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吹了冷风,梨落回到行宫时已清醒了,她不知自己怎就跟着林煜去了,竟还说出那样的话。她与林煜身份有别,若是被人看见,免不了又是一番是非。她们,本想就此做个了断,两人也都过得轻松,不至于被往事牵累,可是究竟是自己忘不了,还是他放不下,入宫这些时日,纠缠牵扯,一桩桩一件件,他们都逃不开。或许有些人有些事就是这样,越想放下,越想逃避,便越是被困住,越陷越深,直到筋疲力尽,便也老了。
    “今晚的事,就当从未发生过。以后都不许再提。”梨落突然对桑言说到。
    “是,公主,可是您方才不是还不介意的吗?”
    “方才本宫醉着,现在醒了,你也真是,明知道我与煜公子的事,怎么也不拦着点。”梨落似乎有些难为情,故意这样说。
    “奴婢怎么没拦着,可公主都说无妨,那奴婢跟着瞎操心什么?”桑言也是明白梨落的心思,打趣道。
    “好了好了,不许再提了。”
    若干年后回想今日,也就只有醉酒,她才能如此放肆罢。
    在行宫只住了一日,顾忌到林妃的身子,便回宫了。
    林妃有孕,后宫之人自是要送上贺礼,但这礼倒是着实难送。她是皇后,这礼必然是得上得了台面的,又不能让人趁机做文章,否则以后万一林妃的胎有何问题,都是麻烦事。
    叫桑言选了些像样的,梨落正挑着,凌煊铎慢着步子进来。
    “在做什么?”
    梨落闻声转头,看见来人,便要起身行礼,凌煊铎抬手制止,在梨落对面坐下。
    “陛下进来怎么也不叫人通报一声?故意来吓臣妾?”嘴上虽这么说,梨落心里倒是高兴得很,送礼的事不必愁了。
    “想看看你在做什么,不愿让他们扰了你罢了。摆这么多的宝贝出来,是要给送去给林妃的?”
    “陛下说的是,臣妾思来想去,也不知送什么给林妃妹妹,正好陛下来了,不如与臣妾一同挑挑。”
    凌煊铎看着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饰物,还有些珍贵的宝物,也不都出自凌宫,还有些许是从墨国带来的。环视一圈,他从中挑出了一个红珊瑚的手钏,定睛瞧了瞧。
    “这手钏是你初进宫时赏的,可是不喜欢,怎么没见你戴过?”说着将手钏递给梨落。
    “陛下赏的怎会不喜欢,不舍得戴罢了。这手钏成色极好,珊瑚又对孕妇无害,不知陛下可愿意让臣妾借花献佛呢?”
    “你既然喜欢,便自己留着戴,那么多的宝贝,你何必割爱呢?”
    “不过是一条手钏,陛下都赏了臣妾,便是臣妾的了,臣妾与林妃投缘的很,她有孕臣妾也跟着欢喜,自是要挑好东西送了。”
    凌煊铎还想再说什么,就又被梨落打断“陛下怎的如此小气,不过一条手钏,就舍不得了?”
    凌煊铎思虑半刻,顿了顿说“怎么会,只要落儿愿意,别说一条手钏,什么朕会舍不得?”
    “惯会说些好听的来哄臣妾,陛下一会可有公务,与臣妾一同去看看林妃妹妹可好?”
    “朕今日得空,便陪你去看看也好。”
    梨落让他相陪,自然也是存了私心的,礼物是他赏的,倒是没问题,他与自己同去,便多了层保险,也免得日后再起风波。
    梨落更了衣,随凌煊铎一起去了凌清阁。恰好张雪晴宁欣二人也在,众人各怀心思,林妃这一胎,足够让后宫众人坐立难安。
    众人打了招呼,都入了座。宁欣本还一脸不满,看见凌煊铎来,脸色变得倒快。倒是张雪晴,看不出什么,依旧的端庄,一双眸子深邃,不知喜悲。若是不知情的,都会觉得她更像是后宫之主吧,可越是这样无可挑剔,便越让人觉得深不可测,梨落对她,终究还是看不透。
    “如今林妃有孕,本宫本应早早送上贺礼的,可是只怕妹妹宫里的奇珍异宝也不会少了,便同陛下一起挑了这珊瑚手钏,不知妹妹是否喜欢?桑言,拿来给林妃瞧瞧。”
    话不过是这样说,皇后送的礼,不管什么,哪有挑剔的道理。
    林妃接过手钏,虽说是梨落所赠,她总是顾忌的,但这手钏她确实喜欢得紧,想着是凌煊铎一起挑的,也不会有问题。打量一番,便戴上了。
    “看来林妃确实是喜欢,这样快便戴上了,你还有着身孕,也不知道注意着些,若实在喜欢,也等着胎稳定些再戴,如今还是让人先好好收着。”
    凌煊铎突然这样说,倒是让林妃怔住了,这样的小事,他怎么如今也这样在意了,许是自己这一胎,确实让他欢喜了,终于他对自己是不同了些。
    张雪晴在一旁掩面一笑,道:“陛下当真是细心,这手钏对胎儿不会有影响,陛下放心就是了。林妃妹妹喜欢娘娘送的礼物,陛下可是吃醋了。”
    这话一出,凌煊铎也不好再说什么,众人皆是一脸笑颜,只有张雪晴时不时的看向凌煊铎,他的那一点局促不安都被张雪晴收入眼底。
    殊不知,让众人一笑而过的这句话,却成了一切一切的推手,后来的某一天,梨落想起今日,才知道,这后宫,从没有什么贤德良善之人
    也只有这一切都过去,回想今日,一切方觉可笑。
    “你这一胎着实难得,必要好好照看,朕前朝事忙,自是有些地方顾不到,你有什么需要都告诉皇后便好。”过了半晌凌煊铎缓缓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就是把这胎交给梨落照料了,若是日后出事,梨落也脱不了失职之罪,凌煊铎呀凌煊铎,终究还是算计着,终究还是信不过。
    “那是自然,妹妹有事尽管开口就是,本宫定会护你周全。”梨落勉强应付着笑了笑,心下已经了然,此时心底微波荡漾,圈圈波纹漫延着,向遥远而又神秘的地方。
    却有人看的通透,这盘棋,绝处逢生,另辟它途了,不得不叹,这下棋人,手段高明,却也当真是心狠啊。
    一路回到凤仪殿,梨落也未说一句话。桑言还是沉不住气问了一句“公主,您有什么心事说与奴婢听听。”
    “本宫本欲避之,可没想到,到底还是躲不掉。他防着我,却不知我本就没存那害人的心思,就算不是林妃,本宫又岂会对孩子动手。倒真是抬举我了。”梨落冷笑着,将手中的书随手一扔,倚靠着出了神。
    自己还是会失望的,他明明那般绝情,又有什么割舍不下的呢。还是说,自从入宫那天起,就已经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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