......恒大人.......这......这是何意啊?”张凤翔的声音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丝害怕的颤抖和质疑。
    恒庆面色凝重的超前看去,口中喃喃自语道:“怎地这么着急?”随后醒悟过来,先是转身抱拳对张凤翔说道:“徐大人,乱军不知为何现在就要攻城,还请大人退下城墙,坐镇城中!”随后向着身旁几个亲兵发出指令,传令各个城墙做好准备。
    “好,好......这城墙便交于恒将军统帅,本官便去坐镇于城中。”说着,张凤翔便往城墙下走去,走到一半时突然又回头对着恒庆说道:“恒将军万万要坚持住,本官已经得到徐州、开封两地的回信,援军不期而至,只要能够护得济南府安全,本官一定上疏给恒将军请功!”
    恒庆愣了一下,随后抱拳谢过张凤翔,张凤翔急急忙忙的下了城墙往自己府邸去了。
    “将军,恐怕有诈......”
    恒庆一摆手打断了恒范的话,脸色阴沉的说道:“做好你自己的事,本将自有计较!”
    ......
    谢彬站在大帐之中,看着陈彦川的亲兵正在为他穿戴盔甲,心中不安的问道:“老陈,你这法子能行吗?济南府守备营恒庆可是军中打过仗的老将了,咱这又不扎营又不造工程器械直接攻城岂不是有点假?万一被看出真实意图来......”
    “怎么?心疼了?”
    “老子当然心疼,他妈的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死掉一个都得心疼半天。啥器械都没有,这不是纯纯去送死吗?”
    陈彦川眼珠子一转,说道:“既然如此,老谢你就把我们自家的兄弟撤下来,真定府不是投降了几千人吗?让他们上去冲,死了也不心疼。但是老谢你记住了,你亲自带着督战队站在后面,逃回来一个杀一个,就算全部逃回来你也得全部杀喽!”
    说着此时陈彦川已经穿戴好了盔甲,他吩咐那亲兵去给自己备马,转身对着谢彬继续说道:“你说假,咱也觉得假,城中的武官肯定也觉得假,可是无论真假能达到效果就行。”
    “哦?什么意思?”
    陈彦川摇摇头,肥胖的脸上露出一丝奸诈的笑容,说道:“老谢你想想,他恒庆就算计谋无双,一眼看穿了我们的计策,可是归根结底他只是一个济南府守备,要是丢了城,他那人头可就保不住了。他敢赌老子不会真的攻城吗?何况城中可是文官做主,那些只知道读书的文官可不知道这假不假。你说这两个敢冒着被老子破城之后皇帝给他们砍头的风险让徐州的兵马不来支援吗?徐州丢了那是徐州的官员倒霉,可要是济南丢了.......嘿嘿”
    谢彬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也笑了起来,他挑起一个大拇指,说道:“老陈,兄弟我真是服了,还是你看得透彻啊!”
    陈彦川得意洋洋的笑道:“所以老谢你就给老子放心大胆的打,用那些俘虏、难民的尸体给我往上堆,打的越热闹越好,最好是让那城里的文官吓得尿裤子,再多发几道急信求援。”
    谢彬点点头,说道:“老子知道了,你那边徐州城坚,可是一个硬骨头。”
    老陈嘿嘿一笑,一边向营帐外走去一边说道:“硬骨头无所谓,谁让老子有一口好牙呢?你放心,不出三天,徐州就是我们的了。”
    说着陈彦川出了营帐,谢彬听得外面打马离开的声音也知道这会便是陈彦川带兵奔袭徐州去了,他渐渐平静了表情,厉声喝道:“来人啊。”
    营帐外进来一个亲兵,拱手施礼后静静等待着谢彬发号施令。
    “把那些降军、难民全部给老子赶到第一线去,让他们去给老子攻城。嗯.....对了,还有那些女子,也全部都给老子押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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