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里的烟花之地,大抵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高端场所,如倚红偎翠那种,不仅可以看歌舞表演,也能在饮酒作诗附庸风雅的同时插花弄月吹箫。
    但凭借陈堪找李景隆时强闯了好几家下来的感受,陈堪对这些高端场所的评价是:“不接地气!”
    表演的意味太重,一言一行都带着一股子装出来的风雅,陈堪不喜欢。
    第二种便是低端场所,大多是一些柳巷之地的半掩门,价格便宜,但什么艺术表演之类的通通没有,陈堪更不喜欢。
    第三类便是这种漂浮在秦淮河上的中小型画舫,一定得是中小型画舫,因为大型画舫,大多都是那些大商家的据点。
    唯有这种中小型画舫,穷人来不起,达官贵人不会来,才会有陈堪喜欢的那种虽俗但看着舒心的艺术类节目。
    雅俗共赏嘛!
    今天,又是摆烂的一天!
    听了一个下午的小曲,陈堪拎着一袋子水果回到方府。
    ......
    在陈堪连续度过了几天的摆烂生活后。
    高坐龙椅之上的大明万岁爷朱棣,终于又朝天下抛出了好几个大炸弹。
    其一,便是对晋王朱济熺谋逆一案的处理,主谋朱济熺发配太原为晋恭王朱棡守陵,其随行人员全部腰斩,鉴于此事还有建文余党参与其中,行刑的时间推到锦衣卫将建文余党抓捕归案之后一同行刑。
    第二个则是赦免了被建文帝所圈禁的周、代、岷、湘四王,但只恢复了其王爵,仍然留在京师皇庄居住。
    其中湘王朱柏已经自尽,湘王的爵位便由朝廷保留,择时再看授予朱柏的哪一个子嗣。
    重点在第三个,设立北平为陪都,改北平为北京,称行在,由皇长子朱高炽留守,京师改称南京,为大明行政中枢。
    这三个消息,不论哪一个单独丢出来都能在大明掀起轩然大波。
    但当三个同时宣布时,对大明造成的影响反而不大。
    因为,人们已经麻了呀!
    至少陈堪在得知这三个消息时内心是毫无波动的,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没什么好惊讶的。
    唯一让陈堪有些不爽的就是自己还得跑一趟太原府,跑太原府也就算了,还是护送自己的仇人,护送仇人也就算了,自己还不能对他实施报复!
    妈的!
    越想越气!
    所以陈堪决定,即刻启程。
    当然,即刻启程的原因倒不是陈堪多么敬业。
    主要是纪纲要回来了。
    准备在淮南作乱的景清,孙愚等人,还未起事,便被纪纲带着锦衣卫抓了个正着。
    所有人都懵了。
    明明他们的行动已经足够隐秘。
    没想到啊,出师未捷身先死。
    也不知道景清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会不会后悔怎么就找上了朱济熺这么个猪队友。
    考虑到自己给纪纲挖了这么大个坑,陈堪决定暂避锋芒。
    也不知道纪纲挨了朱棣的毒打之后还有没有精力来找自己的麻烦?
    太原好啊,历史文化名城。
    多少人是从这里发家的,千古一帝李世民,千古一相狄仁杰,还有什么王昌龄,李存勖,王坦之之类的就不说了。
    “大人,已经准备好了。”
    石稳带人将朱济熺押上了囚车。
    陈堪大手一挥“出发!”
    庞大的车队,便出了锦衣卫衙门,缓缓的顺着成贤街,朝城北的定淮门走去。
    这次和陈堪一块儿押运朱济熺的人,依旧是陈堪的几个心腹。
    如今的石稳可谓是意气风发。
    手底下满员齐备一千一百人,一点折扣都不带打的。
    整个锦衣卫里,除了直属于指挥使大人的几个千户之外,就属他最风光。
    尤其是李延被撸,许远也不敢再与陈堪为敌之后,他们麾下的千户,现在见了石稳都要矮上一头,原来大家都差不多,现在成人上人了,石稳心里暗爽不已,男人,不就好这点事儿嘛。
    定淮门,是南京最北面的城门。
    门外有着整个大明最忙碌的码头,京师长江码头,而就在长江码头不远处新江口,驻扎着大明最强大的水上力量,大明无敌水师。
    这一次押送朱济熺的路线,陈堪决定走水路,一方面是为了赶时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与从陆路赶回京师的纪纲碰面。
    走水路,便要先从长江顺流而下至扬州,从扬州转运河北上,走淮水,至洪泽湖段,入通济渠,最后在开封下船,渡黄河,便可直入山西地界。
    第七十章 运河
    朱济熺即便是犯了谋逆的大罪,但他姓朱的事实无法改变。
    所以该有的排面还是得有。
    调几艘军舰护送,也合情合理。
    陈堪一行人来到定淮门外,长江码头早已被水军将士清空。
    三艘两千料的宝船,数十艘巡航的福船静静的停在码头边上。
    一艘宝船,可容纳军士四百五十人,加上伙夫,水手,舵手,摇橹等最大舰载规格可达六百人。
    一艘巡航的福船可容纳军士六十余人,最大舰载规格可达百人。
    因朱济熺全程由锦衣卫负责押送,水师便只派出百余军士护送,剩下的都是伙夫水手,所以这三艘宝船加上十余艘福船,运送陈堪这一千多人,绰绰有余。
    随着押送朱济熺的囚车缓缓驶向码头,水军将士们也的缓缓放下宝船的悬板。
    陈堪走到宝船前,将手中的牙牌一晃,说道:“本官北镇抚司卫镇抚陈堪,奉命押送废晋王至太原府。”
    一位将领打扮的军士跳下甲板,来到陈堪面前拱手道:“下官大明水师观海卫千户宋青,见过大人,押送废晋王的水师战船已齐备,请大人检阅。”
    交接了一番,锦衣卫的官兵便护送着朱济熺的囚车上了战船。
    待所有锦衣卫的将士们分列于各艘战船之上,宋青朝着领航宝船上的水手点了点头,水手便取出令旗跑到宝船的指挥台上挥动起来。
    片刻之后,宝船缓缓驶离码头,驶入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江中心。
    “大人,京师至扬州不过两百里距离,以我大明水师宝船的速度,不需一日便可至,还请大人入船舱内稍作休憩。”
    陈堪可谓是从善如流,正所谓进了什么庙就拜什么佛。
    上了水师的战船,一切自然以水师将领的安排为准。
    宝船上的房间并不大,也就将将能安下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子。
    床和桌子,还有桌子两侧的胡凳,都用榫卯紧紧的固定在地板之上,这是为了防止风浪大的时候房间里的东西四处乱跑。
    就这已经是船上最大最好的房间了。
    大江水面宽阔,水流平缓,再加上宝船的体积很大,所以房间里还算平稳,陈堪便靠着窗子坐下,认真欣赏起沿岸的风景。
    盛夏时节,两岸的垂柳绿得令人心焦,江南地区水网密布,有时候陈堪很难分清楚哪一条才是主河道。
    江面上往来的船只数不胜数,渔船,商船,货船,来来往往,当真是一副百柯争流千帆竞发的景象。
    随着宝船带领的水师船队驶入河道正中心,往来的船只逐渐向两岸分流,给水师船队留出来一条足足上百米宽的河道,水师战船也不客气,逐渐开始加速,在平缓的江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水波尾翼。
    沿岸的风景向脑后不断的掠过,让人分不清是人在动,还是沿岸的风景在动。
    下午时分,随着水面越来越开阔,一座雄城也跃入众人的眼帘。
    “大人,是否需要在扬州城休整一番?”
    看了一下午的风景,陈堪有些昏昏欲睡。
    宋青的声音响起,陈堪顿时惊醒过来。
    揉了揉双眼,走出房间,陈堪问道:“夜间可以行船吗?”
    “回大人,若是转进运河,可以夜间行船,进了淮河就不行了。”
    “那就趁着天还没黑,进运河吧。”
    陈堪打了个哈欠,反正坐船又没有什么车马劳顿,能快点赶到太原就尽量快点,他还要回来考试呢。
    县试一年可就一次,万一错过了,又得等明年,而陈堪现在都十八岁了。
    时间就是金钱!
    “是。”
    宋青躬身应了一声,
    随后陈堪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失重感传来,宝船便调转了方向驶入比大江窄了不少也平缓不少的运河里。
    运河里能够夜间行船的要素有三个,一个是河道足够直,一个是水流足够平缓,最后一个,自然是水师战船无所畏惧。
    换成寻常的商船或是货船,夜间行舟那是在找死。
    宝船拐弯的当口,一群水军将士在运河与大江的交汇处洒下了一大张渔网。
    不仅是水师的将士在这么做,陈堪还发现其他过往的船只也在撒网。
    见陈堪看得好奇,宋青主动解释道:“大人,这大江与运河交汇处大鱼最多,做出来的鱼生滋味也最是鲜美,待会儿将士们打捞上来,大人可以尝一尝。”
    江南人爱吃鱼,尤其爱吃鱼生。
    新鲜打捞的大鱼,剖去内脏切片,佐以山葵陈酱,味道鲜美无比,江南人,已经将鱼生做成了世间至鲜之一。
    “那我倒是要好好的尝一尝了!”
    陈堪饶有兴趣的来到甲板边上,看着将士们将渔网张得像个大口袋似的,以船身的拖力将渔网从大江拖到运河,又慢慢的收网。
    片刻后,渔网被缓缓拉上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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