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云送药回来,看到师傅正在药柜前低着头对着什么东西在沉思。
    他也不敢打扰,默默地坐在一边分拣药材。
    “过来,九云。”
    九云站起来,往后屋方向看了看:“师傅,阿青和板栗呢?”
    “都出去了。”郑修元皱起眉头,看上去心事重重,“来看看这是什么?”
    九云看到师傅摊开的手心里放着一片拇指般大小的金色小薄片,好奇地捏起来,手感很硬,也很干。
    这两年来他自认为已经认识了大部分药材,可是面前这片东西却是这么的陌生,从来没见过。
    “不认识吧?”
    “嗯。”九云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对不起师傅,我……”
    郑修元摆摆手道:“我也不认识。”
    “啊?”九云一惊,“还有师傅您不认识的药材?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这世间万物千奇百怪,有我没见过的,其实也不出奇。”郑修元叹口气,“所以说学无止境啊。”
    “这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
    “昨日差点摔下去被你扶住的小弦姑娘,可怜小小年纪,身子有一些顽疾,这药片就是她的......”
    九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娇俏可爱的身影。又黑又密的睫毛下那双清亮的眼眸如寒星碎玉一般熠熠发光,似那繁星点点的浩瀚星空。
    她的笑容是他有记忆以来从未见过的,仿佛可以把千年的寒冰融化。她晕过去前楚楚可怜脚步踉跄,虽然看上去非常柔弱,但顾盼之间又自有一番高雅的气质。
    平时都是阿青跟着师傅去给夫人们问诊,他要么留在正医堂打理一些杂事,要么出门给王爷的亲戚好友送药。昨日因为师傅他们走得急,药箱忘记拿了,板栗又不在,他给他们送药箱时正好看到和秋歌说话的舞雀。
    那一刻,他呆住了,忘了手上的药箱,也看不到天地间其他人其他景致……
    他的心里仿佛有一根弦被轻轻地拨了一下,颤动,兴奋,怜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这种复杂的感觉。
    “你在发什么呆?”郑修元不满道,“有没有听师傅说了什么?”
    “啊......那,那您直接问她不就行了?”九云结结巴巴道。
    郑修元心中轻叹了一声。
    “她只说是以前老家的医师开的药方,其他一概不知。最奇怪的,她说她来自泉都。我年少时就在泉都学医,她的口音或许可以骗得了别人,但完全骗不了我。而且,我说泉都来溪镇的清炖羊肉有名,她居然也说是……”
    “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郑修元看着九云,一字一句道:“来溪镇这个名字是我随口瞎编的,而且,泉都那个地方,传说几百年前羊曾经救过他们的祖先,所以,他们从不吃羊肉!”
    “啊?”九云诧异道,“也就是说,她不是来自泉都......”
    “对。”郑修元两手背在身后,慢慢踱着步子,“而且在我问诊时,明显感到她很紧张......这丫头是韩夫人在路边捡的,说是家乡遭到了洪水,家人都已遇难,她跟着其他难民一路南下逃难出来的……我觉得,此女来路不明。”
    “师傅,要这么说的话,我跟她一样也来路不明,我不也是你从山里捡回来的?”
    “你和她哪里一样了?”郑修元拍了一下九云的头,“你是头部受了伤不记得从前的事,她可没有,她明显就是在刻意隐瞒。”
    “也许……也许她有难言之隐?”
    “嗯,也有可能。”郑修元沉吟片刻又道,“你看她的样貌哪里像个丫头?比咱们府里的郡主看着还贵气,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我看得出来,王爷夫人们不可能看不出来,怪不得夫人准我为她看病,你看府里的下人们谁有这个待遇?世子也去看了她,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唉!”
    九云明白郑修元为何叹气,这府里但凡有点姿色的丫鬟都逃不过方其剑的手心。以前他从来不多管闲事,但现在……
    “九云啊,你也来了两年了,师傅对你如何?”
    “恩重如山,将来我一定会好好报答师傅的恩情的。”
    “师傅不需要你的报答……”郑修元很满意九云的回答,爱怜地看着爱徒,“阿青是个可怜孩子,从小就失去父母跟着我这个老人。唉……师傅老了,将来肯定会走在你们前面……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她,可以吗?”
    “师傅您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只要我在王府一日我就……”
    “我的意思……”郑修元停了好半天,仿佛很难开口一样,“你愿意娶她吗?”
    “啊?”九云没料到郑修元会这么直白地提起这种事,不禁惊呆了,他一直只是将阿青当作姐姐,别无他想。
    “你不愿意?”郑修元也大为吃惊,对于一个被他捡来的孤儿这难道不是好消息?他不理解,也对九云的反应极为不满。
    “师傅可以容我想想吗?”九云看到郑修元脸色不好,笑了笑,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我和阿青天天在一起打闹玩笑,您突然让我娶了她,可您问过她的意思吗?万一她瞧不上我呢?”
    郑修元一怔,九云说得也没错,阿青再不是小时候那个阿青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心急如焚。
    “那我问问她的意思……这事也不急着这两天。”郑修元心烦意乱,又回到之前的话题,“对了,我昨日给小弦姑娘探脉,发现她的脉象很是奇怪......”
    “奇怪?”
    “我也说不上是什么......”郑修元皱眉道,“按理说才入夏没多久,还不是最热的时候,她只是在日头下站了半个多时辰就出现这么强的反应……而且她这病已经多年,经常发病,却无法根治。我替她把了脉,竟不知该如何开药。还有,最奇怪的就是取一片这药片煮水喝,我是亲眼见到她慢慢就好了起来,真的是立竿见影......这么好的药,我行医数十年,竟然见都没有见过——行了,你去忙吧......这药片你先替我收好,我得空时查查医书。”
    郑修元神情落寞阴郁,九云不敢多言,接过药片走开。他打算将它收起来,在放进抽屉前他发现这金色药片虽然又硬又干,但仔细看可以看出来上面似乎有些花纹。
    他拿起一片举起来对着窗外亮堂的地方反复观看,这一看才发现这些花纹其实是两排整齐排列的线,但是看得出来这一小片只是一片残片,并不完整。
    “奇怪,到底是什么呢……”他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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