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农历八月十五对建筑企业都是一个考验,既要钱还要送钱,是建筑老板忙得不可开交的日子。董事会结束的第二天,杨秀夫急着回长沙。蔡东峰是煤老板,境遇同杨秀夫差不多,也急着回晋中。
    农民工特别重视中秋节。他们很多人从正月出来,同亲人分别了大半年,特别想念家乡亲人,所以能回家的尽量回家同亲人团聚;不能回家的也要寄钱回去安慰亲人。施工班组早早就把工人薪资算好,等待建筑公司发放工程款。施工企业为了保证农民工稳定,不管到没到付款节点,都要上报工程量,申请进度款。业主单位综合考虑,多多少少都会拨付一些工程进度款,大家和谐共享。
    中国是个人情社会,讲究人情往来,平常有求人家,过年过节有送红包的惯例,以求进一步加深感情,继续求助于人。建筑业是求人的行业,承接工程要求人、办理各种手续证件要求人、应付检查验收要求人。中秋节这个人情往来的重要节日,如果你不去孝敬人家,就是不懂得做人,做人做不清楚,怎么能做好事情呢?
    今年的中秋节,田禾只管送钱。项目部很早就把请款报告送到田禾办公室。田禾答应付款,但一直不签字。杨经理急得一天三次往总经理办公室跑,趁田禾不注意,把一个大红包塞进办公室抽屉。田禾是建筑公司出来的,怎么不知道杨经理的苦衷呢?他想工程工期紧、任务重,趁现在难得的好天气,尽量把工程量赶出来。如果早发工资,很多工人会找各种借口请假回家,工期就会拖延,将来就被动了。工资在中秋节前一两天发放,工人想回家就不容易了。他们买票坐车,还不一定能赶得上中秋夜。赶不上中秋夜,那团圆的意义就大打折扣了,很多工人就会选择留在工地,寄钱回家。但这又不能同杨经理说,如果他不小心透露出去,工人会认为算计他们,会骂娘、起了反作用。
    田禾把红包退还杨经理。自己是集团的人,如果收了集团项目部的红包,那就是自己家的牛,吃了自己家的麦苗,这是一个人的人品道德问题。田禾把杨经理批评一顿,叫他赶紧去给建委等主管部门领导、监理拜节。杨经理是老项目经理,拜节的事他早就拜完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拿到工资款,发放工人工资,抚慰工人。他也想打电话给杨总,请杨总出面同田禾说说,尽快拨款。但他知道杨秀夫同田禾的关系,杨总的性格,所以不敢打,只能一次次往田总办公室跑。
    杨秀夫的企业管理有他的一套。他理念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当老板看准了一个人,认为他是人才,就应该充分授权、放手,让他发挥、拍板,有权就有责任。如果他不会发挥、不敢拍板,那就是庸才,赶紧换人。如果当老板的怀疑人、不放手,手下的人没有权,什么事情都问老板,最后都要老板拍板,那用这样的人有什么意义呢?哪事情怎么能办好、企业怎么能发展壮大呢?杨秀夫认为田禾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稍加打磨指导,将来能成就大事,所以很少打电话下指导棋。田禾没把握时候会主动打电话来请示报告,杨秀夫讲自己的意见看法供他参考,最后拍板权还是田禾。
    房地产公司拜节的事,田禾打电话请教了杨秀夫。杨秀夫讲了其他公司的拜节情况,给田禾一些建议。田禾综合考虑后,把拜节做了分工:几个主管部门的一把手由田禾负责;其他掌权人物由陈放负责。礼品金额分几个档次,让不同身份的领导接到了礼品既放心又不掉价,拜节的人既亲切自然又不失身份。
    田禾同几个领导很熟悉。他先给领导打个电话,预约时间。一定级别的领导都是单独办公室,两人先谈工作,然后讲些节日的客套话,最后礼物出手,顺理成章,亲切温馨。两天时间,田禾的拜节工作就完成了。
    陈放平常自我感觉良好,好像自己美国回来,有高人一等的感觉。以前他跑外交,虽然能说会道,尊重领导,但没法同他们交心;现在拿购物卡送他们,陈放感觉难为情。有的领导办公室不止一个人,红包送不出去,自己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不已。中秋节马上到了,还有几个领导没送达,急得陈放六神无主、坐立不安。
    陈放忧心如焚的事不止工作,还有私生活。这几天黄香依经常打电话来,问他为什么几天不打电话不见人影?而且都是吃饭时候打来,陈放赶紧放下筷子走到另外房间里接电话。次数多了,严小莺有点怀疑,投来异样的目光。后来饭点时间的电话铃声,陈放都有心惊肉跳的感觉。陈放何尝不想同黄香依打电话见面,这一段时间,他的心全在黄香依的身上。陈放没谈过恋爱,天上突然掉下一个“林妹妹”,掉进自己的怀里,怎不令他神魂颠倒呢?他恨不得天天同黄香依腻在一起。以前陈放夸自己的家族企业富可敌国,老婆没感情早己分居,将来带她周游列国等等,让涉世未深的黄香依为之心驰神往。严小莺这几天在金安,陈放不得不陪在她身边,那敢同黄香依联系,急得他抓耳挠腮、寝食难安。
    严小莺还留在金安。这个季节是服装行业的淡季时间,订单少了,工厂的事情也少了。严小莺将厂里的事做了安排。她想在金安多呆一段时间,同陈放一起过中秋节,尽一份作为妻子的责任和义务。从结婚到现在,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上两年。长期的分离、又没有感情基础,双方各过各的,经济也互相独立,两人隔着一条无形的鸿沟。严小莺认为,两人结婚组成家庭,象成立一家公司。公司要双方投资、共同经营。如果一方不投资感情、不经营,公司最终会倒闭,两人离婚收场。以前两人相隔万里,投资不到位,婚姻是个空壳公司。现在两人近了,投资方便了,应该要加大投入,把“公司”经营得红红火火。
    女人的心是很敏感细腻的。严小莺发现陈放有什么秘密瞒着她,她不想去寻根究底,她知道陈放的秉性。怎么多年了,作为一个男人,老婆长期不在身边,出去偷吃几口,也正常。但不能过份,不能让自己知道,不能伤害到“公司”,这是严小莺的底线。
    中秋节放假一天,房地产公司给项目部工作人员、工地上的工人每人发两块福州大礼饼。大家三三两两以不同的方式欢度中秋佳节。
    难得放假一天,田禾约严小莺、陈放、连芬去岳阳楼游玩半天,傍晚回来参加项目部的中秋晚宴。陈放借口还有一个红包没有送到,今天是最后一天,他没时间去。其实他想趁严小莺离开金安,自己好与黄香依幽会。连芬怕严小莺发现自己同田禾的私情,借口有事,不敢去。田禾和严小莺看见他们两个不去,两人在金安森林公园兜了一圈,就回到公司泡茶聊天了。
    中秋节是个美妙和欢乐的日子,太阳一下山,喜庆的鞭炮声此起彼落。团圆的人们忙乎着美酒佳肴;身在异乡的游子呼朋唤友,推杯换盏;人人都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
    项目部今晚在福建酒楼宴请房地产公司全体人员,酒席开三桌,参加人员几乎都是家乡人。大家集体狂欢,用酒精来忘却对家乡亲人的思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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