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骨舟在浑沌深处缓缓前行。
    骨舟长不下百万里,宽更有数十万里,如此庞大巍峨的骨舟,在混沌深处之中却并不起眼,就如瀚海波涛中的一叶孤舟,渺小宛如尘埃。
    骨舟看似是在混沌深处随波逐流,实际上其行动轨迹非常清晰。
    江生和相宇仙君耗费不少时日把这截荒兽的断骨打造祭炼,又将华光仙君给予的道标嵌在骨舟之上,布置以法阵,让其可以自行根据道标指引前进,可以让江生和相宇仙君节省不少心力。
    按理说这混沌深处有不少荒兽和星兽,可这骨舟的原料,那截断骨毕竟来自一头大乘境的荒兽,那些荒兽和星兽感知到这截断骨的气息之后,但凡实力不如它的,自然会避开,这就避免了不少麻烦。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骨舟之上,江生望着面前的一座铜炉,双目幽幽,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亲手实践一番是极有必要的,不仅仅是对自身所思所想进行一次判断,也可以打发在茫茫混沌深处中的时间。
    这炉子也是从荒兽体内发现的。
    天知道那荒兽吞噬了多少世界和星辰,那些战死的修士,覆灭的势力,各种遗迹和洞府也连带着被荒兽给吞了下去,经过漫长的岁月,大量遗迹洞府的阵法失效,而那些珍贵的法宝灵珍也因此失去了灵性。
    最后这些东西都被堆积在了荒兽某个胃囊之中,随着荒兽身死散落一地。
    这件炉子是为数不多的还残存一些灵机的法宝了。
    相宇仙君笑道:“那荒兽体内的好东西实在不少,只可惜能用的不多,这炉子用料也算扎实,内里的灵禁也还能用,暂且凑合一用吧。”
    江生点点头,反手从袖中取出两样东西。
    一样依稀能辨认出来似乎是某种道冠,只是眼下太过残破,而且似乎被什么真火焚灼过的缘故,已经变得焦黑一团。
    另一样则是一团破碎的布条,看那些黑乎乎乱成一团的布条很难辨认这之前是什么东西。
    而这两件,就是江生昔日的青莲摘星冠和玄底莲纹袍。
    在被荒兽吞入腹中时,那灼热的星辉洪流把这两件法宝摧残成了废品,若换成寻常修士,可能就直接舍弃扔了,但江生是个念旧的,总想着留着,看看还能不能修一修。
    此时看着手中这两样东西,江生思索片刻后运转起真火。
    伴随着法力运转,江生的炼虚真火从指间激射而出,落在那铜炉底部开始加热,紧接着摄来一样样法宝残骸和各种灵珍准备重铸法衣。
    对修士来说,一件上乘的法衣和一件上乘的法器同样重要。
    法衣,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只是基础,上乘的法衣还有着强大的防御能力,能抵挡法宝的轰击,能隔绝毒雾煞气,能防御咒杀,还能提升自身功法运转之效,能在打坐之时安神明心
    江生昔日那件玄底莲纹袍在江生不断祭炼温养之下,就是这样的上乘法衣,只可惜毁在了荒兽腹中。
    真火熊熊燃烧着,看着那座铜炉不断升温,逐渐化作红色,江生说道:“仙君,我决意重塑法衣。”
    相宇仙君思索片刻:“小友,你需知晓,以你目前这法衣已经不能用严重破损来形容,这连法宝残骸都算不上了,你要重塑,费可不是一般的大。”
    相宇仙君说得比较委婉,但江生明白相宇仙君的意思,相宇仙君就差没说那法衣已经彻底报废,重塑不如新造一件了。
    江生闻言笑道:“仙君,我们眼下最不缺的,不就是这些物件么。”
    “既然尚有闲暇,拿这些来练练手也不错。”
    相宇仙君点了点头:“也罢,那小友你来炼器,老夫帮你打打下手,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随着铜炉不断升温至完全通红,铜炉内外温度相差无几时,江生拍开炉盖将那些可堪一用的法宝残骸投入炉中开始煅烧。
    这些法宝残骸尚可一用,经过祭炼取其精粹,可为法衣原材。
    随着各种法宝残骸在炼虚真火的祭炼煅烧之下剥离掉那些无用之物,剩下的那些灵珍精粹就变成了重新可用之物。
    感知着铜炉中那些重焕灵机的灵粹,江生先是将已经残破成一团破布条的法衣扔进铜炉以此重淬其灵性,随后又以荒兽的经络膜衣为架,一步步重塑法衣之形。
    荒兽到底是一身宝贝,外皮、骨骼、经络膜衣都可炼器,血肉更是充满灵机可用于炼丹入药,这等藏身混沌深处的生灵给了江生太多惊喜,一鲸落万物生不过如此了。
    眼看着铜炉之中残破成一团破布的法衣逐渐脱去了表面的污浊,大量的灵珍精粹重新唤起其灵性,一团破布开始不断舒张,隐约有了昔日那件法衣的几分模样。
    就是此时,江生操控着经络膜衣贴合其上,以经络膜衣为新法衣的骨架,支撑起法衣之形,同时不断打入灵禁法诀,重塑昔日法宝的云禁灵纹,此为法衣之里。
    此时,时间便过去了数年有余,法衣之里关乎着法衣的品阶,容不得江生一丝一毫的马虎。
    等各种灵禁法诀烙印在经络膜衣之上,法衣之形重焕灵机之后,便是到了针织之时。
    而法衣之表,江生也找好了材料。
    上好的法衣,其布料丝线多选用蚕丝、天丝或是某些神珍灵物。
    在三界大千,无论是东天道家还是西天佛门又或者天庭,都有着大量灵蚕仙蚕,这些灵蚕仙蚕吃得是灵木仙金,吐得是仙丝神线,这些仙丝神线也被用以制作各类法衣。除此以外,三家还有用霞光瑞霭,日月之辉炼制天衣羽披的手段。
    江生眼下没有那些蚕丝天丝,更没有那些上乘的霞光瑞霭,但神珍灵物江生还真不缺。
    随着江生并指一点,一样样神珍在炼虚真火的煅烧之下开始溶解化作金水,又在江生强大的神识操控之下,被重塑为丝。
    一根根金银丝线被重塑出来,再交织于经络膜衣之上,便组成了法衣那细密的表里。
    而这一过程更是耗时良久,每一根金银丝线都要被江生刻上云禁灵纹,都要打上法诀,每一片布料成形都需与法衣契合。
    全程相宇仙君都没有参与,甚至连话都不曾说,只是看着江生一步步的重塑法衣。
    时间一日日过去,终于在耗费数年之功后,整件法衣重塑成功。
    此时那赤红的铜炉之中,一件法衣正在真火煅烧之下放出璀璨之辉彩。
    法衣以玄色为底,其上有竹形鹤纹,显以清雅淡然,虽看起来并不奢华,但这种简洁自然之感,却是江生最喜欢的。
    这件法衣,江生不仅用上了相宇仙君所传的炼器之法,还融入了自己这段时间对法与道的感悟,看似朴素之下,内藏玄奥之机。
    摄出法衣,隐隐有竹声鹤吟,清正浩然之息扑面而来,道家气息显露无疑。
    感知着法衣之上的处处灵禁,江生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枉费他这么多功夫。
    法衣不仅可避刀剑水火,还能隔绝气机,金丝银线能挡法宝,经络膜衣可防神通,加上江生烙印的禁制灵诀,法衣还能不断变化,无论是化作竹林藏于山野还是化作仙鹤翱翔九天皆可。
    与其说这是一件法衣,不如说是这段时间江生对自身之道法,对相宇仙君的五显六行云箴理解参透之物。
    江生轻声道:“炼得法衣似鹤形,参得五显六行经。”
    相宇仙君笑道:“单单炼了一件法衣,就觉得能参透老夫的五显六行云箴?”
    “时间还够,你可多炼几件法器,老夫的修行之法也好,炼器之法也好,看一遍有一遍之感,看十遍有十遍之悟,大乘真经,尤其是那般好悟的。”
    江生轻笑一声:“仙君放心,眼下我别无他事,会尽快参悟仙君的法门。”
    说着,江生又给铜炉升温,将残破的青玉摘星冠也给送了进去。
    同样的步骤祭炼重塑,江生眼下就显得格外熟练,还有空和相宇仙君闲聊:“仙君,我有意重塑完这两件法宝之后,把我的法剑也给重锻一番。”
    青萍剑也好,诛戮陷绝四剑也好,都在荒兽腹中出力甚大,其中尤以青萍剑为主,连续施展截字剑诀,尤其还是超负荷施展了斩因果,青萍剑也需要保养维护。
    法宝可不是炼成了就不用管了,平日要细细温养祭炼,用完需要保养修缮,这等关乎着身家性命之物,当要仔细再仔细。
    而青萍剑还是江生的本命法宝,其与江生性命相交,是江生用的最顺手的法剑,也是在关键时刻危难之时江生最信任的法剑,容不得江生马虎。
    相宇仙君含笑看着江生的行动,他能感知到,江生的境界已经开始松动了。
    上三境与中下六境不同。
    中下六境,修为够了,有破阶丹药就能上去。
    可上三境,修法是其次,修道、修心才是关键。
    很多时候上三境的境界,看得是你心境,看得是你对大道的参悟。
    参悟大道、心境澄澈,法力圆满,神通大成,这些加起来,才是上三境的道行。
    江生的心境神通自不用提,当江生能强行施展出来截字剑诀第三剑-斩因果时,江生就有资格踏入合体境了。
    如今江生差的,实际上就是沉淀。
    这炼器,也是沉淀的一种,是江生对自身道行功果的梳理。
    等沉淀足够了,对大道参悟到了,那么江生差的,就只剩下仙源的累积了。
    想到这,相宇仙君瞥了眼骨舟后面挂的那一连串储能器官,里面储存着大量经过荒兽净化提纯的星辉源气,有这些在,江生仙源无忧。
    混沌深处,骨舟如瀚海孤舟一样不断沉浮着,向着更深处不断前行。
    骨舟前端,镶嵌其上的道标发出莹莹之光,感应着那至深至暗处的山海界。
    不知不觉间,骨舟与山海界的距离越来越近。(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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