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让到手的鸭子飞了,韩榆选择将一切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许是被知府大人搞出来的阵仗威慑到了,又许是原本就无意营救一个落入敌手的同伴,这五天竟无一意外发生。
    韩榆乐得轻松,抓紧时间把公文批
    复了,又开始琢磨府试的试题。
    他是过来人,做过的试题至少有上万道,该考察什么,该把难度控制在什么样的范围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韩榆沉吟片刻,提笔蘸墨,在泛黄的宣纸上肆意书写起来。
    不过一个时辰,府试试题就出好了。
    在府试当天,试题正式公开之前,宣纸上所有的内容都属于一级机密。
    韩榆没让任何人看到试题的内容,傍晚下值后把它带回家,锁进了暗格里。
    “快两个月没去府学和官塾了,不知道孩子们学得如何。”韩榆走出书房,往饭厅去,“明天去看看,也好为他们答疑解惑。”
    走到半路,壮壮从影壁后绕出来,长尾巴轻扫他的小腿,亦步亦趋跟着他。
    韩榆险些被它绊了下,不得不慢下脚步:“你又躲到哪里睡觉了,身上都是草屑。”
    一边说着,弯腰拂去它背上的草屑和花瓣。
    草屑和皮毛混在一起,三两下拍不干净,韩榆也不恼,耐心地把它们捻出来。
    这两年,大猫愈发懒怠不爱动了。
    比起年轻时的爬树上屋顶,现如今真有几分老年生活的悠闲。
    之前它肯定有跑去小花园的树下睡觉了,趴着一动不动,才会滚了一身的落花草屑。
    “喵呜~”
    壮壮就势往地上一躺,露出柔软的肚皮。
    韩榆啧了一声,狠狠揉了把,抱起它:“走了祖宗,吃饭去。”
    “喵~”
    毛茸茸的尾巴缠住手腕,傲娇又黏人。
    ..
    ....
    翌日,韩榆提前半个时辰去府衙,早早处理了公务,乘马车前往府学。
    望着知府大人潇洒离去的背影,诸位大人发出羡慕的声音。
    “我还没去过府学呢。”
    “我那侄孙儿说知府大人教学有方,授课很是别具一格,搞得我也想听听了。”
    “想去。”
    “我也。”
    吴同知没好气地哼了声,很不顾形象地对着满脸幽怨的同僚翻了个白眼:“咱们所有人的学识加一块儿,连给知府大人提鞋都不够,你们去作甚?给知府大人捧书?”
    所有人:“......”
    “吴大人越发恶毒了。”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吴大人表面不在意,实则欲拒还迎,巴不得知府大人带上他呢。”
    “可惜大人看都没看他哈哈哈哈哈哈!”
    幸亏吴同知去了茶水房,否则定会被这群同僚气了个仰倒。
    另一边,韩榆顺利抵达府学。
    冯教授早已等候多时,他一下马车就迎上来:“恭迎知府大人。”
    韩榆拱手见礼,温声道:“教授无需亲自相迎,本官来府学很多次,早已记熟每一条路。”
    冯教授无奈地表示:“大人您多日未来,学生们都想念得紧,得知您今日要来,个个兴高采烈,央着下官好生招待您,若有一丝怠慢,怕是要跟下官闹脾气呢。”
    韩榆忍俊不禁,这番话虽然有故意夸大的痕迹,但不妨碍他因此心情愉悦。
    “本官倒是惦记他们,也打算过来,奈何
    出了些意外,只能将计划暂且搁置了。”
    意外,特指瘟疫。
    冯教授自然理解,落后韩榆一步:“好在最后转危为安,亦无一百姓伤亡。”
    众所周知,瘟疫的致死率极高。
    冯教授早年四处游学,曾见识过瘟疫的厉害,可以用“生不如死,十不存一”来形容。
    云远府的瘟疫能这样快而稳地落下帷幕,委实出乎他的意料。
    追溯根源,面前这位知府大人在整件事情里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冯教授素来以严肃刻板著称,他能在门口苦等多时,一派和颜悦色,足以见得他对韩榆的印象极好。
    韩榆只笑了笑,并未居功自傲:“教授可否与本官说一说府学的情况?”
    冯教授欣然同意,向韩榆细细道来。
    交谈间,两人很快来到课室。
    云远府本就没几个读书人,考取童生以上功名的更是寥寥无几,拢共只二十余人。
    然而当韩榆现身,这二十余人的反响却是极大的。
    课室内欢声雷动,几乎将房顶整个儿掀了去。
    “大人您可算来了。”
    “多日不见,学生甚是惦念大人。”
    “大人似乎消减许多,您总教导我们,读书要张弛有度,大人也要张弛有度,莫要累坏了才是。”
    “大人,您今天还要给我们上课吗?”
    学生们叽叽喳喳说着,热情高涨,让韩榆很是应付不来,不知该回答哪个好。
    短暂的沉默后,知府大人决定跳过,直奔主题:“上次讲到什么
    地方了?”
    喧嚷的话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哗哗翻书的声音。
    手指和书页快成残影,谁也不愿落后于人。
    坐在第一排的少年人最先回忆起来,高举双手,亮起嗓门高呼:“大人,是......”
    韩榆配合地把书翻开到相应的页数,不吝夸赞道:“记性不错。”
    少年人瞬间激动得涨红了脸。
    韩榆粗略扫一眼,心里就有了大致章程。
    其实他都记得,只是为了活跃气氛,顺便转移个话题而已。
    韩榆轻轻压了下书页,不让它顽皮地翘起来:“好,我们开始吧。”
    学生们正襟危坐,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努力不错过知府大人所说的每一个字。
    温和清朗的嗓音犹如涓涓细流,缓缓淌过心间,留下深刻的痕迹。
    冯教授在门外小听了一会儿,露出会心的微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他真想八月的院试就在明日,也好让隔壁府瞧一瞧,云远府也是能出人才的。
    自从韩知府来到这里,云远府再不是被朝廷抛弃的混乱之地。
    正如明珠蒙尘,假以时日定能大放异彩。
    他说云远府,也说这些孩子们。
    韩榆在府学逗留了一个半时辰。
    一个时辰授课,剩下的半个时辰则用来答疑解惑。
    冯教授口中的孩子们,其实好些学生的年纪比韩榆还大,有个别已是而立之年。
    对方一心向学,每个问题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韩榆也没什么好羞耻的,只管倾囊相授
    。
    离开府学时,大家都很依依不舍。
    “大人何时再来?”
    韩榆失笑,这还没走就开始约定下一次见面了:“有时间的话。”
    遗憾的嘘声此起彼伏。
    “好好读书,早日考取功名。”韩榆叮嘱完学生,又朝冯教授作了一揖,“府学就劳您费心了。”
    冯教授连称不敢:“在其位谋其职,下官只是做了本职之内的事。”
    韩榆笑笑,囫囵解决了午饭,又前往官塾。
    官塾的学生年龄偏小,四岁到十八岁不等。
    唯一相同的,大概便是看向知府大人时闪亮灼热的眼神了。
    和府学一样,韩榆也给他们上了一课。
    之后又是答疑环节。
    韩榆被一群孩子圈在中间,感觉空气都不流通了,有些闷热。
    韩榆饮一口凉茶,浇灭些许体内的热量,没有让他们散开,继续方才没说完的问题。
    离开前,他提到了府试。
    “本官知晓在座很多人都通过了县试,还请戒骄戒躁,认真对待府试。”韩榆神情肃穆,“希望四月后本官能在府学见到你们。”
    这大抵便是最好的祝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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