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弄要是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婚约,那他就跟萧弄认真说清楚,把婚约解除。
    左右也不影响什么,萧弄都对他做那些事了,还能把他丢下不成。
    钟宴笙心里七上八下的,心里的底气不是很足,不太能确定萧弄的态度。
    毕竟他后颈上那东西,要是真的跟萧弄有关,那萧弄对他那么好那么依赖,或许……与他本身无关。
    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得等楼清棠去查明。
    钟宴笙左思右想,狠狠心。
    要是萧弄因为婚约就不理他了……下次萧弄头疼再犯,他就不让萧弄抱着他啃了。
    卫绫恭敬地应了声,没有察觉到身边小少年满腔隐秘的心事。
    此前萧弄一直黏着钟宴笙,跟条护食的狼狗似的,不让人靠近钟宴笙,卫绫好几次想找钟宴笙说话,都只得咽下去,现在终于有机会一道说了。
    “属下方才回房找出了一个东西,想交给小主子。”
    钟宴笙回神:“什么?”
    “属下未曾打开过。”卫绫垂下眼,“是……属下带人逃离东宫时,从大火里带出来的唯一一个东西。”
    钟宴笙心口一撞。
    从东宫带出来的,那会不会与爹娘有关?
    顿时钟宴笙什么都忘了,急切地上前两步:“带我去看看!”
    卫绫的住所离这边有点距离,往那边走时,顺道给钟宴笙汇报了下自己的情况:“当初与属下一同南下逃来的,有十余人,这些年死了几个,只剩下十来人了。这几日山里不太平,除了属下,其他人也带人出去巡林了,白日里属下出去带那位楼大夫回来时,给他们留下了信息,他们定然也很想见见小主子。”
    钟宴笙刚想说话,卫绫又低道:“我们躲躲藏藏,成事不足,十分羞惭,若非年初大寒,冻死无数,官府依旧麻木不仁,我们也不会去开仓放粮,暴露踪迹,不得不躲进林中……”
    钟宴笙感觉他真是太谦虚了:“你能在大半年就将水云寨建立成这样,已经很厉害啦。”
    还把官府的人耍得团团转,对他们恨得咬牙切齿,上报了朝廷。
    卫绫还是感到很惭愧:“这大半年,我们劫了几次过往富商的货,都从山中另一条道上运走,去换了银子。那些银子,属下一部分用以水云寨,整顿军备,训练手下,一部分用以安抚百姓,教他们得以温饱安康,剩下的,都让两位擅长做生意的兄弟拿下山去做生意了,目下也有些起色了,往后小主子需要支取银子尽管与属下说。”
    钟宴笙嗯嗯点头。
    卫绫显然没有说谎,他并不贪图享受,堂堂水云寨大当家的屋子,简朴到有些寒酸。
    桌上搁着一只不大的小木箱,上面雕刻精致繁复的祥云鸾凤纹,看得出有些年头了,不过应当时不时被擦拭过,保存得当。
    “这是放在娘娘屋里的箱子。”
    卫绫闭上眼,仿佛眼前又燃起了那日东宫的大火,躺在火焰与血泊中的太子妃已经没有了生息,他仓促之间只来得及带走这个东西:“属下从未打开过。”
    也不敢打开。
    钟宴笙望着那只箱子,眨了眨眼,指尖落在锁扣上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箱子的锁扣。
    “咔哒”轻轻一声,里头的东西映入眼帘,像是带来了一场苦涩又香甜的旧梦。
    箱子里不是什么价值连城、巧夺天工的东西。
    两幅字帖,字迹略有不同,一个流丽端正,一个清隽秀娟,还有些小孩儿玩的小东西,陶响球、鲁班锁、华容道,甚至还有个小拨浪鼓……零零碎碎的,挤满了当年初为人父母的太子与太子妃的欢喜与疼爱,在孩子还没出生之前,就忍不住先把这些东西装进来。
    那些情绪仿佛附在箱子里的小东西上,骤然扑面而来。
    钟宴笙喉间发哽,怔了很久,才伸手将箱子里的另一个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个长命锁,刻着“长岁无忧”与吉祥的图案,祈福着戴上长命锁的孩子无病无灾,平安长大。
    卫绫没想到里面会是这些东西,若是满箱金银珠宝,都不会给他那么大的冲击,他愣了良久,砰地跪了下来,脑袋深深低埋,喉间勉强挤出几个字:“属下……惭愧。”
    从东宫逃出来后,十几年来,所有的暗卫都再未走出那场大火。
    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里,他们都在想,如果他们能早一点收到消息,早一点去东宫,早一点赶到……或许娘娘就不会受惊早产,东宫里的人不会被屠杀干净,娘娘也不会在诞下孩子后,没有大夫,失血而亡。
    他们愧对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也愧对小主子。
    片刻之后,卫绫听到一阵轻微的窸窣声,随即肩膀被少年抚慰般的轻轻拍了拍,嗓音温和柔软,落入耳中,却有种能吹散人心上冰雪的力量:“不必如此,你已经竭力了。”
    卫绫的眼眶泛起红,没有抬头,钟宴笙也没有强迫他站起来,抱紧了那个小箱子,顺着纹路抚摸着,问他:“卫绫,我父亲和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卫绫毫不犹豫道:“太子殿下光风霁月,才华横溢,若非……必是千古明君,娘娘亦是才华卓绝,性情仁善,能为殿下与娘娘效命,是属下的荣幸。”
    停顿了片刻,卫绫道:“小主子的眼睛,与殿下很像。”
    钟宴笙下意识伸手碰了碰眼睛。
    在宫里的时候,老皇帝时常会盯着他的眼睛看。
    究竟是在什么样的心理之下,老皇帝非但不杀了他,还要将他留在身边,透过他的眼睛……去看先太子,抑或是在看那个萦绕在他心头多年不散,与先太子相似的康文太子?
    方才笼罩心头的温情登时被一股恶寒取代,钟宴笙微微打了个颤,突然就很想干快回到萧弄身边,站了起来:“多谢你,卫绫,我想先回去了。”
    卫绫看出钟宴笙对萧弄的依赖,又一阵欲言又止,才点点头:“是,属下也该去组织寨中人员与物资撤离了。”
    钟宴笙唔了声:“当心一些。”
    钟宴笙抱着小箱子往回去,天色已暗,他却难得没觉得害怕,快到暂时歇脚的房间时,才发现萧弄正抱着手倚在屋外的树干上,明亮的月色之下,脸色冷冷的,看上去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他就离开了不到半个时辰,也不知道定王殿下派人打哪儿找来身新衣服,是以往的风格,鲜亮的颜色,在夜里也十分显眼,把眉目衬得愈发张扬俊美。
    钟宴笙抱着东西一骨碌奔到他面前,眼睛亮亮的:“哥哥,你在等我呀?”
    萧弄的脸色有点臭:“还知道回来?还以为你们俩密谋谋杀本王去了。”
    “我就离开了一小会儿。”
    萧弄语气不阴不阳的:“毕竟本王年纪大,你不知道我们年纪大的人就爱胡思乱想吗?”
    “……”
    钟宴笙不搭理他的破脾气,把脑袋抵到他怀里蹭了蹭,像只拿脑袋蹭人的小鸟儿:“我去卫绫那里拿了点东西。”
    钟宴笙平时软着声音说话都要被说撒娇,现在真的撒娇了,蹭得人心里头止不住发软,萧弄冰冷的脸色也有些绷不住了,轻哼了声:“什么东西,比等在屋里的本王还重要?”
    钟宴笙乖乖道:“我爹娘的遗物。”
    萧弄沉默了下,伸手把他整个人往怀里按了按。
    “他们给我留了很多东西。”
    钟宴笙顺从地靠过去,怀里的东西抱得太紧,几乎要被硌疼了:“我很高兴。”
    他在萧弄怀里蹭了会儿,头毛都乱了,仰起脑袋,眼睛亮晶晶的,说不出那是眼泪,还是眼底的光:“哥哥,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喜欢我?”
    萧弄迎着那样一双眼睛,顺着他的头发摸了摸,嗓音柔和下来:“乖乖,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钟宴笙本来想问“那你呢”,可是萧弄望着他的眸色太温柔了,问出来好像有点明知故问。
    他歪着脑袋跟萧弄对视了片刻,突然垫起脚,猝不及防在萧弄脸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柔软的嘴唇软软蹭过冰冷的脸颊,丝绸般凉滑。
    萧弄愣住了。
    定王殿下鲜少有这样的时刻,钟宴笙就趁着他愣住的间隙,脑袋一低,弯身从他怀里灵活地钻了出去,脚步轻快地往后退了几步,提醒他:“哥哥,展戎好像找你有事。”
    展戎匆匆赶过来,见到抱在一起的俩人,立刻化身冰雕,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假装自己不存在,突然被点到,头皮发麻地窜起来:“主子,人手已经安排好了,水云寨的人遍布山林里,已经找到了那几波此刺客的所在地,今晚应当就能将人全部一网打尽,属下想来问问您其他的安排……”
    惹完事的钟宴笙已经一头扎进了屋里,萧弄不得不停留在原地,处理一些糟心的麻烦事。
    这几日萧弄不清醒,外界的消息也不清楚,这会儿展戎才有空给萧弄禀报,说了几句之后,头皮越来越麻,终于忍不住抖着鸡皮疙瘩弱气道:“主子,属下做错了什么,您要惩罚属下属下都甘愿受领,但是能不能,别对着属下笑了……”
    萧弄眉梢一挑,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这才发现他的嘴角是上扬着的,竟然不知不觉一直笑着。
    跟个情窦初开不稳重的毛头小子一样。
    展戎见多了萧弄阴阳怪气的笑和冷笑,直面萧弄这样……颇有点春风满面的笑,实在是瘆得慌。
    萧弄心情颇好,摸了摸被钟宴笙亲过的侧脸,不咸不淡道:“不好好做事,盯着本王做什么,眼睛不想要了?”
    熟悉的味道回来了,展戎松了口气,接着道:“山寨里的人员已经在趁夜转移了,属下飞信传书出去,会有人接应,山中的官兵和侍卫也在被被引过来……今晚可能会比较忙。”
    萧弄按了按太阳穴,一醒来就一堆事。
    偏偏他又舍不得让钻进屋里的小混蛋劳累,前两日带着他担惊受怕的,脸都瘦了一圈,腿上摸着都不如那日在山洞里有肉了。
    这破山寨的床板也硬,就跪了会儿,硌得钟宴笙膝盖都红了,蹬了他好几脚。
    一身娇气毛病。
    得尽早解决了麻烦,把这小孩儿带回去住柔软舒适的小窝。
    萧弄望了眼屋子的方向,抬步跟着展戎往外走:“走。”
    展戎愣了下:“您要亲自去指挥?”
    “速战速决。”萧弄懒散道,“指望你们这群废物点心在天亮之前打完山里的猴子,不如指望踏雪一晚上把他们咬死。”
    有了萧弄亲自出手,这一晚上的行动果然快了许多。
    藏身在山林里,还在游荡着追查钟宴笙与萧弄的踪迹,伺机刺杀俩人的第一波刺客很快被逮到了。
    他们顺着瀑布查到了接近水云寨的方向,但水云寨外的地形极为复杂,兜了两天圈子还在原地,最先被水云寨的人察觉,被黑甲卫和卫绫的手下按住的时候,这伙人刚打了猎物准备进食。
    展戎问:“主子,要问话吗?”
    “不必,舌头都被割了。”萧弄查看完两个人,不咸不淡道,“全宰了。”
    天亮之前,水云寨的几百人已经撤离得只剩几人了,钟宴笙没等到萧弄回来,裹着薄被勉强睡了会儿,再睁眼的时候,黑甲军和山贼们已经带着满身血腥气,拖着尸体回来了。
    钟宴笙抱着小箱子,听到外面的动静,探头探脑地刚钻出去,想问问外面守着的暗卫情况如何了,脑袋就被一件外袍罩住了。
    萧弄洗干净了手,牵着他的手往外走:“脏,别看。”
    视线被罩住了,但浓浓的血腥气掩盖不了,外面是个什么场景,大概能猜到。
    钟宴笙默默放开掀衣服的手,由着他拉着自己的手,绕过满地的刺客尸体往外走:“要准备烧寨子了吗?”
    萧弄身上带着一股树林里沾来的清寒气息,混杂着淡淡的血气:“嗯。”
    “那让卫绫他们先撤离水云寨吧。”
    钟宴笙想了想说:“他们可能不喜欢看见大火。”
    “好。”萧弄道,“一会儿另一群猴子会被引过来。”
    钟宴笙思考了下,才意识到他骂的大概是宝庆府的官兵、五军营的士兵和霍双他们。
    “哥哥,等和他们会面后,我们是不是要准备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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