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哥商业眼光独到,英明果敢投资四百多万,在市中心投资创建“一代公主”娱乐城,集餐饮、洗浴、休闲一条龙服务,成为全市服务业龙头老大。娱乐城位于商业大厦之旁,上下五楼,一到夜晚,灯光旖旎,音乐袅袅,大楼璀璨明艳,“一代公主”就像一位尊贵的公主,珠光宝气,花枝招展,呢喃燕语,轻歌曼舞。全城人抬头即视,好奇市民散步纳凉,拥至娱乐城前,看曼妙灯景,听美妙音乐,顾盼流连。
    豺哥连续几天大摆宴席,祝贺的,捧场的,五湖四海,三教九流,宾客盈门,门庭若市。周末,洪卫叫了辆三轮车,买了一面绘有精致松鹤迎年图的镜框作为贺礼,送至一代公主娱乐城。豺哥非常开心,一定要留他吃晚饭,洪卫决定好好享受一下。他先到一楼洗澡,浴室装潢考究,乳白色墙壁润滑醒目,浴池大小各异,清水碧绿,热气弥漫,泡泡浴,芬兰浴,桑拿浴……蒸得洪卫大汗淋淋。淋沐浴一冲,浑身湿漉,服务员取了两条热毛巾把为他一擦,全身顿时有种脱胎换骨般的清爽。系好休闲服,洪卫到休闲大厅休息,大厅宽敞,四五十张红色沙发排列整齐,顾客悠闲地边喝茶边看镭射电影,几个身着统一旗袍,打扮妖艳的小姐大方地为他们服务。男浴室居然出现女性,他有些不习惯,心惊肉跳,头脑发晕。洪卫找了张沙发躺下,双脚跷到前面的配套方形皮凳上,一个小姐手端茶杯轻盈飘临,微笑着摆在旁边的茶几上。洪卫礼貌道了谢,小姐弯腰操着普通话柔声问他要不要到包厢按摩。他的眼前是突兀的胸部,如两只高耸的山峰,却不呆板,颤动着青春的活力。他脸庞灼热,心率骤频,不由扭过脸含混其词摇摇手。小姐转身离去,高跟鞋与地板摩擦出清脆的节奏。他转过脸偷偷看她的背影,她身材高挑,腰身柔韧,丰满的臀部裹紧旗袍,摆动着妙不可言的韵律……洪卫闭上眼,重重咽口唾沫,只躺了一会,便起身,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穿好衣服,他到二楼打了一会儿桌球和乒乓球,玩了一会儿游戏机,又到四楼歌舞厅听了一会儿歌,色彩斑斓中,音响效果奇佳,每个破嗓子在麦克风面前都成了歌唱家。五楼是旅馆,他意犹未尽转个够,站在豪华房间顿觉眩晕。小半天时间,他大开眼界,玩得乐不思蜀,直至豺哥喊他到三楼餐厅吃饭。
    虽然开张没几天,三楼餐厅宾客盈门,生意火爆,服务员来回穿梭。豺哥在太平洋厅安排一桌招待朋友,这张圆桌可坐十四人。洪卫发现,除自己和豺哥外,其余十二人也是野川各界精英,因为大家都见过世面,所以熟不拘礼。天花板上喷出丝丝凉爽的风,那是中央空调在工作。豺哥开了三瓶郎酒,郎酒为酱香型,酒性猛,甚合男人的胃口。十四个人面前都摆了一只大玻璃杯和一只小玻璃酒盅,训练有素的服务小姐动作优雅地依次给他们斟酒,大家都手捂大杯,推三阻四,如临大敌。
    “豺哥,酒能助兴,今天的酒怕是推销不掉。”洪卫担忧地说。
    “兄弟,你太老实。喝酒是一门艺术,酒文化学问渊博,高深莫测。”豺哥接过服务员手中酒瓶,“先告诉你一条简单的定律,喝酒一般分为四个阶段:第一是少女阶段,严防死守;第二是少妇阶段,半推半就;第三是壮妇阶段,来者不拒;第四是寡妇阶段,主动出击。现在是少女阶段呢,酒自然难斟。”
    “豺哥,你是名副其实的营(淫)长啊,出口成章(脏)。”众人笑容绽放,纷纷放下捂着玻璃杯口的手。
    “承蒙各位抬举,我这个‘营长’级别不高,因为我只是口头腐化。我的上级不是团长,而是我老婆——她可是标标准准的旅(女)长,管理严格呢。”豺哥又开了两瓶郎酒,呈顺时针方向把桌上十四只大杯全斟满。
    大家笑嘻嘻用勺子把小酒盅舀满。洪卫惊奇发现,本来空空如也的小酒杯斟了酒后,杯底露出一个美丽少女的笑靥。
    众人说笑。豺哥豪情万丈,满脸放光,不断向大家敬酒。朋友们轮流祝福,说着恭维的话,惹得他心花怒放。
    “豺哥,‘一代公主’可是全市规模最大,档次最高,设备最齐,小姐最靓啊,歌舞厅、浴室小姐个个如花似玉!你小子果然有真知灼见,眼光长远,出手就是不同凡响。看你财源滚滚,嫉妒死弟兄……”
    “没听人家说:工人下岗,小姐上岗,痞子站岗,流氓擦痒。小姐吃的流氓的饭,我吃的是小姐的饭啊。胆子要大一点,步子要快一点。开放搞活,与时俱进,请各位弟兄以后多多捧场啊。”豺哥站立,哈着腰,双手托杯,恭恭敬敬地敬着众人。
    “捧场是肯定的,就怕小姐把弟兄们拉下水,玷污了清白之身,毁了一世英名。”
    “宁在花下走,做鬼也风流。哈哈哈……”
    “色是身上衣,酒是肚中火,还是酒实惠。今天庆祝豺哥开张之喜,弟兄们开怀畅饮,一醉方休,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啊。”
    “对,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干杯!”
    “……”
    洪卫大吃一惊,桌上都是高人,斗诗斗酒,满腹经纶,唐诗宋词如数家珍。
    酒席直接进入少妇阶段,羞羞答答。十来分钟后,你来我往,迅速进入壮妇阶段,十瓶酒一干二净。豺哥启开第十一瓶酒时,两个朋友顾不得斯文,成了“寡妇”,你争我抢,酒瓶成了手中玩具。当第十二只酒瓶见了底,三人倒在桌下,五人扶着墙摸进卫生间“哇哇”大吐。洪卫有自知之明,一直处于“少女”阶段,加上豺哥拼死保护,他才全身而退,没有与他们沦为同类。趁自己清醒,他及时保护了第十三瓶酒的瓶盖。看着朋友们一个个酒气熏天,头重脚轻,洪卫举起酒瓶,眯缝着眼看红色“郎”的商标。他觉得“郎”酒应该改成“狼”酒,喝得大家都变成了狼。
    洪卫跟随豺哥,安排了大家洗浴,喝茶,休息,又一个个送走朋友。已是凌晨一点,两人并无睡意,一同进了一楼总经理室。经理室的豪华装饰令洪卫眼前一亮,他斜斜倚靠沙发上,懒散地张开手脚,一只脚支在地上,一只脚悬在空中。豺哥给洪卫泡了杯龙井,清香四溢,他惊叹于豺哥的精力旺盛和酒量惊人。豺哥今天至少喝了一瓶酒,仍思路清晰,口齿伶俐,历经酒精考验,不愧是一条好汉。洪卫敬佩地注视他,豺哥点根烟,坐到办公椅上,脱了鞋,脚跷到办公桌上,惬意地吸口烟。
    “豺哥,活到你这分上,值了!”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钱是个好东西,钱可以提高你的生活品位,可以助你成就事业,没钱我怎么能讨到你嫂子?赚钱真的是一件有意义的事。”豺哥呷口茶,遗憾地说,“如果不是你嫂子给我生了个女娃,让我断了后,我的生活真的称得上功成名就,功德圆满。”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唯有缺憾才会真实。世界就是对立统一的世界,事事有矛盾,时时有矛盾,一个旧的矛盾解决又会产生新的矛盾,新旧事物之间绝没有哪怕是一瞬间的无矛盾状态。所以,我有文化没有钱,你有钱没有文化。”洪卫循循善诱,“儿子有儿子的乐趣,女儿有女儿的好处,不能一概而论。再说,当年为了追求嫂子,你是费尽心机,知足吧!”
    “女人,千万别美化她们!当初,你嫂子在我眼里就是天使的化身,为了她,我的腿也被打折,可还是百折不挠,心甘情愿追求她。现在,我终于知道一个真理:不论外表多么清纯,气质多么高雅的女人,即使她是仙女下凡,每天也要脱裤上厕所,每月也要来月经换短裤,甚至放屁比我们男人还响。”豺哥被自己的话惹笑了,“美女和金钱,人生不可或缺。人心不足蛇吞象,拥有再多的钱你也不会满足。当初成为万元户,又锦上添花讨了个漂亮老婆,令我欣喜若狂。现在,我像一只嗅觉灵敏的猎犬,四处投资,终于成了人人羡慕的豺百万,又投资这座娱乐城,准备再接再厉,大干一场,赚更多的钱。其实,金钱对每个人来说既是财富,又是负担,生不带来,死
    不带走,道理人人都懂,但大家还是乐此不疲。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
    洪卫猛然想起什么,轻轻问:“豺哥,娱乐城有色情服务吗?”
    “兄弟,别往哥脸上抹黑。好歹哥也是高中毕业,不是文盲,违法犯罪的事从来不干。我不过利用人们的猎奇心理,打打擦边球,陪舞啊,按摩啊,都是正规动作。当然,小姐能不能洁身自好,忍受各种诱惑,不是我的能力所左右。哥以前也是劳动人民出身,根红苗正,崇尚劳动,规矩做人,没什么不良爱好。结婚后,因为你嫂子生育未能让我如愿以偿,便和她闹了别扭。客观地说,起先不是我招蜂惹蝶,我不过是菜花,蜂啊,蝶啊,纷飞而至,也怪我个人意志不够坚强,还是被坏女人拉下水。其实我也清楚,不是我铁拐李形象多么讨女人喜欢,而是粗壮的腰包让她们眼馋。都是金钱惹的祸,男人最好别太有钱!不瞒兄弟,现在不论什么美女,脱光了躺在面前都难让哥兴奋,不就是一根剥了皮的大葱,没什么新鲜的。她们想的是我的钱,我对她们的身体已麻木。不过哥也想通了,这种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生活实在没意思。我决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浪子回头了。兄弟,你前程似锦,前途无量,千万别学哥哦!”
    洪卫为豺哥的坦诚震惊了,突然感觉到了他满脸的沧桑。豺哥真的成熟了,成熟是多方面的:生理的,心理的,思想的,行为的……成熟又是相对的,承认自己的不成熟就是一种成熟。洪卫也感到了自身的不成熟,上次送礼就是一次不成熟的体验,人生处处是不成熟,人的一生就是由不成熟走向成熟的过程。
    豺哥为洪卫的婚事心急如焚,他又跟洪卫谈起了柳星,劝告洪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抓住机遇,促成姻缘。洪卫迟疑一会,郑重地点点头。
    中午,洪卫与柳星见了面,是在“一代公主”三楼吃的午饭。柳星相貌并不出色,但还算标致,身材倒出众,风度优雅。她并不多言,只缄默静听。豺哥巧舌如簧,滔滔不绝,一串串褒义词包装了洪卫,机关枪般喷扫,柳星抿嘴娇羞地笑,洪卫顿生好感。气氛融洽轻松,柳父柳母颌首致笑。柳父诚恳地说:“小洪,你个人素质不错,我们看重你的才华,对你很满意。财富可以去创造,物质的东西我们看得很淡。我家柳星从小娇生惯养,以后你们相处还请你多多宽容。”
    柳父慈祥的笑容像一轮太阳,笼罩着洪卫,他感到周身温暖,当机立断,决定与柳星交往。
    晚上,洪卫请柳星到文化馆看录像,他买了话梅和瓜子,领她进黑黢黢的放映厅。影片连放,是两部南斯拉夫战争片《桥》、《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洪卫都看过两遍了。他天生喜欢战争片,从小看《渡江侦察记》、《闪闪的红星》,长大后对层出不穷的中国战争片情有独钟。战争片不仅制作规模宏大,影员表演逼真,而且记载了中国丰富多彩的历史,成为他们这一代人独特的精神美味。他喜欢历史,喜欢战争,喜欢各国战争片,百看不厌。他喜欢炮声隆隆、烽火连绵的场景;喜欢硝烟弥漫、枪林弹雨的气势;喜欢激昂的冲锋号、雄壮的呐喊声、熏如黑碳的面孔……充满革命英雄主义气概的血腥场面令他热血沸腾,血脉喷张。柳星并不爱看战争题材,洪卫给她讲历史,讲世界大战,讲希特勒的日尔曼民族,讲南斯拉夫人民和中国人民的宁死不屈英勇无畏的民族气节……柳星教语文,文史相通。在洪卫感染下,她面色涨红,或扼腕叹息,或大声叫好,淑女风范荡然无存。洪卫喜欢上了她的率真,明亮的目光在黑暗中不断瞟闪。他想起了与雪儿的第一次约会:看《虎口脱险》,吃橄榄的情景历历在目,一股酸酸的感觉泛上心头。
    薛青升职后,毕台长居功自傲,得寸进尺,想保持与她的关系。她并不领情,对他冷若冰霜。本来自己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竞争这个职务大有希望,虽然薛青承认自己升职过程中毕台长功不可没,但她觉得是用自己的身子换来的,物有所值。她并不给他第二次机会,当初对他的骚扰还有所顾忌,不敢过分拒绝,因为有了申奥失败的那晚醉酒,被他乘虚而入,她觉得他手段下作,胜之不武,骨子里对他充满鄙夷。在毕台长面前,薛青成了一堵墙,公事公办,让他无机可乘。周围闺中密友大多成家,幸福地牵着蹒跚学步的儿子或女儿散步,即使有未婚的同龄女伴,也都名花有主,她却待字闺中,如荒山野岭中一枝玫瑰,孤傲地开放,令人望而却步。她喜欢下班后静静伫立章燕、袁元墓前,无声地与他们交流,凝视的目光便是无声的语言。
    薛青终于出事,就在墓前。那晚,月移花影,月影婆娑,行人稀疏。下班,她像往常一样,踯躇墓前,被三个醉眼蒙眬的小青年盯上。
    “小姐,蛮……正点的,多少钱?”他们淫笑着,勾肩搭背围上她。
    薛青从沉思中清醒,猛然扭转头,横眉冷对,怒目圆瞪:“干什么!”
    “野玫瑰,蛮有个性!哥哥……喜欢。”三个家伙嬉皮笑脸,一个瘦高个一把拽住薛青的手,另一个矮胖子伸手摸她的脸,“走,哥哥等不及,速战……速决。”
    “流氓!”薛青甩掉瘦高个的手,“叭”结结实实给了矮胖子一个耳光。
    “婊子,敢……打我?假正经。”矮胖子露出狰狞面目,冲上来扯她的裙,另两个也趋前拉扯。
    “抓流氓!抓流氓……”薛青大惊失色,高声惊呼,凄厉的喊叫划破夜空。她边叫边拼命挣扎,双手张扬,手指弯曲,尖利的指甲变成犀利的枪矛,凶狠扎向他们的脸,他们被扎得“哇哇”大叫。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城南中学上晚自习的老师听到呼叫奔跑过来。三名小青年见势不妙,拔脚就跑。薛青抓住最矮的小个子膀臂,他死命挣脱,薛青又冲上去扯住他的t恤,他穿着拖鞋,动作笨拙,被她紧紧拽住。
    丁得平最先赶到,路灯下,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薛青激愤扭曲的脸。她衣衫不整,连衣裙折皱,正拼命扯住一个小个青年,那家伙抱头挣扎,脸上有两道明显的血痕。
    “交给我!”丁得平左手叉住他的脖子,抡起右拳,在空中奋力一划,沉重地砸向他。男青年惊恐地后退,还是被砸得踉跄几步,跌倒在地,双手捂鼻,指缝间渗出鲜血。洪卫闻讯赶来,呼了于一建,大家齐心协力把小个子扭送城南派出所。一会儿,于一建赶过来,和同事对他进行了审问笔录。原来,小个子才二十出头,逃掉的两个是狐朋狗友,三人在人民医院门口吃完大排档,听说甸垛村这儿有暗娼,就想开阔一下眼界寻找一个快乐。路上,他们见薛青打扮入时站在路边阴暗处,就把她误会成了暗娼。
    于一建把小个子交给同事处理,请大家吃大排档。走出派出所,丁得平他们婉言拒绝了邀请,回校上班,只有洪卫和薛青随他到大排档。三人点菜坐好,薛青阴沉着脸,心情沉重。
    “别糟蹋了这张美丽的脸,多点灿烂的笑容!笑容就是精致的镀金,有了这层镀金,人的面容就会光彩夺目,再漂亮的面孔缺少这层镀金也会黯然失色。”于一建给她倒了杯啤酒。
    薛青不吭声,端着啤酒杯在手上把玩。洪卫目不转睛盯住她修长的指甲,哑然失笑。
    “笑什么?”薛青绷紧脸,白了他一眼。
    “今天,你修长的指甲终于物尽其用,大放异彩,抓得那小子满脸开花。”洪卫举杯打趣道,“恭贺公主的指甲勇建奇功,敬公主一杯。”
    “别耍嘴皮!”薛青喝口酒,扭转头,咬着嘴角忍住笑,好一会才开口,“于一建,你们警察护国爱民,怎能容忍卖淫嫖娼现象在我们社会主义新中国死灰复燃?”
    “市场经济大潮汹涌澎湃,沉渣泛起纯属正常,因为市场具有自发性,在价值规律作用下,人们为了追求利润必然会产生违法乱纪现象,女人身体成了商品就不足为奇。有人说,和尚和妓女天造地合,前者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后者做一天钟撞一天和尚。”
    “从哪儿听
    来的奇谈怪论?别说,还挺精辟。”薛青终于憋不住,笑声清脆,“不过讲经济学你可是班门弄斧,我高考政治成绩八十多分呢,在全省也算名列前茅。”
    “哦,那你从经济学角度谈谈妓女成为商品的合理性,本人洗耳恭听。”洪卫饶有兴趣。
    “商品是用来交换的劳动产品,具有使用价值和价值两个基本属性。人们购买商品就是购买它的使用价值,即满足人们某种需要的属性,这是商品的自然属性。商品之所以能够交换,是因为它具有价值,即凝结在商品中的无差别的人类劳动,这是商品的社会属性。商品的两个基本属性缺一不可,人们追求的物美价廉就是两个基本属性的反映。商品交换表面是物与物的交换,实质是人与人相互交换劳动的关系。”薛青煞有介事,突然冷笑一声,“妓女是用来交换的劳动产品,具有使用价值,能满足你们男人的兽欲。妓女具有价值,父母生育培养凝结了大量心血。温饱思淫欲,所以妓女作为一种特殊商品,将来大有市场呢,对你们男人来说可是个福音!”
    “未必,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福音。我们公安干警忠于职守,惩治腐败邪恶,义不容辞!”于一建咬牙切齿,“新城区向南开发,沧浪大桥正在筹建,连接野川和地级市的一级公路紧贴甸垛村,新汽车站建在甸垛村南。交通繁荣,商机无限,甸垛人处于市场经济风口浪尖,修车修表修电器的,卖米卖布卖水果的,骑摩托骑三轮骑电驴的,开茶馆开饭店开旅馆的……一些外地妇女浑水摸鱼,抓住‘鸡’遇,有的租房上街搞‘游击战’,有的居住旅馆内外勾结搞‘阵地战’,沆瀣一气,乌烟瘴气,流氓成气……影响极坏。野川一些年轻妇女趁火打劫,以色情为诱饵,哄吓诈骗,外地顾客屡屡上当受骗。上个月,一老头到我们所里报案,说他夜里住旅馆被抢。一调查,原来他是住宿时嫖娼,与小姐讨价还价,谈好价格,三下五除二脱得一丝不挂,小姐却把他衣兜里的钱一掏而空逃得无影无踪。老头怒火中烧,当即报案,被派出所罚款五百,蹲在地上号啕大哭,后悔不迭,偷鸡不成蚀了把米。一个标准的法盲,不知嫖娼属于违法行为!有不少小姐就是利用男人怕丑的心理无本万利,大发横财,知道男人一般不敢报案。现在大中城市汽车站附近旅馆,将这一招拉客手段发扬光大,让漂亮的服务员勾引顾客,有心术不正的好色之徒上了钩付了钱,小姐寻找一个借口躲起来,或若无其事继续到车站拉客,顾客欲火难耐,却忍气吞声,只能哑巴吃黄连。”
    洪卫和薛青闻所未闻,倍觉新鲜而刺激。
    “怎么不抓?”洪卫疑惑不解。
    “捉奸捉双,捉娼捉光。不告不发,即使举报你也得证据有力,她穿着衣服你就无从下手。这些女人连衣服都不要,还在乎脸面?大不了与你吵个天翻地覆,耍耍无赖。”于一建突然扭转头,“薛青,这可是一条好玩的新闻题材,什么时候我们联手出击,坚决铲除这些黄色。”
    薛青突然“啪”地把杯子猛力一摆:“于一建,你吊起了我的胃口。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兵贵神速,我们现在就深入敌后,摸清敌情,明天一网打尽!”
    “好,正合我意。”于一建兴趣盎然,“洪卫,让你见识见识社会的阴暗,不要整天空洞说教,要理论联系实际。”
    洪卫低头看表,刚刚十点,便点头应允:“好。”
    三人匆匆扒了饭,结了账。于一建回所里换掉了身上的警服,算是微服私访。月出东山,淡月孤星,和风拂面,金风送爽。三辆自行车轻快行驶,三个年轻人兴奋地交谈。
    到了甸垛,他们在村外锁了自行车,三人徒步进村。甸垛村借城区改造的东风,成了南郊最风光的村子,光征用土地,每家就平均分款数万,人口多的家庭分款高达十多万。村民富裕了,腰板粗壮,底气充足,家家投资经商,热火朝天。小小甸垛,人气高涨,村脉旺盛,不免鱼目混珠,三教九流纳污其中。
    于一建轻轻招手,洪卫和薛青紧紧跟在身后。他们没有惊动王老汉等熟人,只在仅有的三四条巷里转了转,发现每条巷里都站着几名浓妆艳抹的小姐。三人改变了队形,薛青变成领头羊,故意逼近小姐仔细端详。路灯下,她们并不慌张,双手前抄,毫不理会薛青惊奇的目光,悠闲地瞟着于一建和洪卫,有的悄悄抛媚眼,吹口哨。他们狼狈地撤出村子,于一建和洪卫喘着粗气。
    “不行,我们只是走马观花,盲人摸象,囫囵吞枣,隔靴搔痒……只触及皮毛,未涉及内脏。”薛青心有不甘,忽然抬头明目,“洪卫,于一建是警察,做事多有不便,你就牺牲一次色相,帮我们搜集一下第一手资料吧。”
    “对,我们公安机关也要有的放矢,采取相应对策,苦于没有证据。洪卫,帮帮兄弟姐妹的忙,你就吃点亏,做一次卧底吧。”于一建耐心劝说。
    洪卫摇摆双手,连连推辞:“对不起,我缺少丰富的战斗经验,没有任何卧底资本。再说,万一我意志薄弱,被她们拖下水不但说不清,还会毁了一世英名。”
    “有我作证啊,她们只要钱,有钱就可化险为夷。”于一建边说边推洪卫,“至于‘万一’这种担心根本不必。这儿的小姐又老又丑,不会让你有半点冲动的。”
    “不帮忙从此与你断交。”薛青恶狠狠地说。
    洪卫抵挡一阵,被骂得焦头烂额,只好答应:“点到为止,不要离我太远啊。”
    “一定,一定。”两人兴奋地推他。
    洪卫转身向巷里走,老远看见一个风骚的红衣女人站在路灯下,对这边张望。他的心剧烈跳动,回头看了看于一建和薛青投在地上的黑影,壮胆走去。女人脸上涂抹太重,分不清年龄,她吹了吹口哨,搔首弄姿,挤眉弄眼。
    “多少……钱?”洪卫的声音有些颤抖。
    “三十,跟我来。”女人伸出三根手指,扭头转身,向黑暗处走。
    洪卫突然想起上大学时在南京新街口电影院门口的陪看女郎。他不安地问:“安全吗?”
    “安全,绝对安全,我自个租的房子。”
    洪卫随她走,思考着如何收场,急切的问题显示出急于求成的心态:“你们这儿小姐多吗?都是哪儿来的?一天能做多少生意……”
    女人突然停下来,瞪着他:“你是……警察?”
    “不不不,我只是……好奇。”洪卫调整了一下节奏,挤上笑容。
    “父母生,自己长,减负担,自上岗,爱祖国,拥护党,葵花朵朵向太阳。经济搞活,勤劳致富,劳动最光荣!”女人闪进一扇大门,对他招招手,“进屋再说。”
    洪卫借助她的臂力,顺势钻进大门,快速一扫,发现是一户普通农宅,大门内有几间小房子。他有些害怕,关上门:“安全吗?”
    “关不关都没事,我们到里面房间,外面有人站岗放哨呢。绝对安全,是我老公。”
    “你……老公?!”洪卫惊恐地叫起来,脸色煞白。他迅速拉开大门,老鼠一样窜出去。
    “回来,没事!我老公保护我呢,胆小鬼……”身后传来女人的叫喊。
    洪卫的脚步声惊醒了夜晚的宁静,他气喘吁吁跑出巷口,停下来,脸色苍白。于一建和薛青闪过身。
    “怎么回事?”薛青紧张不已,不停看巷里。
    “她老公……在呢。”洪卫边拖了两人离开,边讲了经过。
    “跑什么跑?大惊小怪,害得我们以为发生了大地震。”于一建哈哈大笑,“这些男人心胸宽广呢,他们发挥老婆的资源优势,也叫开发新品种吧。”
    于一建迅速向所领导作了汇报,又明察暗访了几天,大致弄清了甸垛色情业的情况。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城南派出所全体干警集体行动,进行了一次突击行动,抓捕了甸垛十多名卖淫嫖娼者,对三家旅馆人员进行了处罚。汽车站附近卖淫嫖娼者闻风而逃,色情活动偃旗息鼓,甸垛村终于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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