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在齐河和一帮富家子弟的嘲笑中,他和几个k班学生屈辱得如同狗在地上爬,可每每回忆那一天,让他感到恐惧的不是羞耻回忆,而是无意走入二层客房后,亲眼目睹见到史雁柔朝自己仓皇奔逃而来,她好像喝多了,跪在地上胡乱说古怪的话,又神神叨叨哭泣着让他救她。
    留有一道缝隙的房门后,赤身裸.体的几个人神情冷漠,眼中意乱情迷的诡异情绪汹涌。
    他至今都不敢相信,那位人人都称赞郎艳独绝、儒雅风流的学生会长顾骁居然也会流露出邪.欲滔天的表情。
    他们如同堕落魔鬼,纵身充满虚幻幻象的伊甸园,左手权,右手势,掌控一切,帝王般被人簇拥。
    不知道史雁柔发生了什么,但到现在他还能回忆起,当时她跑出来,双颊幽红的脸蛋上写满惊恐,扑倒在他脚边,断断续续说着一句话。
    许之余艰难地吞咽口水:“我真的就知道这么多。”
    怀玥眯起眼,线索来了。
    时间对得上,看来史雁柔应该是在邮轮上出的事。
    她膝盖用力往下顶,气场全开,语气冷沉得仿佛寒冬腊月砸在人脸上的冰雹子。
    “把她的话复述一遍。”
    感觉刀还没抽离,背痛难忍的许之余又急又怕深吸一口气,试图去看她的面孔,却在感受到明显的愤怒呼气中后怕地低下头,只能连忙继续说下去。
    “她说得很混乱,我只记得她说了三个名字,luyi,zhuzhu,xiaorou,也不确定什么写法,然后她很小声说他们被塞入了箱子,要我记住他们,要我帮忙报警。当时我特别害怕,我就跑走了。这件事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
    一听,怀玥眉端紧皱,什么玩意?
    三个人,被塞入箱子?
    难道说史雁柔知道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后才被灭口吗?
    许久没得到回应,许之余绞尽脑汁回想,须臾,忙不迭发誓:“我没撒谎,我说的是真的。我还知道史雁柔经常会逃课,每次回来都会生病请假。学校里有很多人都在说,她被老男人包养了,老是出没在天上人间和人开房。”
    【天上人间】——
    怀玥牙关倏然一紧,立刻问道:“她在几层出没?”
    许之余哪晓得几层,慌忙解释:“这我不知道,流言出来后她就被孤立了。”
    怪不得,怀玥想起史雁柔混乱的零碎文字里,偶尔出现过几次流言蜚语是世上最锋利的武器这种字眼。
    她还曾凌乱无序写了一堆抽象的语句:
    【我是飞蛾扑火的蛾。一只千疮百孔也要撞南墙的黑色飞蛾。我落入黑暗,努力振翅翩跹于黑暗,寻找着唯一的曙光与出口。哪怕充满尖锐词汇的高墙竖起,滔天大掌将我压入丛生荆棘,我也要飞出去。希望在南墙之后,撞开它不是我的使命,但我必须去。】
    联想许之余的话,怀玥觉得这件事越来越复杂。
    史雁柔案绝对没那么简单,如果她单纯因为惹了陈停云,被五人团霸凌,那么天上人间又是怎么回事?
    所以,不止。
    五人团或许是起因,她一定在这个过程中接触到了什么秘密,譬如被塞入箱子的三人,只是假如是这样的话,对她动手的应该是五人团家里人,嫌疑最大的就是陈述刚,可按照时间线来看,她应该是在封淮邮轮上出事。
    细思间,许之余弱弱声音响起:“她本来就不洁身自好,如果不是这种流言,我根本不会注意到她。”
    怀玥蓦地低眼,一股无名火蹿上心头,掐着他手腕的忍不住加大力道。
    “你在给我放什么屁?嘴巴这么贱,不撕你难受?”
    怀玥真是一点都不想听这种构陷。
    只看那小姑娘干干净净的面孔,清清白白的资料,她就知道她一定是努力生活的向阳花,决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抽象的日记她差不多意会到一点,也许史雁柔在做一件很了不得的事,她是个好女孩。
    就算真被包养,这群垃圾也不配指点。
    许之余疼得叫起来,怀玥听着烦,闭上眼缓和情绪,随即松手收刀起身:“最后一个问题,她什么时候开始经常逃课。”
    捧着手叫疼得许之余根本不敢忽略,实话实说道:“好像,大概是去年9月份开始。”
    对上了。
    怀玥腮帮子一紧,正是史雁柔日记开始时间。
    而九月份去年刚开学,也是庄昕芸被陈停云纠缠的时间。看来更多的还得去问她才行。
    大致有了想法,怀玥居高临下俯视躺在地上打冷战的许之余,语气森然地警告道:“把今天这件事捂严实了,要是你和陈欣说一个字,我刚才和你说的,一切说到做到。”
    【陈欣】两个字让许之余自诩聪明的脑瓜子彻底当机,惊慌失措拖着腿坐起来,“你怎么知道她!”
    如果说怀玥本来还是百分之九十肯定,现在就是百分之百,她冷冷笑着:“关你丫屁事,多什么嘴?”
    反正他也不敢说出去,要是说出去,陈欣第一个收拾他。而且就算说,也不怕。
    查得到,她怀玥直接退役不当兵算了。
    说完她丢下一句警告后,径直往巷口走。
    “但凡你嘴巴里蹦出今天事一个字,我马上就让你老板知道你没满18,他背景很深,你死无全尸都是轻的。”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许之余惊惧万分,脚步声远去,以为这恐怖女人要走了,刚才还洋溢着害怕的眼神一点点变得阴毒。
    “臭女人!”
    谁知刚喘上口气,他下颌忽然重重挨了记重踢。
    女人的皮靴踩在他咽喉处,一点点施压下来,剧痛残存,窒息感已油然而生,他痛苦挥舞着手,耗尽全身力气想要拨开这只脚,却只是徒劳无功。
    濒临死亡的错觉里,他听见女人冰冷而无情的声音犹如魔音一句一句响起。
    “史雁柔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痛苦,这滋味你得受。如果当时你帮一下她,她就有机会活下去。”
    “可惜你没有。”
    “所以你活该。”
    “从今往后,你每天每夜都要梦见她。把你两幅面孔收收,我就在暗处盯着你,但凡你做出一件让我不爽的事情,我一定会把你干掉。”
    怀玥一直觉得比起五人团更可恨的,是旁观者的冷漠。
    如果直言者被迫噤声,正直者被迫弯腰,诚实者不得不撒谎,那一切情有可原,畏惧权势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可他们,全都是自私贪婪的卑鄙者罢了。
    这绿茶兮兮的小崽种假使有过一丝怜悯或勇气,哪怕只是伸过手,怀玥都不稀罕揍他。
    这回她是真爽了,但还不够。
    摸出手机一看,正好十点半,庄昕芸还没下班,得去赶个趟。
    二话不说抬脚离开,等许之余局促呼吸平静下来,空荡荡的巷口哪还有什么人影,他松了口气。
    微风流转,月色朦胧。
    巷子里黑得仿佛有什么鬼魅正在窸窸窣窣爬出来。
    才得知史雁柔已经死亡的许之余惊恐回望漆黑深处,瞳孔骤缩,脸色越来越白,他以为她只是失踪……原来她死了?是…他害死了她吗?
    黑暗中仿佛凝聚起少女身形,许之余尖叫一声,惊慌失色爬起来,连滚带爬往外跑。
    没人看见,潮湿阴暗的巷子里,左边有着钢筋镂花天梯的三楼缓缓走出来一个身穿运动服的女人。
    “叮咚。”
    “叮咚。”
    女人手机亮起,信息接连不断,映出姣好却带着疑惑不解的面孔。
    看完信息,女人唇角勾起一丝讥笑,关机后又站了会,感受夜风呼向面孔,随即才下楼梯离开。
    然而她刚走到巷口,早该走掉的怀玥如鬼魅般再度出现。
    怀玥早就知道有人一直躲在天梯,她会走才怪,就等对方自投罗网呢。
    上下打量对方几眼,她淡笑:“美女,偷听别人讲话不礼貌,挨顿打不过分吧?”
    女人盯着眼前遮得严严实实的脸上只露出半高鼻梁与一双画了烟熏妆的漂亮眼睛,心头一惊。
    “你没走?”
    话落,偷听女人心道不好,立即警惕后退。
    怀玥不会给机会,已然毫不客气出手攻击,先是一个飞踢,紧接就是肘击,招招狠辣。
    发现有人猫在哪里,还懂得隐蔽身形,收敛呼吸,知道对方肯定不简单,她哪管是男是女,下手根本不含糊。
    偷听女人压根不是对手,一分钟不到头上已经狠狠挨了好几下。
    临晕死过去前,她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喂!!姐们你清醒点!咱是友军啊啊!
    第18章
    把人打晕后, 怀玥扛着人就上了天台,她有随身携带简易装备的习惯,于是直接把人捆柱子上。
    翻出偷听女人的手机查看, 才发现这人身份不得了。
    “孟清香……”默念着相册里女人警官证上的名字, 怀玥有些吃惊。
    居然是警察,隶属于威尔市公安局刑侦大队。
    回想刚才两人过招, 她招式的确有警队专用擒拿的影子。
    不仅如此,她还在相册里翻到了许多关于柳城河案的档案手拍图, 以及她和蔡思娟的亲密合影,两人关系好像不错的样子。
    准备再往前翻翻,手机里忽然又进来一条信息。
    【顾霆】:又关机。你在哪,能不能回电话?
    顾霆, 是顾骁亲哥?还是同名?
    怀玥意外不已, 抬眼看向被反绑在柱子上昏迷不醒的女人, 心思沉下去。
    ……不能这么巧吧。
    须臾,她点开信息,准备多搜刮点信息。
    上面还有好几条,时间就在刚才。
    【顾霆】:孟清香!你到底要怎么样。
    【顾霆】:为了个史雁柔, 真要和我离婚吗。
    【顾霆】:不就是死了个学生, 难道要五个人的前程去换一个公平吗?还是要我看他们把你处理掉?你已经二十七了,能不能清醒点, 不要太天真。
    【顾霆】:清香,算我求你。我不想看到那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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