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看着眼前男子如湖水般幽深的眼瞳忽然变得空洞,呆滞,毫无生气,内心蓦然生出了愧疚,只为他那毫无血色的苍白脸容以及那落寞的身影。她垂头思索着他的身份,他在小篱的心中必定有着很重要的位置。这么想着,脑海中慢慢地搜索着她没有参与的过往,蓦然,灵光一闪,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庄皓玉清晰地看到了她脸上略显迷惘的神情,心中知道她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了。心脏仿佛有无数根冰针狠狠地扎了进去一样,带着寒意的痛楚瞬间蔓延全身。
    他疲惫的垂下头。他该怎么办?明明就是注定无法企及的爱情,明明就是注定无法相交的身份。他还要继续沉沦吗?原来已经打算将这份感情埋在心底最深的角落了,为何还会生出怅然的失落感?为何心脏还会抽搐得无法自抑?
    他不断地反问自己,心中却一片惘然,无法给出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突然觉得来参加这场婚宴是一个错误。喜气洋洋的红色刺痛了他的双眼,心中越发苍凉凄苦。
    他自嘲地笑笑,收回了迷离的神思。注意到她的装束,留意到她肩上的包裹,他突然知道她想干什么,本就苍白的脸容变得越加苍白。
    他脑中不期然地回荡起数月前她那凄厉的尖叫声,响彻云霄,宛如杜鹃啼血般悲痛欲绝。而当时,他却一动不动,默默地注视着擂台上嚎啕大叫的她。心神俱震之下竟茫然不知所措。原来。他与她中间早就隔着一道名为“正邪不两立”的鸿沟
    饶是如此,他还是无法看着她步入危险而不出言阻止,他艰涩地开口“你单身前来,怕是无法应付在场众多地武林高手,我看你还是”
    一语未了,便被夜晚出言打断“谢谢你的关心。来之前我已作了万全之策,不劳你费心了。”
    庄皓玉呼吸一窒,牵强地扯出一抹笑。“那你小心一点。”边说边转身,步履不稳的往前走去。他闭上眼,心中发苦。她,不需要自己的提醒。也对,自己有什么资格提醒她?
    夜晚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皱眉轻声说:“真不够洒脱。明明很在乎,为何又假装不在意?既然已经决心放弃,为何又一副不舍?哼,庸人自扰!”停了半晌,不悦道:“你该出来了吧?”
    一声轻叹从她口中溢出。声调却是与她之前的清冷截然不同“你为何要假装不认识他?”赫然是陶篱竹平常说话的语气。
    夜晚轻哼“先前我的确没想起他是谁。你就喜欢这样的人?看似温柔深情之人实质最是自私,也最是懦弱!”
    陶篱竹轻叹一声。“你要笑就尽管笑吧,喜欢一个人是毫无理由地。而且,他并非如你所说的一无是处。”
    夜晚看向长廊上随风摇摆的大红灯笼,冷然道:“愚昧!我实在弄不明白你,也弄不明白小”
    最后那字虽轻。但陶篱竹也听出是“痕”字,她暗叹一声,知道夜晚还在为月痕的死介怀。
    夜晚抬脚向前“前头的婚宴开始了,快走吧。”
    前厅热闹非凡,一对新人正在拜堂。
    宣礼人站在新娘身侧,高声唱道:“一拜天地”
    新人双双依言跪在团蒲上,面朝外向着天地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激昂的男高音再次响起。
    大妗姐扶起新娘子,朝着空无一人的主位拜去。主位正中摆放着一个灵牌。
    “夫妻”激昂的男高音突然戈然而止,换之而来的是“呀呀”声的痛苦低吟。
    新郎与新娘子面对面站着,等着宣礼人地唱词。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新郎卫逸之猛然转头,朝着厅门看去,而盖住喜帕的新娘子陆子雅更是娇躯一震。大妗姐忙上前扶住她。才不至于令她跌倒在地。
    场上宾客俱是一惊,满脸错愕。心中却隐隐知道来者为何。
    宣礼人不断地用手指着自己的喉咙“呀呀”地叫着,似乎在告知众人他被点了哑穴。但众人却是无暇顾及他,纷纷转身朝着厅门看去。
    夜晚看着乱哄哄地宾客,双脚踏进厅门,勾唇一笑,声音却是异常清冷“诸位请见谅,地湿路滑,夜晚来迟了,请继续吧。”
    听到她的声音,陆子雅伸手扯下喜帕,待看清夜晚的装束与她手中所捧之物时,身子摇摇欲坠,恨意瞬间从心头泛起。
    夜晚双手捧住一个长方形且有底座的灵牌,牌位上方挂着白幡。白色的锦簇绣球缠在灵牌上端正中,两侧地帷带垂了下来,随着她的步履而飘荡不止。
    宾客们面面相觑,手持灵牌前来参加婚宴,这种触霉头的行为很明显是挑衅。本地风俗是大喜之日不能见“白事”新婚见白,夫妇婚后的生活会受到影响,美满和谐不成。子孙后代也会受到影响,健康运程不利。
    宾客们纷纷摇头低叹,夜晚此举十分恶毒。
    陆子风皱着眉扫了夜晚一眼,下意识转头望向卫逸之。发现他脸上神色变幻,有惊讶,有错愕,有伤感,最后竟全化成一抹释然。他在庆幸有人来破坏婚宴!一瞬间,陆子风心中生出了一阵怒意,继而又涌起一份悲哀。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化为无声的叹息。
    陆子兰站出来,脸带怒气地朝着厅门前的护卫冷喝“你们还愣在这里干吗?还不快将这位来错地方的客人请出去?!”
    夜晚停下脚步,冷然笑道:“陆大小姐误会了。我们并没有来错地方。”她特意将“我们”两字发音咬得重重的。
    陆子兰心中恼怒,扫了一眼她手中的灵牌,只觉白得异常刺目,心中更是像插进了一根尖刺,钻心地疼痛迅速蔓延全身。她紧握双手,暗忖,发生争执打斗只会将婚宴搅浑,加之众多宾客在此,更是不能失了礼仪,让小妹往后抬不起头来。想到这,她纤手一挥,制止住蠢蠢欲动的护卫。
    她寒着脸,冷声道:“夜楼主,今日舍妹大婚,实在招呼不周。来者是客,子兰自是应当设宴招待,还请夜楼主随子兰到偏厅饮宴,好让这对新人继续行礼。”
    夜晚轻笑“陆大小姐的好意夜晚心领了。相对于坐着的饮宴,夜晚与月痕还是想站着观礼,新郎新娘子请继续吧。”
    陆子兰怒得咬碎一口银牙,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她朝着厅门外地护卫们使了个眼色,命令他们将夜晚擒住,赶出大厅。
    夜晚唇挽冷笑,静站在大厅中央,冷眼旁观,暗中提防。
    宾客席当中传来一阵狂笑“夜楼主越发猖狂,越发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
    注:白事即为丧事。很多地方地风俗是红白不相撞,意即办喜事的一方会尽量避开撞到丧事,喜庆之日遇到丧礼,视为不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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