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妇人一身素缟,髻簪白花,面容苍白,布满了悲戚哀伤。她不时提绢掩唇咳嗽几声,那咳嗽声已是十分嘶哑,似乎随时会咳出血来似的,想来便是高夫人无疑了。
    徐长吟与沈度见她哀痛至此,心中无不同情,相继起身。沈度掠前一步:“贫道青城山广成子,今冒昧登门拜访,还请夫人见谅。”
    高夫人由婢子搀扶着坐下,客气的颔首道:“二位道长远道而来,不必客气,请坐。”这高夫人倒是待人和气。高庆奎如今并不在京师,这些他们也是知道的。
    徐长吟与沈度依言坐下,高夫人又道:“不知二位道长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徐长吟如今是徒弟身份,自不便插话。
    沈度托了托拂尘,道:“贫道途遇贵府,但见贵府上空黑雾弥漫,是阴魂不散之兆。敢问贵府近来可发生甚么异事?譬如夜半无人有声,无风自动?”
    高夫人尚未说什么,那两名婢子已面色微白,低喘一声:“当真有鬼!”
    沈度与徐长吟不为所察的交换了记眼色。
    高夫人皱眉看了二婢一眼,神情渐自恹恹,“府上近日是有不平顺,却已过去。道长可还有旁事?”想来她并不相信沈度的危言耸听,有了送客之意。
    沈度一手慢慢捋须,语气深沉:“此阴魂中隐含冤气,且绕之不去,当是对府上深有眷念。”
    高夫人微微一愣,“道长此话怎讲?”
    沈度看了眼徐长吟,徐长吟接言沉声道:“家师之意,此阴魂当为府上之人。”
    高夫人面色略变,却不说话。
    徐长吟继续说道:“此冤魂纵无危害之意,然久聚不散,对府上终是不吉。”
    “道长可知冤魂是谁?”高夫人忽而问道。
    沈度从容应对:“贫道方才听府上家人提及,府上千金新逝,此冤魂当与令千金有关。”
    高夫人骤然又剧烈的咳嗽一阵,面色涨得通红,左右婢子赶紧替她顺气抚背。隔了半晌,高夫人方渐平了咳嗽声,推开婢子奉上的温茶,抬起哀颜,失声道:“当真是我女儿?”
    沈度捋着长须,掐指一算,煞有介事的道:“是否真为令千金,贫道只需开坛作法即可知。”
    “开坛作法……”高夫人喃喃复语,忽而神情复杂的紧目盯住沈度,“若真为小女,道长可有法探得小女含冤何处?”
    徐长吟与沈度心中具是暗道,看来高小姐的尸身仍未查明。
    沈度话也不说死,“贫道定当尽力!”
    高夫人的表情略略有了几分气色,“好!道长如能查实,我必以重金酬谢!”
    沈度肃言而道:“贫道修法数十载,此次下山游历,只为以道法助人,不求旁物。如能为贵府祛祸,亦是贫道的一件功德。”
    他这番话说得正义凛然,高夫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改观,“道长砥砺德行,实在难得。不知道长何时开坛作法?我亦好有所准备。”
    沈度又掐了掐指,“明日子时一刻是良时,开坛一应之物由贫道准备,夫人不必劳心。然此前,贫道需去令千金惠折兰摧之地设下阵法。”
    高夫人又听他连作法之物也自行准备,渐自相信他们并非为银财之来。她立即对左侧的婢子吩咐:“你领二位道长前去沉香阁一趟。”
    那婢子脸色微白,小声应了句“是”。
    高夫人神色愁倦已极,徐长吟与沈度向她告了礼,也不再多言,请那婢子领他们前去。
    高小姐所居之处极是清幽雅丽,望着门额上的“沉香阁”三字,徐长吟心中暗叹:沉香、沉香,果是沉香玉殒。
    “吱呀”一声,那婢子推开院门,内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竟无任何白幔白笼悬挂着,但饶是如此,那幽幽暗暗的院里仍让人有一股阴恻恻之感。
    那婢子紧了紧脸色,压低声道:“二位道长请!”
    徐长吟见她站在门边,只请他们进去,自己却不大愿意抬脚,心下了然,当即便故意低呼道:“师傅,方才似有一抹影子掠过。”
    阴翳影动,再正常不过。那婢子却登时刷白了脸,低喘一声,连扣住门环的手也像摸着了烫热的铁铬似的,嗖地一声缩了回去,颤声低问:“道、道长,难道、难道小姐的鬼魂真的在、在里面?”
    沈度知徐长吟故意耍弄名堂,配合道:“高小姐冤死,必然心有不甘,魂魄在此徘徊也不足为奇。”说着,他朝那婢子道,“可否告知贫道,小姐遇害之处是在哪里?”
    那婢子不敢入院,只咽着口水,踮脚朝内里一指,吞吞吐吐的道:“就、就在小姐的闺房里。道、道长可自己去瞧瞧,我、我不大舒服。”
    徐长吟与沈度悄然一笑,并不勉强她,问明了是哪间闺房,便即推开阁门,走了进去。
    静静的雅阁之中,沈度似笑非笑的睇向徐长吟:“如何布阵?”
    徐长吟睨他一眼,“师傅是天师,岂需问我?”
    沈度一笑,徐长吟大费周章的以神鬼之事来诓骗高夫人,终得到了查探之机,不过她打算如何查起?
    徐长吟在一间厢房前顿足,门扉紧闭,似乎透着阴阴寒气。她推开门扉,顿见闺房奢丽无比,想必高氏夫妇对女儿十分疼宠。阁中的陈设并未如何动过,一切如旧,似是在等待着主人的回来,也足见高氏夫妇隐约还在期望着女儿未死。
    徐长吟将幡旗放在门外,从门扉处开始细细查看。沈度不做声,在一旁凝视着她的举动。
    从门边走至房中,徐长吟仔细检查了所有的物件,果是无任何发现。
    高上云是在这间闺房之中遇害的。施靖仪潜入房中,意图轻薄未遂,故杀害高上云封口,最终被发现。被抓之后,高府中人当会立即来房中查看,可那时高小姐的尸身已不见,只留下血衣。若真是施靖仪犯案,他从作案自逃离期间的时间紧迫,要如何藏掩高小姐的尸身?若非他藏掩,尸身也不会自己走路藏起,难道有第三人在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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