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逍没有开灯,突然的手机光亮刺眼得很,白光仰照着脸,倒显得诡异。
    他拨通温慕寒的电话,隔了大概几十秒,那边接通了。
    “你…”嗓子突然地干涩沙哑,连话都说不完全,“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大概二十分钟。”
    温慕寒临时被导师叫走,聊提前结业的事情,她本来申报的只有一年,她想回去多陪陪万君姝。
    察觉到他语气的不对劲,温慕寒心中闪过狐疑,没继续细想。
    “我先忙,挂了。”
    谢逍的“好”字还没出口,电话就已经挂断。
    他看着手机屏幕慢慢熄灭,站起身拿起一把伞走下楼。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拿伞,明明温慕寒会打伞过来,只是觉得应该要带把伞。
    雨势很大,小区里一个人都没有。
    来到小区门口,他淋了一身的雨坐到了那颗大香樟树下,雨打树叶,青草,和土地。
    等待的时光这此刻似乎变得格外漫长,谢逍只觉得身上的衣服像是扒在身上的胶水一般,黏腻难受,水滴顺着发丝,衣摆,指尖流淌下来,带走他身体的温度。
    谢逍佝偻着腰,垂着脖颈,落在眼睫上的那只“蝴蝶”也被打湿,承受不住雨水的重量轻颤着挥舞着翅膀。
    终于,一阵刹车声响起,溅起水花,温慕寒打着一把伞从出租车上下来。
    他抬起眼,握紧了手里的伞柄。
    “谢逍,你怎么在外面淋雨?”温慕寒注意到长椅上的谢逍,有些微诧。
    谢逍艰难地起身,执拗将手中的伞撑开递给她。
    “?”温慕寒狐疑着,将自己的伞一并遮住了他的头顶,“我有伞了。”
    她没接,谢逍松开了握着伞柄的手,用力到泛白的指尖颤抖着。
    很快,那把伞被风卷走,伞骨四分五裂。
    所有阴暗悲观的情绪在心头激荡又强制性地压制住,悲伤像被野兽撕扯着伤口般蔓延着痛意。
    谢逍掀开浅薄的眼皮,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底骤然漫起猩红。
    温慕寒对上他的视线,心紧了下。
    那种眼神,像一只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困兽,夹杂着怒火,隐忍,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似乎下一秒就要张开獠牙进行撕咬报复反击。
    “所以,你写完了江敛,是不是就打算放弃我了?”
    她瞳孔放大,想起未关闭的电脑界面。
    谢逍他全部都看见了!
    那一瞬间,温慕寒倒没有多大的感觉,只觉得释然。
    反正总归得知道,这段关系,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可是,为什么心尖会渗出酸涩来,像是被强腐蚀性的液体给狠狠烧烂,有些疼。
    这该是正常的吧?
    毕竟朋友之间的离别,也会产生不舍和悲伤的情绪,这些只是大脑在控制着我的情绪而已。
    见她不回答,谢逍冷冷地扯开嘴角,笑得讥诮。
    嗓音沙哑,“所以你当时答应和我在一起,也是为了从我身上找取灵感?”
    又是沉默,因为,这是事实。
    事到如今,他又有什么不懂。
    昏暗浮沉中映照出谢逍僵硬到微颤的身影,谢逍咬紧牙关,几乎忍不了喉间哽咽般的震颤,忽地冷嗤一声,跟淬了冰的刀子一般,眼底染上阴寒,可嗓音却沙哑得凄惶。
    “温慕寒,我和他,你分得清吗?”
    温慕寒身子一僵,垂下眼,握着伞的指骨泛白到冰凉。
    声音清冷且淡:“或许吧。”
    或许,谢逍就是江敛,江敛就是谢逍。
    少年的悲伤山崩海啸。
    谢逍攥紧拳头,青筋叠起,浑身跟被冰水淋过一样,冷得直颤,他喉结微滚,再抬头的眼神淡漠,嘴上挂着冷峭的弧度。
    “可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纸片人。”
    “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有多难受,”他咬着牙低吼,声线夹杂着难以抑制住的痛意,“所以我问你你喜欢我吗,你从来都不回答。”
    “因为你他妈心里压根就没我。”
    良好的教养让谢逍很少说脏话,但此时却也管不住心中的愤怒。
    温慕寒只是低着头,轻抿起唇,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此刻任何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好,温慕寒,你够狠,玩我跟玩条狗一样。”
    说完这句话就决绝地离开了。
    她盯着谢逍离开的背影,心尖的那股不舍现出爪牙,但温慕寒没有去追,更不会去解释,因为她的确做了这样的事。
    终于,结束了,连同着书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同结束。
    一本书代表着一段旅行,这段旅途结束了,她该去准备下一本了。
    温慕寒,不会为此停留。
    但,是真的吗?真的能做到毫不在意吗?
    头顶的雨依旧很大,叫嚣得凶猛。
    路灯不知什么时候亮起来,铺在在水洼中的光影,被雨滴踩碎,又缝合,如此反复。
    周围的雨水似乎渗进了鞋面,开始变湿,阴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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