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华灿看向席乐安,后者以为他不信,挥着拳头凶巴巴地说:“灿哥儿你可别忘了,我也是习过武的。”
    沈华灿翘起嘴角,又很快落下:“好。”
    韩榆提议道:“既然越京有沈家,你一个
    人肯定不安全,船靠岸后你最好给师公写封信,看师公如何打算。”
    有沈绍钧震慑,谅沈家族老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沈华灿如何。
    ——沈家族老敢派人在船上动手,不就仗着沈华灿孤身在外吗?
    至少韩榆是这么想的,但具体如何,还要看沈绍钧的决定。
    沈华灿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韩榆勾唇,带着安抚意味:“灿哥儿你先睡一觉,养养精神,等醒来安哥儿也该做好晚饭了。”
    接收到韩榆的眼神暗示,席乐安昂首挺胸,把胸口捶得邦邦响:“没错,从今天起,你们俩的一日三餐由席大厨全包了。”
    沈华灿露出浅笑,不紧不慢躺回去,闭上双眼。
    韩榆拉着席乐安离开,不忘带上门。
    甭管沈华灿这时候睡不睡得着,他都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空间。
    任他思考,任他缓解压抑的情绪。
    “唉,我怎么也没想到,灿哥儿的家里竟然是这样的。”席乐安狠狠搓了下两颊,自言自语,“当年初见时,我还因为你借给灿哥儿手帕心里不舒坦,对他横眉竖眼的,现在回想起来,我真不是个人!”
    “安哥儿何必妄自菲薄?你有鼻子有眼,五官端正,怎么就不是人了?”韩榆调笑道,“话说,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席乐安打了个磕巴:“就......小孩子嘛,不懂事......韩榆你别问了,再问我要恼了。”
    “啧啧啧。”韩榆连啧三
    声,负着手回房间,不忘提醒席乐安,“就这么说定了呦,这几天的伙食都交给你。”
    席乐安:“......”
    这破朋友不要也罢:)
    虽然被韩榆的话题跨度之大噎得半晌说不出话,席乐安还是在傍晚时分拎着装鱼的小桶去了船上的小厨房。
    韩榆事先给了船家一两银子,船家承诺未来数日都会留一口锅给席大厨。
    韩榆帮着杀了鱼,顺便用河水清洗干净,接下来就交给席乐安了。
    安庆书院的同窗突发奇想,把房间里的小方桌搬出来,在甲板上两两对弈。
    孔华见韩榆在甲板上无所事事,就把他拉来,两人相对而坐,激情对弈。
    “饭好了。”
    不远处传来席乐安熟悉的吆喝,韩榆刚好赢了一局,遂歉意一笑:“今日到此为止,准备开饭了。”
    孔华一脸羡慕地点点头。
    “对了,还剩下几条鱼,你们要不要?”临走前,韩榆突然问。
    孔华愣了愣:“你们不吃吗?”
    韩榆把剩下的鱼拎来:“河里的鱼多得是,每天新鲜的最好。”
    孔华自是喜不自禁,连声称谢。
    席乐安直接把糖醋鱼送去沈华灿屋里,三人一道用饭,也更热闹些。
    韩榆和另两人的口味喜好差不多,喜甜喜酸,再加上有辣椒提味,滋味堪称一绝。
    沈华灿只尝了一口,就赞不绝口:“好吃!”
    席乐安满足了,嘴角的弧度一直没落下过。
    吃饱喝足,韩榆拍一拍结实的肚腹:“
    碗筷我来,安哥儿歇着去吧。”
    沈华灿提出要帮忙,被韩榆用手肘推了回去:“你老实待着,三双碗筷而已,哪里用得着两个人。”
    沈华灿就仰头笑,微弱的烛光映入他眼底,似有水色一闪而逝。
    ......
    夜间船只依旧行驶,喧闹的人声逐渐消停下来,人躺在甲板上,可以清楚地听到水浪的哗啦声。
    白天发生太多的事,韩榆有些脑胀,早早就洗漱歇下了。
    午夜时分,船只劈波斩浪,稳稳行驶着。
    “咯吱——”
    伴随着一声轻响,韩榆的房间被人推开一道缝隙。
    朦胧月色从头顶的小窗探进船舱,照到来人的身上,在船板上落下一团黑影。
    黑影在门口一动不动,似在侧耳倾听。
    半晌后,确定房间里的呼吸声平稳绵长,才慢慢推开门。
    “吱——”
    又一声响,吓得黑影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只一双眼滴溜转动,瞥向地铺上的少年人。
    少年人侧躺着,被褥盖得非常严实,一丝风也透不进去,只能看见一张安然沉睡的俊俏面孔。
    黑影呼吸声重了两分,踮着脚后跟上前。
    寒芒飞掠而过,黑影缓缓从腰间取出一把宽刀。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浓郁的鱼腥味儿悄无声息地在空气里扩散开来。
    ——可以确定,这把刀是用来杀鱼的。
    黑影死死握着刀柄,紧盯着韩榆双眸紧闭的脸。
    高高举起,狠狠劈下。
    刀刃划破空气,掀起一阵迅疾的风。
    危
    险逼近,韩榆毫无所觉,睡得极为香甜。
    眼看那刀刃即将落到韩榆脖子上,黑影突然停住了。
    刀刃距离皮肤只差分毫,带起的疾风刮过少年人的颈侧,带起一丝痒意。
    “唔......”
    韩榆轻声呓语,艰难从被褥中伸出手,挠了挠脖子,翻个身,继续睡去。
    这期间,黑影全程屏气凝神,将那把杀鱼刀死死藏在背后。
    韩榆的呼吸依旧平稳,昭示着他可能在经历一场美梦。
    黑影又盯着韩榆堪称完美的后脑勺看了许久,把刀别回要带上,倒退着出了房间。
    “韦兄?”颇为耳熟的声音响起,“深更半夜不睡觉,你怎么从韩小兄弟的房间出来?”
    黑影身形一滞,做贼心虚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孔华很快联想到白天韦姓同窗跟他说的那番话,当即怒不可遏:“韦兄你怎么能......”
    狭窄的走道上,两人压低声音,激烈地争执着。
    一门之隔的房间里,韩榆不缓不急翻过身来,面朝走道的方向。
    昏暗中,少年人的眼眸漆黑明亮,宛若最上乘的黑曜石。
    内里一片清明,哪有一丝一毫的惺忪睡意。
    ......
    在船体轻微的晃荡下,一夜安然度过。
    韩榆一夜好眠,是三个人里最晚起来的。
    沈华灿经过一晚上的自我修复,已然不见昨日的失态。
    他和席乐安站在甲板上,对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水面谈笑风生。
    韩榆抬步上前,却被孔华叫住
    :“韩小兄弟。”
    韩榆脚下一顿:“孔兄有何事?”
    孔华眼睛底下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紧张地把衣袖搓来搓去:“韩小兄弟昨夜睡得如何?”
    韩榆面色如常:“我以为在船上会睡不好,最后却有意外之喜。”
    “我听说船上有人......”孔华顿了顿,“韩小兄弟可有什么物件遗失?亦或是房间里有陌生人走动的痕迹?”
    韩榆眉梢轻挑:“并无孔兄所说的情况。”
    孔华明显狠狠松了口气,并且停止搓衣袖的动作:“那就好,那就好,还望韩小兄弟夜里警醒着点,以免有人居心不良,趁夜闯入。”
    韩榆笑着应是,孔华千叮咛万嘱咐,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倒是意外之喜。”韩榆喃喃道,朝好友走去。
    帮孔华不过是顺手为之,想不到他的品行意外很不错,还拐弯抹角地提醒自己。
    至于揭发韦姓同窗,若非他跪地恳求,孔华必然是做得出来的。
    回想起孔华暗藏愧疚的眼神,以及韦姓同窗的试探,韩榆意味不明扯了下唇。
    人都快死了,手底下养的狗还不安分。
    非要他挨个儿敲碎,连骨头都不剩,才能学会安分不成?
    “榆哥儿!”席乐安见了韩榆,笑眯眯地喊人。
    韩榆凭栏而立:“在说什么?”
    沈华灿脸色有些憔悴,眼睛却炯炯有神:“在讨论中午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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