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谬达尔法,在海洋上的孤立国度,呈十角星形。中央的部分叫圆领,外围十个角则依照逆时针,分别被称作一望角、二望角……十望角,总称十角。
    这次女神教的会谈在八望角举办。
    列车内发出提示语音,告诉乘客已离开圆领,正式进入到八望角地域。喜多收起慵懒的心态,精神稍微专注了些,因为十角某些地方,各有各的独到规矩,万一有突发状况也不能感到意外,不得不小心。
    圆领的人有些不了解,触犯当地禁忌,就会被请走或者遭受不太好的待遇。委屈的圆领人回到圆领,便会添油加醋,把十角地区的人说得非常不堪,导致两边地区失去理性的民眾愈来愈多,对立、争执带来动盪,以前甚至发生过暴动事件。
    政府对十角非常重视。
    每一个角的面积单独来看都圆领比小,可十个角加起来却是圆领的两倍多一点,所以,文化总局时常透过节目、网路影片以及知名人士的公开论述,来平息两边的不满。虽然这些方法的确有效,但效果终究不能达到百分之百。
    喜多瞥视周围女神教派来的随从,有几位正望向窗外无尽的碧蓝大海。大海十分美丽,可惜人类无法驾驭,在陆地上,人可以堆砌出属于自己的城池,安心生活,但在海里,连呼吸都有困难,景象也不行一览无遗,怎能不叫人恐慌?
    过去,有个宗教崇尚海洋,他们的教义认为,人一旦沉到海洋的最深处,就能穿越到一个丰沃的新国度,然而,政府公布潜水艇的水下录影后,那些信眾才知道,就算他们拚尽全力,也没办法到海洋至深的尽头。
    这宗教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后沦为人们茶馀饭后的笑话。
    列车经过隧道,不知为何,头顶的灯突然熄灭,车厢内瞬间一片漆黑。几个人顿时惊叫,有人说可能是灯坏了,不安的氛围马上平静下来。
    喜多敏锐地感受到危险,果不其然,她听到好几道利器划过空气的声音,明显是朝她而来。她左手轻松地将第一把射向她的飞刀接住,再用这刀打落其他陆续而至的飞刀。
    鏗鏗鏘鏘,金属的撞击声,使周围的人群又开始骚动,这时,坐她正对面的随从握着匕首朝她刺去。她故意移动身体,让本该刺向胸膛的刀刃刺入她右手臂,然后,闷哼一声。
    喜多是故意中招的,为了骗过对方,她可以牺牲一下手臂。
    假随从缺乏经验,凭藉匕首刺进肉的手感以及喜多的哼声,他确定自己得手了,但他有个缺点,就是不自信,这反而在此刻帮助了他。
    他喊道:「出手。」他相信一刀有可能捅不死,那么再补一刀就行。
    坐在喜多后面,等待指示的另一名假随从立刻动作,刀尖穿透喜多的座椅,往喜多的背狠狠推进,一点也没有受到摩擦力影响而慢下来。
    喜多的衣服破了,过了零点几秒,刀子碎裂。
    第二名假随从不敢置信,喜多的肉体强度居然超过那金属刀锋,他当机立断大叫失败,向同伙通知。
    歷经十五秒的黑暗,日光灯恢復运作,视野重返光明。
    喜多拔掉手臂上的匕首,伤口立即復原。她没想到坐在她背后的也是杀手,短时间内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就选择防御,挡下那刀了。
    随从们不傻,在列车黑暗的期间,他们就察觉到有异状,现在看到神子身前身后的随从已然断气,他们便晓得有人派了死士冒充进他们的队伍里。
    喜多朝飞刀射来的方向看去,果然那里有个「乘客」也死亡了。
    「神子大人,您没事吧?」随从们一脸忧色。
    喜多淡淡一笑,「我没事。」
    乘客们见到发生命案,心惊胆颤,有的人紧抱自己,有的人尖叫,有的人哭泣。喜多赶紧找了两位精神状态还稳定的男子去叫列车长来,她吩咐随从安抚乘客,自己则站在列车的一个角落,紧盯着所有人,不让他们任何一个有藉口离开这节车厢。
    列车长听说神子遇袭,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虽然喜多被法律承认的最高地位,也不过就是个最底层的执剑官,但列车长更在意的是她在女神教内的位置。神子这身分非常微妙,在他人的眼里,可以是遥不可及、伟大尊贵的太阳与月亮,也可以是颗平凡的小石子,全看那个人对女神教採什么态度。
    他低头向喜多致歉,喜多摆摆手,表示不是他的错,要他别在意。
    她简单对列车长交代事情的经过,要他通报下一站的铁道附设执剑分所,请他们做好准备。
    由于座位是两两相对,四人共享一桌的形式,喜多命令大家每四个人为一组,彼此手牵手,形成一个圈,与尸体同桌的其他位置不坐人。分配到最后,有人没座位坐,就各自找组别加入,变五人一组。这个指令,是避免有潜藏的杀手再拿起凶器攻击人。
    列车停站,列车长手动控制,单独开啟三号车厢的车门。
    所长带领十位执剑官走入三号车厢,监控民眾及进行现场处理、採证和记录,另外十五位执剑官则去检查其他九节车厢。
    负责检查尸体的人员从包里拿出手套戴上,把三具尸体的衣裤鞋袜脱下,搜出几把小刀,尸体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三人全都面目狰狞。他们在其中一人口中找到药用胶囊的外壳,谨慎地放入夹链袋里。
    喜多见状,猜测他们皆是服毒自尽。人死了就问不出话,提供不了线索,做到这种地步也是必然的,为了不让她有机会知道杀手背后的主子是谁。
    这列车是很一般的型号,没有装设监视器,所以乘客的第一手线索就至关重要。因为案发当时车内陷入黑暗,每个人顶多只能从听觉的部分给予线索。
    在喜多眼里,车厢中的乘客与随从都非常可疑。她感觉,里面至少还有一到两名的杀手。
    首先,根据那两名假随从的行动来看,他们显然不知道她的肉体比金属刀还硬,第二位假随从既然发现到这个情报,他难道不想回报给主子吗?但他却选择死亡,代表他还有同伴,在灯亮目睹到那把断刀后,会替他把情报带回去。
    另外,电灯为什么会熄灭?还刚好是进入隧道后就发生?这肯定得有人抓准时机执行。经过调查,其他九节车厢穿越隧道时,日光灯并无熄灭的现象,而整列列车,包含车顶,都没有人为破坏电路的痕跡,喜多能想到的便是敌方派了个祝福者来阻碍三号车厢的电流流通,这是最简单又隐密的方法。
    然而,假设真有祝福者存在,她无法确定这个人是死是活,是在三号车厢里,还是在隔壁车厢。祝福者能隔空施展能力,死后,体内的神祕粒子会尽数消失,变得跟普通人一样,倘若祝福者就是那三具尸体之一,那就死无对证。至此的推测都是建立在祝福者只有一人的情况下,要是有两人以上的祝福者,那就有无限可能。
    喜多以执剑官的身分,请所长离开车厢到月台一谈。她向所长陈述自己被暗杀的过程,以及对杀手的分析。
    所长听完,双眉紧蹙。他并不在意喜多是否说谎,科学与经验能够找出真相,那三名死者到底是如何死的?等到稍后法医抵达,就可以见分晓。
    难题在于,这到底是不是一起针对神子的暗杀事件?他不可能在缺乏实证的情况下留住整车的乘客,顶多只能留三号车厢的乘客配合调查。
    其他车厢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所长无奈之下,便叫车站的人员,将三号车厢两边的连接断开,水平移至旁边的事故停留区,并把原本列车的前后两段重新接上,让列车继续它未完成的工作。
    三号车厢的所有乘客被叫下车,执剑官们两两取好距离,围在他们四周,手放在剑柄上蓄势待发,一有状况便无情斩击。
    正当一行人就要被带往分所,女神教剩馀的六个随从,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文件经由女神教长老和执剑总局法务部部长签署,上头某一条提到,如果神子与随从捲入刑事案件,只要他们不是现行犯,就必须放他们离开,直到他们参加完高峰会谈,才能传唤他们回来接受讯问。
    有长官盖印与签名,所长无话可说,挥手示意放人。
    又一班列车驶进站,喜多向列车长提出请求,在列车中间替她和随从插入一节车厢,这节车厢不会供其他人坐,专属于他们使用。在其他乘客怀抱各种心思的目送下,喜多和随从依序踏进车厢,继续前往会场。
    喜多看到那份文件,心里着实惊讶。她知道有这份文件的存在,为了避免神子因为意外而耽搁,这样的文件是必要的,但她不晓得,随从也同样有延缓调查的权利。
    这文件是帮她的,也是那个幕后主使者用来偷偷帮手下的。这六位随从里,一定还有杀手紧盯着她不放,她不能忽然改变态度,将他们拒之门外,她身为神子,有责任也有义务,把他们看管好,不让藏在里头恶徒祸害到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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