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派出所,沈之敬目的分明的朝法医中心走去,他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来到痕检部门。
    他一出现,痕检部门的鉴定人员一愣,并没有太多惊讶。
    “小刘,你准备一下,我需要你们去做一次全面痕检分析,我这就去找局长要批条。”吩咐完,沈之敬转身正要离开。
    小刘连忙把他喊住:“沈哥,刚才方明局长已经把批条传真过来了,您不用多跑一趟。”
    闻言,沈之敬微微一怔,没有疑惑太久,猜到一定是艾伦提前预判了他的选择,所以替他把手续都备齐了。
    沈之敬此刻的心情百感交集,这就是艾伦憋的主意,是想要炫耀他的推理能力有多厉害,臭屁的家伙!
    艾伦的安排有种变相鼓励的作用,沈之敬眼底的光芒更加坚定,将恶魔绳之以法的信念更加强烈。
    沈之敬转身,一如以往的干练,凌厉地指挥:“还等什么,都赶紧的。”
    傍晚,两辆中型汽车在风采小区门口停靠,陆陆续续从车上走下来六名专业人员,一个个拎着公事包,训练有素的模样。
    沈之敬最后下车,西装革履,脸上的严肃不怒而威。
    走在前头的痕检人员已经向门卫表明了身份,看这阵势,门卫也不敢多耽误,连忙将他们领进小区,亲自带路。
    到了吴丽家,沈之敬拿着吴丽家的后备钥匙打开了门,相关人员陆陆续续走进去,专业的痕检人员在吴丽家门口的位置拉起警戒线。
    被惊动的邻居一个个开门探头探脑,神情紧张的看着他们的行动。
    沈之敬指挥着痕检人员,划分了重点区域,不放过每一丝空间。
    在痕检人员工作期间,沈之敬打开他的工作箱,拿出试剂,在大厅茶几位置的地面用棉签擦了擦,将棉签放进试管里轻轻一晃,得到的结果和预期的一样,他的眉头变得凝重。
    接着他走到厨房,在洗碗槽的管道分别用棉签拭擦,这回的结果让他的眉头挑起。
    血液的反应不在厨房显示!
    他环顾了四周,不同大厅的灰尘累计,厨房尽管有些灰尘,但能看出偶尔有使用的痕迹。
    没有停留太久,他转向另一个可能性极大的地方继续检验。
    打开浴室的门,一大片灰尘从门沿飘落,一眼望去,浴室里的灰尘厚度和大厅基本一致。
    看到这个结果,沈之敬叹了口气,这些地方,都是吴丽特意保留起来的,否则经过这么多年,许多痕迹都能消除。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拧起眉头,吴丽保存现场是因为她不希望这些罪证消失,但是唐铭又凭什么认为现场能一直保存呢?他是确定以及肯定吴丽不会破坏现场,才敢说出那样的话。
    这又是为什么?如果在长时间居住的环境下,指不定鲁米诺反应也会消失吧。
    沈之敬发现自己的思绪飘远了,他回过神来,集中精神在眼前的工作上。
    站在浴室外面,拿出了工具,在门口的位置蹲下,用棉签拭擦了一下,放进试管里检验,药物呈现的反应让他意料之中的挑眉。
    120斤的血肉呢!4平方的浴室,一个人都能躺满,何况是肢解分尸,血液布满一地也不奇怪。
    大脑里仿佛已经联想出当时的画面。
    对于血腥早已经司空见惯,沈之敬脸上的神色平静得很。
    痕检人员的工作也做得差不多,小刘过来汇报工作:“沈哥,查到了,墙角有个中空,连通了次卧墙柜,根据上面残留的痕迹,那个位置应该有一个四方的物件存在过。”
    沈之敬走出大厅,抬头看着墙角的方向,比对了一下方位,指着广角位置的墙角,问:“是那个位置吗?”
    “是的,一个很小的孔,很隐秘,存放位置是这个卧室。”小刘说。
    毫无意外,一切都和预想的一样。
    沈之敬吩咐:“你把所有痕检的证据都收集好,整理后打一份报告给我。”
    “好。”
    沈之敬没有留在现场督促他们,离开了小区后,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便往家的方向驶去。
    回到公寓,一打开家门,玄关处一双脏兮兮的运动鞋东歪西倒,沈之敬忍耐的闭了闭眼,将运动鞋摆放好,挤了点消毒洗手液擦了擦手。
    走向次卧的他顿住脚步,想了想,他朝自己的卧室走去,门一开,果不其然,艾伦大字型的睡姿在他的床上躺平。
    沈之敬没心情去管束他的放肆,在书桌前摆正椅子坐下,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
    “装什么睡?”
    艾伦翻了身,不打算理会他,抱怨道:“我赶了16个小时的飞机,一下飞机就去跑现场,还要忙这忙那的,好不容易到家,上吊也要让人喘口气吧。”
    “你都忙什么了?”
    艾伦故意转移话题,“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这里。”
    “这是我家。”
    “你不是还有案件要调查吗?”
    “那你呢?”
    “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把人逮捕回来吗?”
    被刺痛了心尖,沈之敬的耐心见底,眼神变得冰冷,盯着他一言不发。
    久久没有回应,艾伦察觉不妥,眼睛倏地睁开,一个翻身坐起:“作为一名法医,你确认了案发现场后,第一时间不是应该要联系案发现场的主人进行审问吗?你在这里干嘛?”
    沈之敬理亏的咽了咽口水,自己确实没有预先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听见他的质疑,深知他这是故意找茬,就是责怪他隐瞒了部分事实,这些事情在艾伦进入屋里家时,就已经全部推理出来了。
    最后的一丝侥幸消失,沈之敬坦白:“我早就知道张威是怎么死的。”
    “哦,所以你打算找漏洞?”
    “我为什么要找漏洞?她没杀人。”
    “哪个被告会主动承认杀人的?”
    “我相信她。”
    “你不是法官,就算是法官也要视乎证据作判断,你觉得你现在公正了吗?”
    面对他的质疑,沈之敬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想干嘛?!”
    冷眼看着他的烦躁,艾伦在心底对他分析了一遍,不打算就此撕破脸,“我想睡觉,困死了。”
    说着,他翻身倒下,扯过被子,转过身子,表明了不想再继续谈话。
    见状,沈之敬心头堵得慌,质问他又得不到回应,不问心里又忐忑不安,相处这么多年,深知他肯定在谋算着什么。
    对于吴丽的案子,艾伦了解的足够多了,否则他不会有闲情睡觉,往常他总会向沈之敬透露些想法,或者彼此商量对策,现在他摆明了拒绝商量,原因只有一个,沈之敬也在艾伦的计算当中。
    得不到答案,沈之敬也是无可奈何,这种不知何时上断头台的感觉,没想到他也有这么一天。
    不过忐忑没有困扰他太久,感情用事向来不是他的风格,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彷徨,沈之敬把心一横,脱了鞋袜外衣,走到床边,扯开了棉被,硬是将艾伦逼到了一边。
    感觉到他在身旁睡下,艾伦回头骂道:“喂!我没打算改变性取向。”
    “我有女朋友。”
    像是在怄气,两人互不相让,2米的棉被被拉扯得绷直,仿佛在下一秒就要被撕碎。
    第二天清晨6点,浴室里传来洗漱声,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沈之敬实在无法继续忍受没有洗澡这个事实。
    等他洗完澡出来,还在睡觉的艾伦雷打不动,沈之敬走过去,一把将被子掀开,抬起脚踩了踩他,说:“都过一晚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空气安静了几秒,艾伦翻身坐起,伸了伸懒腰,又是一阵呻吟,把沈之敬的耐心险些耗光。
    舒畅后,艾伦的脸上带着得意,说:“走吧!回警局去。”
    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走出房间,沈之敬终于忍不住的喊住他:“你……不打算洗脸了?”
    “我又不是你,不洗也没关系,没这么讲究。”说完,艾伦对着手心哈气,闻了闻自己的口气,耸耸肩表示还可以接受。
    沈之敬捏了捏额头,终于忍不住爆发,他吼道:“去洗脸!”
    清晨的小区迎来了沈之敬罕见的暴怒,等他们回到分局派出所,已经是7点多,这个时候本应该只有值夜班的警察在所里。
    还没进门,沈之敬便看见所里已经有5名刑警等候在大厅,就连孙凝也在其中,见到他们出现,纷纷打着招呼。
    “你们怎么这么早回来?”沈之敬疑问。
    老刑警麦洋看了看手表,“艾伦不是让我们7点半回来吗?我们也刚到不久。”
    闻言,沈之敬不悦的斜睨了艾伦一眼,看来他早就已经挑选好参与的刑警,只是故意不告诉他而已,心里更加不安他盘算的计划。
    “发什么呆!赶紧开会吧!”艾伦我行我素,依然没有要透露他的计划的意思。
    相关刑警陆陆续续走进会议室,所有人入座,一个个面面相觑,这个场合,不是应该有一个人出来主持会议吗?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艾伦,后者的薄唇扬起自信的笑容,说:“这个案子本来就是沈法医向局长申请的,还是由沈法医来说明吧。”
    由沈之敬来主持会议也不是没有过,但是他的耐心早就用光,就算在众人面前,他也没有打算继续留情面,“你抽风了吧?人是你安排参与的,我可不知道你葫芦里卖什么药。”
    艾伦不以为然,“我昨晚才回来,对案子还不太了解,你是案子的负责法医,由你来主持会议不是很正常吗?还是沈法医有什么难处?”
    前一句沈法医,后一句沈法医的,这是要和他杠上了!沈之敬不耐烦地瞪着他。
    看着他们兄弟两针锋相对的,众人一脸迷糊,空气中都飘荡着火药味,谁也不敢开口规劝。
    “我主持没问题,但你的目的是什么?”
    艾伦摊手,“我的目的当然是解开案子咯。”
    沈之敬忍耐的闭目,他不想再浪费口舌,双手握了握拳,起身走到前头。
    在会议室的电脑捣鼓了一会,相关资料出现在巨大的屏幕上,沈之敬开始说明案件经过:“8月23日早上5点20分左右,天成小区发现一具无头尸体,经过现场调查,初步判断死者是被顶楼的遮阳黑色尼龙网缠住脖子,导致机械性窒息而死的表象,在案发现场,法医搜证中,一共有19根香烟的过滤烟头,鉴于正常吸烟的行为,人在吸烟的时候,香烟的过滤烟头上会留下指纹,在对这19根过滤烟头进行指纹鉴定时,所有的烟头都没有指纹的存在,因此法医的判断是案件存在人为的现象。”
    艾伦抢在他段落结束后,带有讽刺的意味说:“这些大伙都已经知道了,说些大伙不知道的线索。”
    沈之敬抿着薄唇,面色不悦的冷眼瞪着他,让出了位置,说:“要不你来?”
    艾伦丝毫没有怯于他的冷酷,态度大有挑衅的意味,说:“我就给你提个醒,不用这么生气,您老继续。”
    沈之敬沉下呼吸,努力的保持冷静,说:“在后续调查中,我们发现死者曾经回去妹妹家,并且带走了一样物件,经过痕迹鉴定,推测判断应该是微型针孔录像机之类的物件,我个人推断,死者很有可能是因为这点而被凶手杀害。”
    艾伦继续质疑:“沈法医,你的判断,理由是什么?凭什么认为死者带走的是针孔录像机?就不能是别的东西吗?”
    沈之敬态度冷漠,“警方在合理的线索下做出合理的推测,答案也许是否定,但假设答案是肯定,我们就可以顺着这点继续调查下去。”
    “你说的倒也对,昨晚沈法医带着团队去做完痕迹鉴定后,应该已经锁定嫌疑人物了吧?给我们说说您的嫌疑人是谁?可不能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您至少有相关证据,比如死者唯一的亲人之类的人物。”
    出现了!这就是他的目的,想要当众揭开吴丽的嫌疑,只是这么做又是出自什么原因?
    他之前明确表示吴丽是清白的了,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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