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血来潮,立刻就掏手机,想问问周煜他们班都谁报了哪些项目。
    “扣扣扣”。
    一道敲桌子的清脆声响突然在她耳边乍起,周湘倚顺着那只布着青色筋条的手抬眼,待看见来人后,她笑得跟个太阳花似的。
    “呦,这不是咱体委吗?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呀?”
    一旁的徐知苡一听这阴阳怪气的声音,想起那天午后周湘倚说的话,知趣的不掺和进去。
    报名表上面的项目陆陆续续都有人报名,只有男生的五千米女生那栏的三千米无人问津。吴浩杰一早就猜到这两项会被冷落。也不觉得意外。
    他看着周湘倚故作冷淡的小脸蛋子,想笑,憋住了:“得,你想要我做什么,这三千米你才肯上。”
    不就是低头认错嘛。他堂堂一个能屈能伸的大靓仔有啥不行的。
    周湘倚见他一副认错态度很不错的样子,目的达到了也就不折腾了:“我那个皮肤用腻了,生日想要个武则天,你想办法给我搞。”
    吴浩杰想都没想:“行。”
    上课铃打响,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同桌赵霖看了一眼门口,推了下吴浩杰的肩膀:“你疯了,一个武则天两千起步,你哪来的钱给她搞?”
    两人同桌有一年多了,赵霖自然了解吴浩杰的家境。
    吴父是个缉毒警察,早年因为做卧底被发现后,受不了毒贩子非人的折磨服药自杀了。
    吴浩杰自小跟母亲生活在一块儿,吴母给人家当保姆,学费资料费什么的都是吴浩杰寒暑假的时候自己挣的。
    赵霖有时候看到他手上的茧子,心里怪不好受的,见他一言不发,抢了他手上的报名表,这一看又被气个半死:“你就报了个两百米?之前中考体育的威风哪去了?”
    吴浩杰的体育成绩是五班最好的一个,而他最得意的就是他的长跑特长。
    这下赵霖不用猜都懂了,气得心肝疼,抚了胸口安慰才顺过气来,语气颇有慈母对败儿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就纵着她吧,我看她是把你给吃得死死的了。”
    报名表上,吴浩杰在两百米那一栏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周湘倚的名字在三千米那一栏,他的拿手项目其实并不是这个,但周湘倚的是。
    吴浩杰把纸张捏在手上,少年白皙的手背青筋凸起,他低头无谓一笑:
    “我什么都没想。”
    哦,只想博美人一笑。
    赵霖觉得他没药救了,他算是看懂了。
    陷入爱河的男人没脑子。
    哦不,这还没陷入爱河呢就这样,陷入了那还得了。啧啧啧。
    他在心里嘀咕,前面的周湘倚竖着耳朵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但仔细一听,两人的声音太小了,后面的内容没听见。
    刚刚她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吴浩杰一口就答应下来。
    此刻胸口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堵着,像压着一块石头。她不是不知道吴浩杰家里的情况,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对他方才的反应感到怪怪的。
    她从来都不是心思细腻的人,不会看人脸色,也不会照顾别人的情绪,更不懂怎么才别人的心思。很多时候跟吴浩杰在一起,或者是小打小闹都是他在照顾她的情绪。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两人吵架的时候很多次都是吴浩杰在让给着她,虽然他做的隐蔽,但她又不是一块铁,或多或少都会察觉。
    两千多块对她家来说不是什么,可对于吴浩杰来说可能是一个月的生活费。周湘倚胡思乱想了一大通,还是拉不下面子说算了。
    徐知苡余光里看见她在草稿纸上画圈圈,仿佛那张纸跟她有仇似的,这里画一笔,那里画一笔,跟画王八一样。
    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还是继续写题吧。
    这对冤家明显是两两动心,一人却还不自知呢。
    ……
    晚上上晚自习的时候下了一场秋雨,气温跟下斜线一样直接降至个位数。
    下了补习,徐知苡收拾好东西望后门一瞧,少年身姿颀长挺拔,脖颈笔直冷白,立于朦胧昏黄的廊灯下,黑色的薄外套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显得瘦长单薄。
    好几天没见面,听说这两天晚上他有事回家了,她每天回家看他的qq头像,也都显示着不在线。
    今晚能看见他也在,内心深处的那几分担忧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看见他的欢喜。
    出了校门,四个人走在路上,一阵裹着寒意的秋风卷起了地上枯黄的落叶,叶子打了个旋飘到了下水道的铁板上。
    周湘倚早上起得急,忘记带外套了,直接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这天怎么突然就变冷了,忒奇怪了。”
    周煜在旁边补刀:“冷死你。叫你不穿外套。”
    周湘倚作势要打他,周煜闪身一躲,谁知道周湘倚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于他身上那件暖烘烘的夹克外套。
    周湘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的外套给扒拉下,下巴得逞的高高扬起,脸上的笑跟个小人一样:“谢谢哥。”她把那件带有周煜体温的外套披在身上,做作的哇了一声:“好暖和。”
    看她跟个大傻子一样的笑,周煜翻了个白眼。把背到身后的手收了回来,
    周湘倚也不管他是不是在骂自己傻逼,美滋滋的去跟徐知苡聊天。旁边美宜佳的灯光照到女孩的身上,周湘倚还以为她感冒又复发了:“你感冒是不是还没好全,你冷的话我哥外套给你穿。”
    徐知苡跟她解释:“不是啦,我不冷,你别担心。”
    这话落在粗神经的周湘倚耳中,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说:“没事没事,公交也快到了,我穿一半路你穿一半。”
    她笨拙的关心让徐知苡心尖一暖,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得更清楚一点,肩上倏的一重。清冽的松香味扑了她满身。
    随之而来的还有低沉清朗的声线:
    “穿我的。”
    少年的声音洒落在这寂静又幽冷的夜里,无端生出一股暖意,似暖风过境,所到之处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徐知苡鸦羽般的长睫毛颤了颤,那股松香味是他身上的味道,此刻却萦绕在她鼻尖、耳尖、指尖,乃至于全身都酥软酥软的。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雷鼓一般震烈,在炙热的呼吸之下,她觉得自己再推拒就显得有点矫情了。
    姣姣月光下,她第一次抬起头,用那双映着月色的眼眸直视着少年:
    “谢谢。”
    很轻。
    轻的像她梦呓时说的那句我喜欢你。
    一辆汽车打着双闪驶过,白光晃过之际,少女清丽的小脸像泛着暖晕的白玉盘,陈嘉屹心上像被挠了那么一下下。
    不重。就是起了点涟漪。
    周湘倚在一边觉得这两人气场不太对劲时,谁的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打破了夜的旖旎。
    温宛馨发来的视频的请求。
    陈嘉屹兴致缺缺,点了拒绝。新消息下一秒就进来了。
    【“为什么不接人家视频?”】
    【你在干什么呀?”】
    陈嘉屹懒懒的打了两个字过去:“路上。”
    温宛馨也不在意他没回第一个问题,开开心心的跟他分享这一天的趣事。今天她们班去国家艺术中心参加了一个艺术团的舞会,发生了一些津津乐道的小事。
    陈嘉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偶尔应上个几句,谈不上多感兴趣。
    到了公交车站,车刚好就来了,徐知苡上车前把外套脱下来,见他姿势闲散的斜倚在翻新的路灯下,跟没骨头似的,昏黄的灯光在他挺翘的鼻梁骨上落下阴影。
    徐知苡很识趣的没上前去打扰,把外套交给周湘倚就上了车。
    过了一会儿,两兄妹等的车也到了,周湘倚才走过去把外套递给陈嘉屹,他明显愣了愣才接过去,随口问了句:“她呢?”
    周湘倚:“上车了。”
    给的时候就没打算拿回来。少女却傻愣愣的还了回来。
    陈嘉屹低低一笑:
    “小傻子。”
    第23章
    第二天徐知苡没有感冒,戏剧性的是一天到晚生龙活虎的周湘倚感冒了。
    徐知苡是在到了教室之后才收到她信息。早读还没开始,只有几个人懒懒散散的站在位置上读书。
    隔着屏幕,她都能感受到周大小姐的对这件戏剧化事件的无语加吐槽。
    湘嘭嘭:【笑死了,我昨天还想把外套给你,你看我现在……】
    湘嘭嘭:【图片】
    下面是一张吊瓶挂在空中的照片,依稀还剩下小半瓶白色的液体。
    徐知苡有点想笑心里又觉得不太厚道,隔了一小会儿打了几个字问她有没有好点。
    周湘倚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打着吊瓶也能哒哒的打字,几乎是秒回:【还行,就是有点无聊,我居然有点想回学校了】
    备注上面的字在快速的跳动着,下一秒又跳出一行字:【老班要是知道我现在生着病还想去学校,铁定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不严重,徐知苡笑了笑,马尾垂在纤薄的蝴蝶骨上,几缕青丝忽地被人扯了一下。
    “交下作文。”处于青春期的女声尖细又貌似带着几分莫名的冷淡。
    徐知苡抬起眸子,对上了另一双细长的凤眼。
    冯栖站在过道上,抿着唇跟她对视,下巴点了点旁边周湘倚的位置:“你同桌请假了,看看她兜里有没有”。
    字里行间没有一个请字,仿佛她对她的要求理所当然,还夹着几分瞧不起人的气势凌人。
    徐知苡清凌凌的看了她一眼,话说得很轻,但气势丝毫不输于人:“我需要问一下她。”
    她低着眼打字,没看见冯栖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那是积怨已久的厌恶。
    问清了位置,徐知苡很快就把作文簿递给了她,女生毫不客气的拿了过去,小短裙一甩,一句话也没有说,径直擦过她走了。
    高三生活无聊且枯燥,一群吃瓜群众都准备好看热闹了,没料到一点火星子都没起来,个个摇头晃脑的叹了一声,仿佛很遗憾。
    徐知苡丝毫没理会那些探究的眼神,淡定的拿出习题集,沉浸到了数学题海里。
    因此,她也没有看到,在好几十双冷漠看戏的眼睛里,有一双清风朗月的眸子关切的凝视着她。
    ……
    上完上午的四节课,中午去食堂吃了饭,看了一眼时间,徐知苡没犹豫,打包了一份周湘倚爱喝的海鲜猪肝粥,打算送过去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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