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酒楼热闹非凡。
    一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一桌新科进士,眼下尚未分配职位,他们便有许多时间高谈阔论,交友应酬。
    孔良依旧低调,但他是状元,自然广受关注,还被推到了主位上,众人对他也是诸多恭维。
    “孔状元年少有为,不知道俘获了京城里多少女子的芳心,听闻赵尚书有意择婿,赵尚书唯有一独女,以后赵家不都是孔兄的了?”
    “听说长公主也有意将小郡主下嫁,也不知是真是假?当年驸马就是探花郎,长公主就是偏爱年轻俊美的少年郎,我若是再年轻些,说不定也能娶到郡主。”
    “孔贤弟前途不可限量,随便攀上哪个,日后都不用愁了,诸位都是同年,日后还望贤弟多多提携啊。”
    众人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美酒一杯接着一杯,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孔良只是浅浅的抿了几口,脸上就泛起了深红,他借口不胜酒力,众人倒也不好再劝。
    “诸位不必再猜了,我已经去纪家提亲了,交换过生辰八字,若无意外,这婚事就算是定下了。”
    孔良并没有待价而沽,既然决定要娶纪家三姑娘,那就不能任由这些闲话四处蔓延,这对三姑娘不公平,也污了其他姑娘的名声。
    众人免不了一阵遗憾,“纪首辅的女儿已经出嫁了,贤弟难道要娶旁支的女儿?终究还是隔了一层。”
    又一人道:“世人只知纪家大姑娘,殊不知纪首辅还有个庶女呢,只是才名不显,也不知配不配得上孔兄?”
    孔良腼腆的笑了笑,露出了少年的羞涩之意,“纪家的女儿自然都是好的,分明是我高攀三姑娘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打趣道:“果然是年轻,脸皮薄,还害羞了。看来是已经见过了,不过纪家大姑娘当年名满京城,三姑娘应该也是不差的。”
    孔良松了一口气,他其实没见过纪三姑娘,也不知是美是丑,是个什么性情,但总不能让外头的人觉得三姑娘不好。
    一名新科进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大声喊道:“大事不好了,听说纪首辅辞官了!”
    嗡的一声,整个蓬莱酒楼都躁动起来,许多人围过来,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孔良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敢相信,直到旁边的人推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厉声道:
    “你胡说!纪首辅只是在家养病,三殿下还亲自上门探望,怎么可能辞官?陛下也不会同意的!”
    新科进士喝了一大盏茶,苦着脸道:“我也不信啊,但外头都传遍了,纪首辅今日终于上朝了,开口就说自己年老体弱,要辞官,连官笏和官印都交上去了。”
    “皇帝把纪首辅辞官的奏章留了下来,也不知是个什么说法。”
    孔良实在是想不明白,纪首辅为何要辞官?
    皇帝为了安抚纪首辅,还斥责了二皇子,让二皇子闭门思过,纪首辅圣心犹在,裴次辅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等纪首辅“病愈”回去,内阁依旧在纪首辅的掌控之中。
    同桌的人都站了起来,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什么年老体弱,纪首辅不到四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八成是被裴次辅赶走的!”
    “哼!我看裴次辅自己也不干净,我就不信科举舞弊与他无关?也不知他在朝中如何蒙蔽圣听,陛下居然没杀他!”
    “若不是纪首辅重新阅卷,排定名次,多少有能之士要落榜,纪首辅若真的走了,也不知日后的朝堂是何模样?”
    “孔贤弟,贤弟你要去哪?”
    孔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他才不信裴次辅能赶走纪首辅,这其中一定另有缘由。
    户部赵尚书是纪首辅推举上去的,虽然赵尚书一直觉得是靠自己的真本事,但以赵尚书的脾气,没有纪首辅保驾护航,不知道被人害了多少回了。
    六部能相安无事,政令能通晓景国,纪首辅功不可没。
    皇帝醉心权术之争,不分是非黑白,若是没了纪首辅,这朝堂还是他想要效力的朝堂吗?
    孔良急匆匆的往外跑,迎头就撞上了一辆马车,幸好马车停得快,才没有伤到人。
    纪云欢没有从马车上下来,毕竟她现在应该在家里“养伤”,她也听到了街上的传言。
    难怪今日父亲会答应让她出来,原来一切已成定局,她想拦着父亲,也来不及了。
    纪云欢心中一阵酸涩,几乎被愧疚填满,“回家,我要见父亲。”
    马车绕过蓬莱酒楼门口的广场,诸多士子在这里高谈阔论,众人都是半信半疑,有人觉得纪首辅是在以退为进,不可能放弃首辅的高位。
    纪云欢却明白父亲是真心辞官的,都是为了她能嫁给景煜。
    车帘被掀开,景煜跳进来,诗琴很有眼力的出去了,坐在了车辕之上。
    景煜凑过去坐到了欢姐姐身旁,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岳父不想让你愧疚,特意让我来劝劝你。”
    纪云欢眼眶有些红,没好气的瞪了景煜一眼,“都怪你!好端端的上门提什么亲?父亲这是拿整个纪家在赌,赌我的眼光没错,赌你能赢!”
    “我陪着你上刀山下火海都是我自己选的,可父亲背后是整个纪家,往后这朝堂上没有纪首辅,群龙无首,纪家的附庸,纪家的亲族,父亲的门生弟子肯定会被打压,日子该如何的艰难。”
    景煜的手已经移到纪云欢腰上去了,他实在是想念欢姐姐,没等他摩挲两下,纪云欢就掀开了他的手,气呼呼道:
    “趁现在皇帝还没同意,父亲回去请个罪,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不用你劝我,你去劝劝我父亲才是正经事。”
    景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岳父就知道你会这样想,你想让纪家独善其身,可朝堂斗争,谁又能独善其身?”
    “岳父这样做,也不全是为了你,二皇子野心勃勃,皇帝一门心思捧着二皇子,迟迟不立太子,如今的朝局太稳当了,若是不变一变,哪有我出头的机会?”
    “欢姐姐,如今我已经手握刑部,不会再退出去,很快朝堂上便会有我的一席之地,不管父皇愿不愿意,他都要立我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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