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有他的宠爱,林元瑾凭什么如今能在府里摆架子耀武扬威,对她颐气指使,肆意贬低?!
    同样是年轻美貌,为什么她这个嫡长女反而不行呢?
    林琟音敏锐地注意到眼前人的视线无声地偏移,如受针刺,倏地转过身。
    果不其然,迎面望见从转角缓步走来的林元瑾和母亲。
    “太子妃。”崔夷玉颔首。
    林琟音则后退了几步,盯着悠悠上前的林元瑾,眼中透着浓烈的不甘与恨意,如同是亲妹妹夺走了本属于她的一切,僵硬地笑着,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
    太子妃这三个字听起来竟这般刺耳。
    “殿下可是在等臣妾?”林元瑾轻快地走到崔夷玉身侧,亲昵地搭上他的手臂,视旁人如无物。
    “嗯。”崔夷玉抬了抬眼,淡淡地看着林元瑾,“你体虚不宜外出,今日也是破例,竟还将嬷嬷撇下了。”
    他出不来,特意让张嬷嬷跟着林元瑾,就是不想她在林家出什么意外。
    “哪儿就那么脆弱。”林元瑾拉住他的手腕,嘴上虽这么说,笑容却愈发欢喜,“殿下辞别了吗?”
    没有人会不喜欢被人关心爱护。
    “嗯,来接你。”崔夷玉点头,眼眸黢黑,干净得仿佛只盛得下眼前少女,再看不见旁人。
    林琟音无比拘谨地站在一旁,仿若有一面墙无声地隔在眼前。
    她看着太子对待林元瑾截然不同的态度,猛烈的不甘与恨意如火焰灼烧着她的脊骨,逼得她眼神变得偏激。
    “时候不早了。”林元瑾这才转过头,恰好撞见林琟音煞白的脸色躲闪的阴鸷目光,似毫无察觉,和善地扬起笑容,“我与殿下也不久留了。”
    说罢便双双离去,仿若一对璧人,永不分离。
    他们婉拒了林家的留客,动作毫不拖泥带水,转眼便坐上了回太子府的马车。
    “你当如何?”
    马车上,崔夷玉静静地望着林元瑾,开口问。
    这等看似在后宅中的小人物同样不容小觑,当初她既能被这样的人谋害性命,如今撕破脸,未来便一定有第二次。
    既已知此人有隐患,便不能置之不理。
    昨日之语,今日便轮到他来问她了。
    林元瑾哼着曲儿,听到崔夷玉的声音,摆弄着香盒的手停了停,目露思索,似想起了些什么,指尖微凝。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半晌,她面上带笑,垂下的眼瞳漆黑无垠。
    “我要她的命。”
    但还不是现在。
    第18章 对峙
    翌日清晨。
    屋子里静谧无声,沉得人喘不过气来。
    林元瑾昏昏沉沉地被扶到梳妆镜前,感受着几双手马不停蹄地在身上捯饬,等缓过神来才睁开眼,恰好对上旁边婢女的视线。
    却见那婢女眸光一慌,迅速垂下眼,往后退了几步。
    她在怕我。
    林元瑾收回视线,看向镜中的自己,镜侧映出张嬷嬷和蔼的脸,开口问:“嬷嬷可是训过这些新来的婢女?”
    “正是。”张嬷嬷答道,“打发走了不听话的人,新来的这些自然要忠心顺从,殿下身边可容不下有歪心思的人。”
    “嬷嬷贴心,我总有顾不到的事。”林元瑾笑容满是信赖,目光看向窗边的绿菊,话却是对着旁边婢女说的,“你们各司其职便好,我不会无缘无故罚你们。”
    旁边的婢女们乌压压一片跪下来称“是”。
    “将窗户打开吧。”林元瑾轻声说。
    看着窗外鲜妍的花色,胸前的窒息感似乎也能少了几分。
    “太子妃心善,但也容不得下人作恶。”一道声音伴随着脚步声悠然而来。
    林元瑾看着绿菊的目光一顿,听到这熟悉而陌生的声音站起身来,见太子眉目生辉,言笑自若走来,托起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心中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婢女们适时地退开。
    “日暮宴席,符仪怎么得空现下来寻臣妾?”林元瑾扬起笑容,好奇地看着太子。
    她自打洞房之夜后便没见过太子本人,怎么今天突然露了脸。
    “党同伐异之举屡见不鲜,只今日凶险,需得太子妃配合。”太子抬起手,指尖拨了拨她的耳坠,笑着与她说,不掩亲昵。
    他已从崔夷玉口中听闻这几日两人的言行举止,虽知晓是形势所逼,他们也并无半分不妥,可如今再见眼前妻子,心中还是稍有不适。
    但少女清莹秀澈,顾盼生辉,周身的华服压不过她姣美的脸庞,干净得令人心折,让人心热迫切地想将她染上别的色彩。
    想到如今病即将痊愈,一切都可恢复如常,再用不上那碍眼的替身,太子脸上的笑容也真挚了几分。
    林元瑾盯着他的脸,感觉有几分古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只是困惑地垂眸思索,状似羞赧:“臣妾听得符仪与母后教诲,自不会出差错。”
    她不知皇后与太子之间关系如何,但就此事,结合皇后与崔夷玉说给她的信息,就是裴氏想借由太子病情在宴席上演一出好戏扳倒太子。
    虽然皇后和崔夷玉没直说是什么病情,但林元瑾见这病外表看起来无恙,又严重到能影响嫡长子继承权,多半就是男子隐疾。
    毕竟在古代无后即不孝,更何况是帝王之家。
    裴氏既想借此扳倒太子,崔氏就必然顺水推舟,借题发挥,在朝堂上排除异己,能斩一个是一个。
    皇后自认运筹帷幄,崔夷玉也嘱托她安静自保即可,一切交由他来处理,可今夜,崔夷玉便是太子,林元瑾认为他作为被指认有“罪”之人,可能有理在身,所言却并不一定绝对有效。
    毕竟他们要说服的并不是公平公正的法官,而是君座上的皇帝。
    他们要做的并不是在证明清白之后痛打落水狗,而是要让皇帝认为他们是受害者,从而为他们做主。
    这般来看,林元瑾此刻最珍贵的并非是她太子妃的身份,而是皇帝对她的回护,亦或者说是对她与太子“少年夫妻”“琴瑟和鸣”的回护。
    林元瑾愈想愈深,意识到她能做些什么。
    毕竟她如今护住太子府,便是护住了她自己和……
    “若宴席顺利,吾二人平安归来,孤重重有赏。”太子勾着嘴角,抬起手,指节在林元瑾的鼻梁上轻轻一刮,看着她懵然的单纯模样,笑着挥袖转身就走,
    只余得林元瑾困惑地看着太子背影,都没来得及去拾被打断的思路,心中忐忑不安。
    他在开怀什么?又要赏赐什么??
    这份风雨欲来的谜题伴随着林元瑾上了入宫的马车,马车中坐着垂眸看著书卷的崔夷玉,不知等了多久。
    “殿下早晨与臣妾说回府有赏,臣妾实在好奇。”林元瑾开口,望着崔夷玉,直问。
    有赏?
    崔夷玉抬起眼,安静地望着林元瑾,面露思索。
    此事太子并未和他说过,许是没想到林元瑾会直接开口问,也可能因回府之后太子便不再需要他来代替。
    但他还是猜到了一个可能。
    “届时太子妃自会知晓。”崔夷玉隐约听到马车外的声响,露出浅淡的笑容,笑意一如既往不及眼底,空洞又死寂。
    太子找大夫的事办完,该有的暗桩自然也都回来了。
    而他的任务于今日宴席结束时,也正式了结了。
    说罢,崔夷玉就垂下眼看著书卷,不再多言。
    林元瑾察觉到崔夷玉的态度,感觉到他明显的疏远与拒绝,也逐渐意识到了什么。
    无论是太子没告诉崔夷玉,还是如何,他眼下都丧失了与她多说半个字的权利。
    马车车轮轱辘轱辘转,林元瑾心中的不安也愈来愈强烈,仿佛有超出她控制范围的灾祸即将发生,而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的情绪持续到了日暮降临之时。
    日落西山,皇宫之中燃起灯火。
    宣阳宫中灯火通明,橘红色的火光闪烁飘落在雕梁画栋之上,蜿蜒的金线折射出细密的辉光,典雅中透着奢靡。
    帝后坐于正殿上首宝座。
    “太子、太子妃到!”门口的太监呼。
    崔夷玉引着林元瑾走进这金碧辉煌的宫殿,缓步停在了帝后下方。
    司赞官在侧高声:“俯伏拜!”
    乐声之中,两人齐整地叩首行礼,等听到“礼毕”才起身,随内侍官指引坐到帝后下首。
    接着便是二皇子携诸弟妹先后向帝后、太子夫妇行礼,再鞠着身笑言贺词:“愚弟周珩,得遇长兄荣膺册宝,不胜荣幸,于此代诸弟妹恭贺皇兄。”
    这之后便是文武百官携命妇入殿,文左武右,异位重行,浩浩汤汤一行人进来,齐齐行跪拜礼,祝贺词。
    空旷的宫殿里乍然盛满了人,臣子命妇行完礼随声入座。
    宫女们鱼贯而入,将早已准备好的美酒佳肴放在桌案上,伴随着乐曲再起,舞姬们如踏仙云般进来,气氛也稍稍轻松了些。
    崔夷玉承应皇帝之言,先是应付完推杯换盏间的客套,见暂时没别的动静,才转眸看向身侧安静的林元瑾,低声问:“可有不适?”
    “没有。”林元瑾微微仰头,摇了摇头,“殿下不必担心臣妾。”
    在入宫之前她就在腹里垫了些东西,不多不少,只要撑过眼下便可。
    “用不了多久。”崔夷玉用指节轻轻推开酒盏,拿了杯热茶给林元瑾,望着她的眼眸平淡而笃定。
    为了保持皇帝的判断能力,他们必然不会将事情拖到酒后。
    一曲将歇,靡丽的绸云般落下,舞姬们缓缓退开。
    中间有了空档。
    林元瑾抬眼一看,撞上了二皇子的视线,见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朝他们的方向聚了举杯。
    上座蓦然传来笑声,立刻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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