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闻言,心中忽地电光火石一般。
    假设四娘子画那幅画是有某种用意的,那会是什么?纯粹为了恶心江少夫人的话,为什么她早不画,晚不画,偏偏要等到这时候才画?
    如果她的目的,不止是恶心江少夫人呢?不是为了恶心她,便只有一个目的——想让江少夫人回忆起当初亲眼见到小雪球死亡的画面!
    当初江少夫人见到小雪球死亡的惨状后,因为心里有疙瘩,不想走这条回廊,假设这一次,江少夫人同样因为这个原因,不走这条回廊,那她就只能像当初一样,经由院子的石板路去老夫人的院子!
    那条石板路上,有什么!
    徐静突然一言不发地抬步,快速往院子里去,赵少华和静丹一愣,连忙满头雾水地跟了上去,“徐大夫,你去院子里做什么?”
    徐静却没有回答她们的问题,走到了院子里的石板路上后,才发现,这条路两边的植被不是一般的多,各种古树花草分布左右,甚至显得有些杂乱,一些树木的枝丫已是长了出来,却没人修剪。
    徐静眉头一皱,“淮阴侯府难道没有专门负责院子园艺的花匠吗?”
    静丹一愣,道:“自是有的,奴婢没记错的话,府上一共有六个花匠,每个花匠都有自己负责的一片区域。负责这片区域的花匠是夫人奶娘的儿子,他仗着和夫人的关系,平日里时不时偷奸耍滑,夫人虽然知道这件事,但因着对自家奶娘的感情,以及那个花匠虽然有偷奸耍滑的时候,但惯会做表面功夫,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因为有一段时间,自家少夫人时常走这条路,静丹才那么清楚那个花匠的事。
    徐静伸出手碰了碰已是长了出来的枝丫,道:“再偷懒,也不能连长到了石板路上的枝丫都不修剪罢。”
    这里到底是在老夫人院子前头,若这个花匠的工作粗糙到了这等地步,老夫人怎么也会有意见罢。
    静丹微愣,这确实有些奇怪了。
    她摇头道:“他的工作倒不至于粗糙到这等地步,应该是有什么缘由,容奴婢找人问问……”
    恰好这时候,回廊上有一个侍婢经过,静丹眼眸一亮,连忙朝她招手道:“巧儿姐,巧儿姐,刚好,我问问你,负责这片区域的刘大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树枝都长到路上了都不修剪,方才我带我们少夫人的客人经过这里时,客人的衣服都被勾到了。”
    那名唤巧儿的侍婢停下脚步,看了徐静和赵少华一眼,撇了撇嘴道:“那刘大这两天告假了,说吃坏了肚子,原本说今天就能来上值了,谁料今早他派了人过来说他还拉得昏天黑地的,估计得再缓两天。
    夫人倒是想找人暂时替代他的工作,但刘大平日里是什么模样,你清楚,旁的花匠都不怎么愿意接他的活。”
    有些话她当着徐静她们这两个客人的面不好明说,但不妨碍徐静她们听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这刘大平日里偷懒成性,尽做表面功夫,别人肉眼看不到的工作,他还不知道逃了多少,谁知道那些外人看不到的地方,他负责的区域烂到了什么地步,其他花匠当然不愿意蹚这趟浑水。
    而淮阴侯夫人对刘大的情况定然是心知肚明的,也不好强行要求别的花匠接手刘大的活。
    这就造成了刘大不在的这两天,这片区域压根没人打理。
    徐静突然问:“刘大为何吃坏肚子,你们知道吗?”
    那巧儿微愣,虽然觉得身为客人问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想到她们是江少夫人的客人,还是行了个礼,道:“奴婢也不知晓,娘子若是好奇,可以找跟刘大相熟的仆从问问。”
    徐静没再说话,脑子快速思索着。
    不对劲,这些事情虽然看着都是巧合,但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一条线,把这些事情都串联在了一起。
    江少夫人的风寒、被偷的簪子和发钗,步摇上奇怪的甜香味、画着小雪球的画、突然告假的花匠……
    徐静脑中,忽地一闪,一声不吭地踩进了两边的草丛里,小心翼翼地拨开树丛细细查看。
    静丹和赵少华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赵少华连忙道:“徐大夫,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徐静一边左右查看一边抽空道:“我想到了一些事情,想验证一下……”
    如果这边没有,那有可能在另一边。
    突然,她眼神一凛,盯着某处被层层叠叠的枝叶遮盖了起来的地方,心跳一点一点加快。
    找到了!
    这果然是针对江少夫人的一场性质恶劣的……杀人阴谋!
    第173章 阴谋的真相(二更)
    徐静她们离开后,江少夫人在房间里颇有些坐立不安。
    任谁知道家里有人想害自己,都不可能平静。
    静宜见状,给江少夫人倒了杯温水,道:“少夫人稍安勿躁,先喝点水罢。”
    一旁的静水似乎不忍心自家少夫人这般惶惶不安,眉头微蹙道:“徐大夫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她毕竟只是一个大夫,如果说华娘子那个女人对姑爷有某种见不得光的心思,奴婢觉得还有可能,但若说家里有人想害少夫人,就有些没有根据了。”
    静宜暗叹一声道:“我也希望是徐大夫弄错了。不过你这小妮子,张口闭口华娘子的,你怎么就对她那么有意见,姑爷从没正眼看过她,就她那唯唯诺诺的性子,她跟少夫人站在一起连给少夫人端茶都不配,她有哪点值得你在意了?”
    静水撇了撇嘴,小声嘟囔,“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徐静她们回来了。
    江少夫人连忙坐直身子,问:“徐大夫,如何了?”
    徐静看着她,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江少夫人,这个家确实有人想害你。”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而且那个人针对你,已是布下了一个杀局,若是你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踏了进去,只怕凶多吉少。”
    江少夫人本来就青白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一些,呼吸有些不稳地道:“怎么会这样,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这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江少夫人。”
    徐静淡声道:“接下来要怎么做,就由江少夫人自己决定。”
    当天中午,淮阴侯府老夫人院子前的那条回廊上煞是热闹,淮阴侯夫人带着身边的侍婢走到这里,见到回廊里站满了人时,整个人微怔,脸色已是沉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磊儿,你怎么也在这里,也是妍夏叫你过来的?”
    淮阴侯世子辛磊长得一表人才,皮肤白净,满身文气,他看向自己母亲,显然也有些讶异,“母亲?对,我刚回到家,静丹就把我叫来了这里。”
    “妍夏怎么回事?她这两天身子才好了一些,不在房间里好好休息,把这么多人都叫来这里做什么呢?”
    淮阴侯夫人皱着眉很是不满。
    如今乍眼看过去,来了这里的就有她,辛磊,淮阴侯府四娘子辛知晚和华娘子,当见到在仆从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过来的老夫人时,淮阴侯夫人满脸讶异,连忙迎了上去,这会儿的语气中是真的有几分恼怒了,“母亲,妍夏把你也唤过来了?!”
    “是啊,方才妍夏身边的静宜过来,说妍夏有重要的话与我说,请我务必来这里一趟。”
    老夫人缓缓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眉头微蹙,“你们、你们怎么也……”
    她话音未落,辛磊的声音就响起,“夫人,你身子还没好,怎么出来了?小心吹了风又着凉了。”
    只见不远处,静丹和静宜搀扶着脸色发青身材消瘦的江少夫人,缓缓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静水、徐静和赵少华。
    江少夫人没回答自家夫君的话,径直走到了众人面前,冷声道:“大家定是很奇怪,我为什么把大家都叫来了这里,连母亲和老太君都惊动了罢。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我今日才得知,这个家里,竟有人千方百计地想我死!”
    江少夫人怀着恨意的声音让在场众人俱是一惊,淮阴侯夫人率先反应过来,连忙道:“妍夏,你可是病糊涂了!大家都是一家人,谁会想害你呢!”
    而且不是单纯地害人,是想致人于死地。
    这、这也太骇人听闻了!
    “母亲,媳妇嫁来淮阴侯府已是三年了,母亲应该知道媳妇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媳妇初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难以置信!”
    江少夫人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大家应该都知道,我这几天患了风寒,却迟迟未好,前几天病情还加重了,我今天才知道,我病情加重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是因为,我吃的药有问题!有人对我的药动了手脚,所以我才越吃药,身体越差!”
    辛磊一愣,道:“可是夫人,你这两天,病情不是开始好转了吗?”
    如果是因为药有问题,她这两天又怎会好转了呢?
    江少夫人讥讽一笑,道:“那是因为,那个人这两天没对我的药动手脚了,我的病自然就好了,因为,他想趁我病重时做的事情,都已是做完了。可是如此,华娘子!”
    她说着,眼神冷冽如箭地看向其中那个一脸怯弱的娇美女子,那华娘子闻言,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颤了颤,道:“我……我不知道少夫人在说什么……”
    “你还在装,我的簪子和发钗,就是你偷走的罢!你偷走我的簪子和发钗,就是为了让我只能带剩下来的步摇,而不用说大家应该都能猜到,我的步摇被动了手脚,上面被染上了一种特殊的气味!”
    华娘子又颤了颤,脸色发白,江少夫人冷笑着道:“我没猜错的话,那是蜂蜡的气味,是用来吸引蜜蜂的!你之所以把我的簪子和发钗都偷走,是因为如果给所有簪子都染上那种气味,即便每根簪子的气味都很淡,混在一起时气味也难免过重,一不小心被发现就不好了,所以你才只剩了四根步摇给我!你剩下步摇给我也是有用意的,因为步摇比簪子和发钗多了个坠子,能染上气味的地方更多,把蜜蜂吸引过来的几率也更大,可是如此?!”
    华娘子的脸色越来越白,拼命摇头道:“我……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站在她身旁的辛知晚向来跟华娘子交好,又因为小雪球的死对这姓江的女人百般看不顺眼,见状忍不住站了出来,咬唇道:“嫂嫂,你可别含血喷人!你喝的药都是你的侍婢经手的,阿瑶怎么对你的药动手脚?还有你说阿瑶对你的步摇动手脚,想让蜜蜂袭击你就更是无稽之谈了,咱们淮阴侯府哪里来的蜜蜂?难道阿瑶还能预先知道,你会去一个有蜜蜂的地方不成?!”
    众人也不禁一脸疑惑地看向江少夫人。
    说实话,他们跟辛知晚的想法一样,都觉得江少夫人的话是无稽之谈。
    莫不是她病太久,真的把脑子给病糊涂了?!
    第174章 死得顺理成章(一更)
    江少夫人冷冽带刺的目光瞬间转移到了辛知晚身上,辛知晚心里一颤,她这个嫂嫂虽然是江家出身,但脾气不算骄纵,这些年她因为小雪球的死一直没给她什么好脸色,她也只是对她不理不睬,从没有这般看过她。
    江少夫人嘴角讥讽地一勾,道:“谁说没有蜜蜂?待会,我就把蜜蜂找出来给你们看!在那之前,我想先问问知晚,你那幅小雪球的画,是谁怂恿你画的?”
    众人脸色一变,辛知晚画了小雪球的画刺激江少夫人这件事,他们是知道的,淮阴侯夫人还狠狠训斥了辛知晚一番,但看江少夫人没有追究的意思,也乐得轻拿轻放。
    谁料她这时候竟拿出这件事来说。
    淮阴侯夫人忍不住道:“妍夏,那件事你不是说算了吗?我也已是训斥过晚儿了!”
    江少夫人面无表情地看向淮阴侯夫人,“我先前说算了,是因为我以为这只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后来我发现,知晚很可能被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利用了。”
    辛知晚脸色煞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华娘子,华娘子忽地咬了咬唇,怯怯地走前一步道:“我、我承认,知晚画那幅画跟我有关,但、但我没想利用知晚做什么!当初我和知晚聊天,聊起自己小时候养的宠物,知晚说她养过一只名唤小雪球的小猫儿,很是可爱,我说我想看看小雪球长什么样子,知晚才画了那幅画给我看,我真的完全没有别的心思!”
    辛知晚也赶紧道:“就是这样的,后面把那幅画拿给嫂嫂看,也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跟知晚一点关系也没有!嫂嫂要怪就怪我好了!”
    站在江少夫人身后的徐静忍不住无声地笑了笑。
    这辛四娘,完全被人当枪使了也不知道。
    即便她当初没想过把那幅画拿给江少夫人看,华娘子定然也会旁敲侧击让她这么做的。
    江少夫人看到她们的“姐妹情深”,嘴角的笑容更讥讽了,“好,就当把画拿给我看是你一个人的决定好了,专门挑小雪球在这条回廊里玩耍的画面来画,总不是你一个人的主意罢!我敢肯定,华娘子在让你画什么的过程中,定是怂恿了你不少!而她的目的是,让我回忆起小雪球去世时的惨状,像当年一样,不敢再走这条回廊!”
    辛知晚一脸愕然地看着她,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说得没错,当初她画小雪球时,是知晚说了一句“我听说小雪球时常在通往老夫人房间的那条回廊上玩”,才让她决定画小雪球在回廊上的画面的。
    可、可这跟知晚要害她有什么关系?!
    江少夫人继续道:“我不走那条回廊,想去老夫人的院子,就只能经由外头的院子,十分凑巧的是,负责那片区域的园艺的刘大,这两天拉肚子请假了,实在是巧合得过分!”
    辛磊一怔,不敢置信道:“难道你想说,蜜蜂在院子里?”
    “不可能!”
    淮阴侯夫人连忙道:“刘大不过请假了两天,便是真的有蜜蜂来筑巢,短短两天又怎么可能……”
    “母亲,刘大平日里的工作是怎样的,难道母亲心中没有数吗?”
    江少夫人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到了这个地步,她是不可能给她留什么颜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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