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忽然后背一阵发凉。
    两人齐齐止住声,回头一看,对上那双冷冰冰的眼睛,被吓得打了个寒噤。
    脸上的表情也是好生精彩,形形色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复杂难言。
    也没想到背地里说旁人的是非还偏偏被逮了个正着,好生尴尬。
    不过这群人精,哪怕尴尬的脚指头蜷缩,还能厚着脸皮泰然无事的同他打招呼,客气的不得了,无比的尊重,又敬又怕的。
    “沈先生。”
    沈律言走过去,脚下的皮鞋落在宴会厅长廊的地毯,悄然无声,白光下男人的脸色看起来竟有几分惨白,眼珠漆黑,定定凝视着眼前的人,开腔的语调也是冷冰冰的,没什么情绪的,他用他们刚才说的话反问道:“我疯了?”
    这俩人还以为明面上能过得去,至少沈律言不会这么不给面子给他们难堪。
    他们的脸色因为这句话又变得复杂难言了起来,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出什么来,到最后只会磕磕绊绊的道歉。
    心里想的你可不就是疯了吗?
    不然怎么会这么久了还大费周章的找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心里的话吞吞吐吐说也不敢说。
    “沈先生,是我们冒犯了,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
    沈律言看着他们的目光和看着什么垃圾没什么两样,高高在上,冰冷淡漠,仿佛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屈尊降纡同他们说话,也不过是因为听见了不想听的。
    他平时根本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只是那几句窃窃私语确实像烈火烫到了他,让他狠狠疼了一阵。
    两人见他沉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讪讪笑了两声便打算离开,刚转过身就听见背后那道冷不丁的声音。
    他们僵着背,心里叫苦不迭。
    “她没死。”
    “听懂了吗?”
    平静的像死水的声音,好像没有波澜一样。透着令人心头都发寒的可怖。
    两人僵着脖子点了点头,“是我们道听途说,胡说八道,江小姐人确实好好的呢。”
    沈律言淡淡嗯了声,随后回了宴会厅内。
    他心不在焉的,别人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目光时不时往他这边看,却是不敢多停留的。
    沈律言游刃有余的同人寒暄,看起来不像是不正常的样子,也不像外界传得那样。
    沈夫人办的慈善晚宴,来捧场的有不少是有头有脸的人。
    网络上的消息没那么灵通,不过旁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差点就有人要去沈律言面前说节哀了。
    得亏被知情人拦了下来。
    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沈家这位压根没觉得人死了。警方那边都要结案了,他倒好死死压着不许结,硬要查。”
    “查出来又怎么样?人啊还是活不成了。”
    “上次不是有记者拍到了沈家这位大清早坐在街边的台阶上,浑浑噩噩的好像都不是很清醒,直愣愣的盯着别人看,看见像他前妻的人,就死死盯着,结果清醒过来又像是完全忘了这回事,好像根本不存在。”
    精神似乎出了问题。
    而且他自己都还没发现。
    沈律言当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他很正常,比任何人都正常。
    甚至睡眠比之前都好了一些。
    只是每天清早照镜子的时候,眼睛里的红血丝确实比以前要严重。
    直到这天清晨,沈律言又一次在警察局的门口清醒过来,他身上还穿着昨天晚上的睡衣,额前的长发柔顺落在眉尖。
    警察发现他的时候都无奈了。
    不是没有见过不能接受现实的家属,但是这样的还真没见过。
    “沈先生,您回去吧,您就算天天守在这里也没用,有您妻子的消息,我们真的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何况他自己都派了那么多人去找,不都一无所获吗?
    沈律言站起来,隐去眼底的茫然,只剩下彻骨的冷寒,他面无表情,“我知道。”
    他沉着脸,握紧了拳头:“我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我也不清楚,我们同事也是今天早上才看见您坐在警局门口,不过您这些天似乎每天都是深夜里独自开车过来的。”最后他好心提醒:“你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
    这种程度,确实需要心理医生的开导了。
    沈律言什么都没说,天寒地冻,他的四肢都冷冰冰的,脸也被寒风吹得苍白。
    他抬眸,车就停在离警局不远的地方,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这儿的。
    也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回到车里,车窗后视镜里倒映的面容苍白又憔悴。
    沈律言回了家。
    母亲就在客厅里等着他。
    沈律言只不过顿了一步,就又恢复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你昨晚又去了哪儿?”
    “知道。”
    “你根本不知道!”沈夫人连着几天都接到了电话,不是警察局就是她哥哥哪儿打来的,沈律言这些天就像是游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表面上什么都没有。
    实际上已经疯了。
    到处在发疯,清醒的时候还好,不清醒的时候依次去算账。
    但凡是从前和江稚有点龌龋的人,他都挨个找上了门,把对方吓得够呛。
    拔枪带棒的,特别不客气。
    阵仗颇为骇人。
    她也听说江稚的舅舅带着人杀到了江家,好像还开了几枪,差点闹出人命来。
    沈律言当时也在,接到了江岁宁哭着打来的求救电话。
    他去了。
    只是没有插手。
    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傅景初用枪顶着江岁宁的脑袋,一句句逼问她人在哪儿?
    江岁宁哭得连话都不会说,渐渐冷静下来也只是撇清自己的关系,说她什么不知道,她现在毁了容哪里都没有去。
    傅景初不信她的话。
    其实沈律言也不信。
    所以傅景初毫不犹豫对江岁宁开了一枪,似乎是不想再和这个恶心的人废话。
    如果不是颜瑶推了江岁宁一把,江岁宁那天就活不成了。
    不过子弹穿透了她的腰肢,客厅当时都是血。
    江岁宁被送去了医院,失血过多,抢救了很久。
    颜瑶报了警,要傅景初去坐牢。
    不过傅景初开完枪就把枪塞到了身后的保镖手里,擦干净了指纹,砸碎了监控录像,顺便清除了记录。
    他就算开了这一枪,颜瑶也没办法拿他怎么样。
    颜瑶还将希望放在沈律言身上,试图请求他去当人证,一定要傅景初再坐几十年的牢。
    沈律言只想冷笑,对当人证没有任何兴趣。
    他去医院看了江岁宁,漫不经心削了个苹果,送进自己的口中,吃完了苹果才问:“江岁宁,真的和你没有关系吗?”
    江岁宁刚从手术室里出来,听见他这声冷问,差点就又要晕了过去,她还以为他是担心她才过来的。
    沈律言站起来,居高临下望着她的脸,“最好和你没有关系,你好自为之。”
    江岁宁躺在病床上,浑身发颤。
    她揪紧了被子,发着抖安慰自己江稚死了。
    死无对证。
    *
    沈夫人到现在都还以为江稚是失踪,不清楚那场事故的真实情况,以为人就是离开了北城,生命无虞。
    “你这么做没有意义,挽留你喜欢的人不是这么挽留的。恐吓别人又没用。”
    “我没有恐吓别人。”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沈夫人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接着好声好气同他说:“你有诚意,总有一天阿稚会原谅你的。”
    安静了许久。
    男人立在原地的身躯一点点僵硬了下去,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力,他忽然说了三个字:“不会了。”
    气馁的。
    丧气的。
    难过到了最深处原来真的会是麻木到什么情绪都没有。
    连悲伤都不会悲伤。
    连疼都察觉不到疼了。
    像是被抽干了水源的植物,既没有了光照,也没有水。
    只能等着自己的四肢百骸,所有的关节,每一寸的枝头慢慢的干涸、枯萎,变得枯黄、死寂。
    沈夫人愣了一下,正要说什么。
    沈律言扯了扯嘴角,自嘲的这抹淡淡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她不在了。”
    他似乎终于愿意肯承认了这个现实。
    任他翻天覆地的找,用尽了人脉的找。
    也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医院的系统里没有,机场没有,火车站也没有,连如今需要实名的汽车站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找不到。
    沈律言想到今早从警局回来的时候,警察说的那些话,脸色似乎就更惨白。
    警察说什么来着?有人已经自首。
    那个在短信里将她约到厂区的人今天早上去警察局自首了。
    他从人贩子手里买了孩子,试图从江稚的手里敲诈一笔巨款。
    结果到了地方不仅没有谈拢价格,反而被她抢走了孩子。
    她跑的匆忙,他追的紧迫。
    追车的时候发生了车祸,汽油泄漏,车辆发生爆炸。
    人跟着葬身火海。
    江稚死了。
    他和她的孩子也死了。
    什么都没有了。

章节目录


江稚沈律言总裁追妻结局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书屋只为原作者江稚沈律言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江稚沈律言并收藏江稚沈律言总裁追妻结局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