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徐娘子愿意相信我,大可以放宽一点心,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在他们说话期间,他们已是到了一处院子的门前,站在门口处的衙役见到萧逸,立刻行礼道:“属下见过萧侍郎!”
    萧逸淡淡地应了一声,推着徐静走进了院子里。
    他们方才那个莫名其妙的话题似乎就这样断了,徐静的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回荡着萧逸最后那几句话,隐在面纱后的嘴角悄然勾起一抹带着几分嘲讽的弧度。
    这男人,装得一副很了解她的样子。
    还说让她相信他。
    这男人确实是有几分责任心的,她也相信他会尽力保她,但她终究不是他的什么人,如今事态还算平稳的时候,他愿意保她。
    但若以后,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或者需要他做出某些牺牲的时候,他还会愿意保她吗?
    徐静也不是不愿意相信别人,她只是不相信这些与她无亲无故的人会愿意尽全力保她,天底下会全心全意为她的人已是都不在了。
    这么多年来,她已是习惯了一个人面对所有事情,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激动的女声,一下子拉回了徐静的神思,“玉娘死了?!不可能!不可能!明明前几天,我与她还在河边说过话,我还问她嫁衣准备得怎么样了,那时候……那时候玉娘明明还好好的!”
    “是不是……是不是弄错了什么?玉娘怎么会就这样没了……”
    “朱燕,你别在这里假惺惺了!玉娘死了,你定是很高兴吧?谁不知道你一直觊觎着玉娘的未婚夫!你平日里见到玉娘便总是阴阳怪气的,你心里早就盼着玉娘没了,好霸占她的未婚夫罢!”
    “叶安乔,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这两年和玉娘的关系是远了一些,但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我怎么可能盼着玉娘出事!”
    “安乔,你冷静一点,燕子平时嘴虽然毒了一些,但心里是很看重身边这些朋友的,咱们一个村的能不知道吗?当初也是玉娘先疏远了燕子,燕子为此还不解痛苦了许久……”
    却见不远处的院子里,密密麻麻地站了十几个人,方才说话的,是正围在一起的四个年轻女子。
    被唤作叶安乔的女子穿着一身杏黄色布裙,长得朱圆云润,梳着妇人髻,一双丹凤眼显得泼赖而有韵味。
    此时她脸上是痛恨到了极点的表情,正怒目瞪着不远处一个穿着青色长裙、脸型瘦长、梳着少女髻的被唤作“朱燕”的女子。
    其他两名女子一个也已梳了妇人髻,小腹微微隆起,显然已是有了身子,另一个女子还云英未嫁,穿着一身豆青色衣裙,看着是这四个女子里年纪最小的。
    她们两个一脸焦急地围在叶安乔和朱燕身边,显然在劝和。
    邓有为站在不远处,正面对着院子里的所有人,突然一声厉喝,“官、官府查案,都、都给本官闭嘴!孟安禾!”
    他虽然说话结巴,那满身的气势却仿佛浑然天成,因此他这句话下去,虽然院子里一众人都一脸讶异地看着他,但原本吱吱喳喳吵得人耳膜生疼的声音确实少了不少。
    何况,邓有为是穿着官袍来的,有点常识的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谁,就算来人是个七级残废,也没有人敢造次。
    孟安禾虽然是个男人,但心细,立刻就知道了新县令的意思,上前一步行礼道:“禀告邓县令,这里聚集的都是和案子相关的人,左边的是卓娘子的家人,右边这四个女子,则是卓娘子失踪前到河边浆洗衣服时,和她有过接触的人。
    中间的人则是小溪村的村长和村长的家里人,方才多亏了村长,我们才能那么快把人都聚集起来。”
    这时候,站在左边人群中一个眼眶通红的中年汉子咬牙道:“邓县令,草民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她娘去世的时候,玉娘还没成亲生子,为了让她娘去得安心,草民曾指天发誓,会好好守护玉娘。谁知道这一年还没到,玉娘……玉娘就没了……
    明明再过几天,过了一年热孝,玉娘就要出嫁了。
    草民死后,都没脸去见她娘了……
    求邓县令一定要找出害死玉娘的人,还玉娘一个公道!”
    邓有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放、放心。请、请这几位娘子说说,卓、卓娘子失踪前,可有过什么异样?”
    叶安乔先站了出来,红着眼睛道:“我和玉娘一直是好姐妹,往常,我都是和她约好朝食后一起去浆洗衣裳的,但那天,玉娘来晚了一些,她与我说,因为她嫂嫂身子不爽利,他们朝食吃晚了一些,才来晚了。
    那时候,我、朱燕、香兰和阿容都已是在河边了。
    我、玉娘、香兰和阿容时常在赵家后面靠近山林的那段溪边浆洗衣裳,因为那里周围有几块大石头遮挡了视线,平时没什么人会过来,清静。
    然而,那天,香兰把朱燕也带了过来,方才香兰说,是玉娘先疏远的朱燕。实情压根不是这样!明明是朱燕先和玉娘的未婚夫拉拉扯扯,玉娘心里膈应,才不愿意继续和朱燕来往!
    我本来不想让玉娘见到朱燕影响心情,谁料香兰非要说,朱燕想找玉娘好好聊聊解开一些误会。
    后来玉娘来了,见到朱燕心情很不好,玉娘平日里警惕心很高,她定是被朱燕影响了心情,一时恍惚,才让那可恶的匪徒有机可趁!
    苗香兰,朱燕,是你们害死了玉娘!是你们!”
    第79章 前后矛盾的情绪(一更)
    叶安乔说着,一脸痛恨地瞪向了朱燕,和那个穿豆绿色衣裙的年轻女子。
    穿豆绿色衣裙的女子——苗香兰立刻焦急道:“安乔,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是真心希望燕子能和玉娘和好,才把燕子带过来的!
    咱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你和玉娘疏远燕子后,燕子一直很伤心,时常与我说,希望能和你还有玉娘和好,咱们几个姐妹还像小时候一样,无话不谈,亲密无间……”
    “闭嘴!别恶心人了!”
    叶安乔突然哑着嗓音厉喝道:“朱燕,苗香兰,你以为我和玉娘不知道吗?咱们几个人里,玉娘是长得最漂亮的,否则也不会被村长的儿子看上,非要村长去卓家提亲。
    你们从小就嫉妒玉娘长得漂亮,时常在背后说玉娘的坏话,编排玉娘和村里其他男子间的关系。
    苗香兰,我和玉娘之所以一直容忍你,是因为你年纪还小,我们一直把你当成我们嫡亲的妹妹,想着你长大一些懂事了就会变好,却没想到,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和玉娘失望……”
    苗香兰脸色一白,还想开口说什么,叶安乔却猛地转向了朱燕,咬牙道:“还有你,朱燕,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黄二郎!
    小时候便算了,黄二郎那时候还没和玉娘定亲,你偷偷恋慕他也没什么好指责的,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在黄二郎和玉娘定亲后还不愿意放手,还在私底下撩拨黄二郎!
    两年前那个傍晚,我可是和玉娘亲眼见到的,你借玉娘的名头把黄二郎单独约了出来,对他投怀送抱!所幸黄二郎还算君子,立刻把你推开了。
    就这样,你还要说我和玉娘冤枉你,故意疏远你吗?要不是顾及着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我们早就把你做的那些好事公之于众了!
    现在玉娘没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想让那些害了她的人都下地狱!”
    朱燕脸色惨白一片,不停喃喃着,“不是,你胡说!你胡说!”
    然而,她的话在叶安乔的疾言厉色面前,显得是那么苍白。
    卓父不敢置信地看着朱燕,嘴唇颤抖道:“朱燕,安乔说的是真的吗?你们、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玉娘……”
    叶安乔继续冷笑着道:“苗香兰,你口口声声说那天把朱燕带过来,是为了让朱燕和玉娘和好,然而,那天玉娘过来了后,你们就假惺惺找玉娘搭了几句话,见玉娘不搭理你们,便兀自到一旁说话去了。
    说的还是什么,最近又买了什么胭脂水粉,什么珠宝首饰,说什么银子最是养人,朱燕家里有钱,不用像某些穷苦人家的女孩儿一般,天天做家务农活,再好的皮肤都要磨糙了。
    玉娘刚来的时候,心情明明挺好的,就是因为你们,她的状态越来越不对,最后甚至洗衣服的手都在抖……”
    徐静闻言,立刻凝眸看了看朱燕和苗香兰的手,却见她们两个的手,都留着指甲!朱燕的指甲比苗香兰的指甲要长一些,两人的指甲上都染着精致的蔻丹。
    和其他几个女子的素面朝天不同,朱燕不但化了妆,头上还带着一根看着便价值不菲的蝴蝶珍珠银簪,耳朵上带着同款的珍珠耳环,裙子的布料也显然要比其他人好,一看便知道是个家里殷实的。
    苗香兰虽然没带什么首饰,脸上却也化了妆,身上的裙子也是布料好的,就是看着有些旧。
    一旁的萧逸看着她的眼神,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声道:“男子需要劳作,一般不会留指甲,而平民百姓家里的女孩儿向来要帮着家里做事,留指甲不方便,能不留也不会留。
    除非,是家里条件比较好的娘子。”
    徐静暗暗地点了点头。
    但她在意的,远不止指甲的事。
    她朝不远处的陈虎招了招手,陈虎见状立刻跑了过来,俯下身子问:“徐娘子可是有事吩咐?”
    徐静便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陈虎点了点头,跑到了邓有为身边,附耳和他说了。
    邓有为有些讶异地瞥了一眼一旁的徐静,却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陈虎立刻走了出来,轻咳一声,道:“邓县令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各位娘子,首先是叶娘子,你说,那天卓娘子因为朱娘子和苗娘子的话,心情明显变得不好,那之后,卓娘子可有说什么?”
    叶安乔摇了摇头,咬着下唇道:“回禀官爷,苗香兰和朱燕在的时候,民妇不想输了气势,忍着没跟玉娘说和她们有关的话题,只当她们不存在。
    后来,好不容易熬到她们两个走了,民妇正想问玉娘有没有事,却听到了婆母在远处叫民妇的声音,民妇生怕误了婆母的事,随意安慰了玉娘两句就走了。
    民妇……民妇也有错,如果民妇当时多安慰玉娘两句,玉娘说不定就能振作起来,不会遇到那种事了……”
    陈虎紧接着问:“卓娘子以往遇到朱娘子,情绪都会这般低落吗?”
    叶安乔一愣,脸上现出几分迷茫,“也不是,玉娘看着柔弱,性子却很刚强。
    两年前,玉娘发现朱燕私会黄二郎后,她也不过伤心了几天,自此便疏远了朱燕,不管朱燕在她面前说什么,她都不在意。”
    陈虎立刻发现了问题,眉头一皱道:“既然如此,卓娘子那天为何会那么受影响?”
    方才叶安乔可是说了,卓玉婷到后头,气得连手都在抖。
    这似乎跟她说的话前后矛盾啊!
    叶安乔脸上的神情更迷茫了,“民妇……民妇也不知道,民妇也觉得很奇怪,本来想等朱燕她们走了后好好问问玉娘的,只是没来得及。
    她们那天说的话虽然难听,但自从玉娘和黄二郎定亲后,村里其他人因为嫉妒,说的难听话可不少,玉娘明明从没放在心上……”
    陈虎暗暗地和邓有为交换了个眼神,继续问:“按照你的说法,当天朱娘子和苗娘子离去后,你也离去了,你是除了卓娘子外,最后一个离开溪边的人吗?”
    这个问题显然好回答多了,叶安乔立刻摇头道:“不是,民妇走的时候,阿容还没走。”
    一旁小腹微微隆起的妇人缓缓地走前两步,嗓音带着一丝让人感觉十分舒适的柔和道:“回禀各位官爷,当天安乔离开后,民妇还陪了玉娘一会儿。
    民妇也察觉到了玉娘心情不好,有心和她说说话,可惜民妇嘴笨,说了老半天都没安抚到玉娘,反而让玉娘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
    民妇心里担忧,只是民妇家里还有其他事要做,浆洗完衣服后便离开了。”
    陈虎立刻问:“这么说,卓娘子是你们几个里面,在溪边留得最久的人了?”
    “是,至少民妇离开的时候,溪边就剩玉娘一个了。”
    妇人突然顿了顿,有些犹疑地加了句,“只是,民妇回家路上,碰见了黄二郎。
    黄二郎平日里都在县里的私塾念书,鲜少回来一次,那天他突然回来了,民妇就多看了两眼。
    民妇记得黄二郎当时还穿着天蓝色的学子服,满脸喜色,匆匆往前走去。
    他走的方向,好像就是我们浆洗衣服的溪边。”
    第80章 三个都很可疑!(二更)
    竟然还牵扯出了一个黄二郎!
    从方才她们的对话中可以得知,黄二郎可是卓玉婷的未婚夫,卓玉婷的死莫非跟他也有关系?
    邓有为立刻看向也有些讶异的村长,道:“黄、黄二郎如今可在家中?”
    能做村长的,一般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小溪村的村长黄有贵看着四十多岁的年纪,年轻时考上了秀才,然而后面考了三次秋闱都没考上,只能回老家务农,顺便给村里的孩子启蒙。
    他的大儿子在学习上没什么天分,在家里帮忙打理农务,小儿子黄青川倒是个有出息的,自小在学习上就被一众夫子称赞不已,如今正在县里的私塾念书,就等着今年秋闱下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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