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渠儿不请自来,而且还赶不走。
    既然赶不走,那也只能坐下来把话说开。
    白冉依旧决绝:“念在相识一场,有些话少说为妙,我的境地你也看到了,自身尚且难保,哪还有心思帮那夏提刑?”
    金渠儿道:“你帮的不是夏提刑。”
    白冉道:“我也不想帮阳明先生,他是活在世间的神圣,本来也用不着我帮衬。”
    金渠儿道:“你也不是在帮我家先生。”
    白冉道:“那你到底想让我作甚?”
    金渠儿道:“你在雨陵城谋生多年,且没一点情分么?”
    白冉道:“谋生看的是手段,我又不是在雨陵城要饭,这里边能有多少情分好讲?”
    金渠儿道:“既然不讲情分,那咱们就换个说法,我让你出手攻打雨陵城,既不是为了先生,也不是为了雨陵城的百姓,而是为了你自己。”
    白冉放声笑道:“这可真是件新鲜事,我的好渠儿,你是想跟我讲歪理么?”
    金渠儿道:“我还真想跟你论一论这歪理。”
    “你且说说看,若说讲歪理功夫,白某还真就没怕过谁。”
    “夏提刑白天来找过你,对么?”
    白冉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金渠儿又道:“可自从他找了你,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一听这话,白冉从脑门凉到了后心。
    “此,此话却怎讲?”
    金渠儿道:“此话该怎讲,你心里却还不清楚么?夏提刑来了你这,却再也没回来,你说这当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白冉咬牙道:“无凭无据,你想诬陷于我?”
    “莫说什么诬陷,”金渠儿道,“官府断案的规矩你懂,凭据什么的都在其次,认定是你做得,便是你做得,除非你是钢筋铁骨,不然肯定有办法让你招认就是了。”
    白冉瞬间换了脸色,冰冷的杀气让金渠儿有些悚惧。
    “劝你莫要胡言乱语,”白冉冷冷道,“当真到了生死关口,别说白某翻脸无情。”
    “无,无情又能怎地!”金渠儿壮着胆子道,“是先生吩咐锦衣卫指挥使派我来的,你有本事把我杀了,再把指挥使大人杀了,再跑去江西把先生一并杀了,且让你做个死无对证!”
    砰地一声,白冉把案几捶了个粉碎。
    “尔等欺人太甚!”
    金渠儿道:“朝廷无援兵,先生兵微将寡,这也是无奈之举!你好歹还是大明的二郎,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怎能坐视反贼作乱而无动于衷……”
    “好个无动于衷!”白冉咬牙道,“我客栈被打到山穷水尽之时,怎不见有人帮我一把,尔等却不是无动于衷?”
    “我等……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白冉喝道:“哪怕有一兵一卒在此,也算让我看得见一份情谊,而今却还转过头来要挟于我,尔等可知廉耻二字怎写?且问问那阳明先生,当世圣贤,便是这寡廉鲜耻之徒么?”
    一番话,说的金渠儿面红耳赤,白冉又道:“且不说那王守仁,我与他本来也没甚交情,且说说你!你我之间却也连一份情谊都没有么?我且救过你一条性命,你就如此报答我么?”
    金渠儿垂下头,眼泪只在眼眶里,半天却没有流下来。
    从未见白冉动过这么大的怒火,站在一旁的黄芙也吓呆了,等她回过神来,且上前一把揪住金渠儿,道:“你走!马上走!我们哥哥不是那没种的人,横竖不能吃你这亏!你走!”
    清风上前拦住黄芙,转身对金渠儿道:“锦衣卫大人,劳你稍坐片刻,我们有些话要私下说。”
    清风拉着白冉出了藏经阁,来到了自己的禅房里,白冉依旧暴跳如雷,放声咆哮道:“且将他们都杀了,九州四海,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处容身之地!”
    清风拿起一壶茶水,灌了一大口,上前搂住白冉,嘴对嘴把这口茶水喂到了白冉的口中。
    白冉双眼血红道:“欺侮我,这分明就是欺侮我!”
    清风道:“这就是官府的嘴脸,从夏提刑上山那一刻起,我们就中了王守仁的奸计。”
    白冉喘息道:“他且把那奸计留着谋算宁王,为何要算计于我?”
    清风紧紧抱着白冉道:“都到了这步境地,难道还要和他们讲理么?”
    “不讲理怎地?且任凭他们欺侮不成?”
    清风道:“好相公,你想亡命天涯,清风随着你,你想舍死一搏,清风也随着你,纵使拼到魂飞魄散,清风依旧随着你,只求你莫再懊恼,先把那金渠儿送走,咱们从长计议就是了。”
    白冉长叹一声,扶着额头,一脸疲态。
    “这到底是招惹了谁?凭甚招来这横祸。”白冉平复了许久,起身道,“不能把金渠儿送走,且和她说说价钱吧。”
    清风道:“却该怎么说,我帮衬你些。”
    白冉抱住清风,亲了许久,笑一声道:“生意上的事情,你却说不上话,紧要关头且踢我一脚,别让我赔了老本就是。”
    白冉用冷水洗了脸,对着铜镜照了许久,确系双眼的血丝退去了,且回到了藏经楼,坐在了金渠儿面前。
    藏经楼里又多了几个人,黄芙叫来了清月、清莲和李青,随时要和金渠儿动手。
    金渠儿不敢看白冉的眼睛,身为锦衣卫,她自然不是良善之人,可在白冉面前,她依旧觉得心里有愧。
    “锦衣卫大人,且说说看,阳明先生给了白某什么差事?”
    听着白冉嘲弄的语气,金渠儿更觉羞惭难当,沉吟半响,且低声道:“只求白大哥把吕佐青手下的术士杀光便好。”
    白冉道:“吕佐青手下有多少术士?”
    金渠儿道:“共有二十一人。”
    白冉道:“雨陵城里有多少兵马?”
    金渠儿道:“这却不用白大哥担心,城里的兵马交给夏提刑处置就是。”
    白冉冷笑道:“夏提刑不是杳无音信么,你却去哪里找他?”
    金渠儿的脸都红透了,沉吟半响,说出一句道:“只要白大哥愿意出手相助,夏提刑……定能安然无恙。”
    白冉冷笑道:“好个安然无恙,看来夏提刑生死,只在白某一念之间。”
    金渠儿无言以对。
    白冉又道:“我若不杀了那群术士,夏提刑敢轻易出兵么?”
    金渠儿道:“敌众我寡,贸然出兵只怕要全军覆没。”
    白冉又道:“可夏提刑若是不出兵的话,那群术士只怕也不肯出城与我一战。”
    金渠儿无话可说。
    白冉冷笑道:“说到底,还是让白某与一城之力相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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