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布汉子消失了。
    那位的来历,江生也猜出了七八分。
    昔日的华玉山山神,如今的华玉星君。
    这位昔年便是刚直良善之人,见不得人间疾苦,努力造化一方,终得善功入天。
    随着三界赌斗结束,先前一直在九天之上不得现身的盘封界残存诸神终是可以下界,整理这满目狼籍。
    离开了华玉山,江生继续在炎洲行走。
    与玉辰道人的行径不同,江生是山野也去,城池也去,既见山野,也见世俗。
    于炎洲游历数年,江生时而游山访水,时而入住豪门大族,时而以书生身份教导一村一镇的小儿,时而代天行道惩戒一地恶徒。
    虽不曾踏遍炎洲各地,却越是把炎洲看了个七七八八。
    江生很有耐心,并不急于赶路。
    见山见水是修行,教化一方也是修行,就连这行路,都是修行。
    江生脑后的光相早已完全敛去,连那一点都不曾留下,而江生的元神也彻彻底底燃起了阳火,从阴神化作阳神,继而一点点充盈。
    以江生手中的积累,无论是龙凤珠还是朱紫果都可以快速渡过这番苦工。
    但江生不急于一时,道行要涨,心性也要涨。
    玉辰道人带着明月已经不满足在炎洲救苦解难,而玉辰道人的名声也渐渐响亮起来。
    《元辰真人演救苦解难拔罪妙经》这一本融合了道、佛、神三方法门的经义也在不断增添新意,完善其理。
    江生自身对佛门之法,对神道之法的见解也在逐渐清晰。
    炎洲与元洲边境之处,群山之下。
    昔年江生曾在此布剑阵诛了佛门两位太乙元神。
    后来一群逃难之人到此建立了村落。
    眼下江生就在这村落之中,不过身份是游历至此的道人,村落供给江生饭食,江生则教导村落里的孩子识字。
    一间不怎么漏风的木屋就成了江生眼下的住所。
    过往岁月,江生不是住在道观之中,就是住在殿宇之中。
    尤其是证得上品金丹,成为蓬莱真传之后,出行有云辇,身侧有仆役,住的是云宫仙殿,用的是仙真灵物。
    那当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一切皆不用江生操心,只需修行便可。
    而眼下,江生不仅要教孩子们读书识字,还要自己耕种一些菜蔬,去山里采摘一些野果。
    可这般日子江生过的也是极其自在。
    云宫仙殿江生住得,柴房茅庐江生也住得。
    昏黄烛火前,江生伏案,仔细书写着。
    “吾修阴阳劫灭之法,演三灾末劫之功。观天地阴阳之变化,见混沌宙宇之枢机。”
    “三灾之道,劫法之化也,末劫之法,归一者也。”
    “法之终,阴阳归一,而天地寂灭;道之终,造化无踪,而混沌崩朽。”
    “末劫灭劫,运道通劫道,故吾道以剑载,法以意现,演阴阳,化三灾,明己法曰:截。”
    “截之一道,明天地故可截世间之灵机,明万法故可截天地之自然,明自然固然截光阴之往复.”
    “天地者、光阴者、阴阳者,混沌者,俱在其中”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江生又一次完成了自己对《灵渊真人说阴阳劫灭经》的修缮。
    抬眼望着窗外日落昏黄,江生心里明悟:他在此地停留的时限到了,又该启程了。
    随后的时日内,元洲、流洲、生洲、聚窟洲都曾出现江生的身影。
    江生每到一洲,便会体验当地民生,看世间疾苦。
    但江生并不是见到疾苦就要就帮,那是玉辰道人和明月小丫头的事,他更多的是看。
    玉辰道人遇苦救苦,遇难救难,江生则不然。
    相比较救人,江生更习惯传道育人。
    所传之道,自然是江生本心本性之理念,亦是江生的法,江生的道。
    四十余年,行遍盘封界五洲之地,江生如今又回到了玄洲。
    昔年仙佛斗法的主战场,历经数十载已经恢复了安定。
    江生依然是寻了个镇子,继续当自己的教书先生。
    “天地无情,而人恒有心。”
    “天地之变,世事变迁而沧海桑田,然人心之变,龙蛇起陆而星移斗转。”
    “故,恒心恒性,不以外物而扰其心,不以他念而代本性,便是自身圆满。”
    “人有命,显化于天为星辰,映于地为其性。”
    清朗之声在书堂内响起,几十个孩童坐在小板凳上,静静听着江生讲课。
    有个孩童举手:“先生,我爹娘说,人的命是天定的,人是什么命,老天爷都定好了。我们读书识字,真的有用吗?”
    江生认得那孩子,名叫李见纯,是个心思澄澈的孩子。这孩子虽说家里穷了些,却没因此感觉自卑自恼,其心性倒是让江生有些喜欢。
    于是江生笑道:“为何没用?人命天定不假,但读书识字,便是明理明道。”
    “知天地之理,见人间之道,便是明心见性。”
    “至此,内心澄澈,德行自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外柔而内刚,为何不可改命?”
    说罢,江生顿了顿:“你们眼下还是蒙童,将来读书识字多了,见识多了,未尝不能富贵。从眼下赤贫到将来富贵,难道不是改命?”
    “人之初,混沌无定性,识字明理而定心明性。维持自身德行,坚持自身操守,以善心善念对他人,福德自现。”
    “切莫忘,举头三尺有神灵,修善因结善果。”
    可是李见纯又问道:“可是夫子,如果一件善事对我们不利,我们没有去做,而另一件善事对我们有利,我们去做了。这样也会有福报吗?”
    江生笑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既然是做了善事,为何会没有福报?”
    李见纯思索着,没忍住又问道:“可是,世间有恶人,神灵也有好坏,我们做了善事却得不到善报呢?或者我们明明是做了好事,却被污蔑做了坏事,被大家不理解呢?”
    江生定定的看着李见纯,而李见纯却没有半分畏惧,一双明亮的眼睛无畏的看着江生。
    江生没有多言,随意敲了敲李见纯的脑袋,随即继续讲课。
    讲课完毕,孩童们都撒欢般的跑出去玩耍,唯独李见纯留了下来。
    江生问道:“你不出去玩耍,留在这作甚?”
    李见纯认真道:“夫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江生轻哼一声:“我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
    李见纯哑然了,江生也不以为意,继续翻看着书本。
    良久,李见纯缓缓说道:“夫子教我们读书识字,难道不是为了让我们知晓世间的道理吗?”
    “夫子与我们说的很多东西,都是书本上没有的。而这些书本上没有的东西,难道不是夫子自己的道理吗?”
    “既然是夫子自己的道理,是书本上没有的东西,夫子自然应当为我们解惑。”
    江生放下书本,看着身前的李见纯,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番李见纯,终是露出一丝笑意:“也罢,你问我世间有恶人,人间有恶神,人修善果却不得善报,行善事却被盖以污名。”
    “此等行径对寻常之人来言,犹如天灾。正是世人难渡灾厄,才习惯独善其身。而若要扫清世间污浊,便不能只靠道,还需法来解决。”
    “行走世间,宣扬己道,总是难免有外敌污蔑,有妖魔蛊惑,有世人不解。因此,传道少不得法来加持,无护道之法,终难正果。”
    “你这小子,问我这些,可是要学护道之法?”
    李见纯愣了愣,又问道:“夫子之法,能消世间恶事坏事吗?”
    江生正色道:“法传于人,用之于人,其之道在你而不在我。你可愿学法?”
    李见纯点了点头,认认真真跪在地上给江生磕了三个头:“我愿意学法。”
    江生笑道:“如此,我便传你一门法。”
    “此法曰:救苦解难拔罪妙经,乃是夫子我初创之法门,其中有救苦救难济世度人之道,亦有消灾解厄降妖除魔之法。”
    “你若是有心学,日后酉时来我这学,戌时回去,一天学两个时辰。”
    自此后,李见纯白日跟着江生读书识字,晚上跟着江生学法。
    江生也在这村镇一待就是三年。
    三年读书识字,三年见道修法,李见纯早已知晓,自己的这位夫子师父不是凡人。
    凡人怎么可能有腾云驾雾,呼风唤雨乃至驱雷策电的本事和道法?
    知晓了江生的不凡,李见纯学的更加勤勉认真。
    这三年,李见纯一面学法,一面践道,自身收获颇多之余,让江生也多了不少感悟。
    这一日,李见纯又入山林,寻找猎物。
    快到李见纯母亲的寿辰了,李见纯想打个猎物给母亲祝寿。
    固然有了一些道行,但李见纯没有拿来胡作为非,而是恪守江生教导他的,行正道,守本心。
    因此李见纯虽说吃的比以往好了些,但家里并不富裕,毕竟以李见纯这三脚猫的功夫,也难以有什么挣钱的门路。
    不过凭借这点术法,打些猎物还是不难的。
    山林之中,李见纯不多时就寻到了一只鹿。
    这只鹿看起来就无比肥美,行动也有些困难,正是上好的目标。
    可李见纯正待施法时,那鹿好似感应到了危险一般,竟是对着李见纯跪下。
    这一瞬,李见纯愣住了,望着那肥大的鹿身,李见纯终是不曾动手,放任那鹿离去。
    那是怀子的母鹿,不提猎人,就算是野兽一般也不会对怀子的母兽下手。
    “你这小子,倒是有个纯善之心。”
    一声轻笑响起,李见纯下意识施展术法,在手中凝聚了一团劲风:“是谁?”
    下一息,一道身穿青衣,头戴凤簪,生的无比好看,好似仙子一般典雅却又带着一些英武之气的女子出现在李见纯面前。
    “我姓叶,身份么。”
    “算是你师父的熟人。”(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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