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修容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么?”
    杜修容有点欲言又止。
    邰谙窈也没催她。
    片刻,杜修容压低了声音:“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许是我没有生养过,不了解有孕的女子是该什么样。”
    “前些日子,玲珑瞧见凝香阁换洗了脏衣裳。”
    脏衣裳?
    同为女子,邰谙窈立时听出杜修容这番话是指的什么。
    其实她有点猜到杜修容要说的话会和高嫔有关系,但她再是大胆,也没想到杜修容会说出这番话来。
    邰谙窈被惊得目瞪口呆,半晌都没能说出话。
    怪不得杜修容欲言又止,主要是这件事太过让人震惊了。
    ——这根本是在暗指高嫔假孕。
    许久,邰谙窈咽了咽口水,轻声问:“会不会是玲珑看错了?”
    毕竟一前一后都有太医看过,时瑾初还特意让张德恭请了李太医确认。
    总不能还会出错吧?
    对此疑问,杜修容朝她苦涩地笑了笑。
    邰谙窈立即得了答案,杜修容要是没有确认,也不可能选择在今日告诉她。
    邰谙窈不敢轻信杜修容的话,但杜修容拿这件事骗她作甚?
    不管杜修容的话是真是假,她都不可能对高嫔做什么,所以,杜修容骗她根本没有意义。
    邰谙窈捻着帕子,她面上瞧着好像平静,其实脑海中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邰谙窈听见自己轻声道:“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那等她十月怀胎结束,她哪里来的皇嗣?”
    话音甫落,邰谙窈想到了什么,她心底蓦然咯噔了一声。
    杜修容和她对视一眼,显然两人想到了一起去,她苦笑:
    “我担心的是,她不会生下来。”
    若真能生下皇嗣,不论真假,提心吊胆的都该是高嫔,她反而不必担心了。
    第93章
    邰谙窈回了合颐宫,她不确定高嫔是否假孕,但如果是真的,弄出混淆皇室血脉一事,她再是太后侄女也拦不住她找死。
    但如果她不打算把这个皇嗣生下来呢?
    那么她是准备要做什么?
    博怜惜?算计人?
    邰谙窈觉得都有可能,但她想算计谁呢?邰谙窈百思不得其解。
    她是太后亲侄女,谁拿她都是客客气气的,她入宫后,从未有人和她闹出龃龉,便是生辰宴一事,皇后娘娘也在时候给了她安抚。
    难道两相对比下,记恨上她了?
    但邰谙窈还是觉得有点说不通,她没觉得自己这么大脸,值得高嫔这么下血本地来算计她。
    邰谙窈想破了头,也想不出答案,她只能先将此事放在一旁,再格外注意一番高嫔的举动。
    绥锦见她一脸纠结,纳闷地问了出声:
    “娘娘去了一趟钟粹宫,怎么回来后就心神不宁的?”
    殿内没有其余人,邰谙窈扫了一眼四下,含糊不清
    地将高嫔一事说出来。
    绥锦瞪大了眼,她呐呐道:“她疯了不成?”
    谁知道呢。
    片刻,绥锦堪堪收回思绪,她问:“娘娘是怕这番算计最终落在您头上?”
    倒也不全是。
    阴谋是要摆在暗地里才有成功的可能性,但如今她已经知道真相,高嫔便是想算计她,她也不可能任由高嫔算计。
    她只是有点纳闷,她想不出值得高嫔这么做的理由。
    邰谙窈用手腕敲了敲脑袋,罢了,想得她头疼。
    合颐宫没再提这件事,但邰谙窈对高嫔的警惕心却是一而再地上升,尤其是第二日见到高嫔来坤宁宫请安时,她对杜修容的猜测已经信了九成九。
    云修容那么不低调的人,都知道瞒了三个月才爆出有孕的消息,而后也一直躲在宫中待到生产。
    高嫔明知现在是关键时期,居然还要跑出来招摇?
    皇后也意外,她一脸的惊讶:“你如今身子重,怎么还来请安?使唤个奴才来说一声就行了。”
    高嫔坐在位置上,她轻垂眸,不卑不亢也是恭敬道:
    “给娘娘请安是规矩,礼不可废,左右嫔妾在宫中也是无聊,不如来陪娘娘和诸位姐妹说说话。”
    她话音说得很是恭敬,皇后讶然,但脸上也露出了笑:“你啊,总是这么规矩,也要替自己考虑考虑。”
    两人谈话其乐融融。
    邰谙窈和杜修容对视了一眼,很快,又重新垂下眼眸。
    邰谙窈瞧着杯盏中的茶水,茶香连连,她将杯盏放在嘴边,却半晌都没抿上一口。
    她心神不由自主地落在高嫔身上,连有人和她说话都没听见,秋鸣碰了她一下,邰谙窈才堪堪回神,她抬起头,就见皇后笑着看向她:
    “再有数日就是中秋,太后的意思是今年中秋不必大办,只摆上一桌家宴即可,仪修容有什么想法么?”
    邰谙窈有点稀里糊涂,皇后惯来抓权抓得紧,这种事情问她做什么?
    如今宫中的主位娘娘也就她们三位,邰谙窈下意识地往敬妃看了一眼,她不清楚皇后要做什么,但她选择祸水东引:
    “臣妾从未操办过这种事情,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娘娘不如问问敬妃娘娘,她在宫中多年,想来也是有些心得。”
    皇后听她前面一番话没有半点沾权的想法,还算满意,但听她后来提起敬妃,眸底的情绪就寡淡了些许,但她仍是面不改色地转头看向敬妃:
    “仪修容说得没错,敬妃觉得呢?”
    敬妃被二人架得直接摆手,她有点哭笑不得地摇头:“娘娘还不了解臣妾?臣妾一贯是个惫懒愚笨的。”
    她朝仪修容望了一眼,觉得仪修容还是不了解皇后娘娘。
    敬妃掩住唇角,笑道:
    “这么多年,娘娘举办宫宴向来是稳妥,哪里是臣妾等没有经验的人比得上的,娘娘就别折腾臣妾这些人了。”
    皇后嗔恼地看了她和邰谙窈一眼,笑着恼道:“你们啊,一个个的就知道躲清闲,也不肯替本宫分担一些。”
    邰谙窈只是浅笑不语。
    她又不是傻子,皇后和敬妃一来一回的对话,她要是猜不出皇后今日的问话只是试探就怪了。
    高嫔笑盈盈地接了话:“能者多劳,嫔妾们愚笨,也只能让娘娘多担待了。”
    坤宁宫内其乐融融,叫请安时间都拖晚了一刻钟。
    结束后,邰谙窈见高嫔朝她走来,她心底蓦然咯噔了一声,她站住没动,眸中不解地望向高嫔。
    高嫔抿出笑,很是亲昵:
    “嫔妾前段时间身子不适,许久没和娘娘说说话了。”
    邰谙窈听出她的言下之意,袖中的手握了握手帕,她轻蹙眉:“太医说让你这段时间好生休息,你还是早些回宫的好。”
    她这番话也算是推心置腹,即使是说给太后听也是挑不出错的。
    高嫔瘪了瘪唇,怀了身孕,倒是让她有了些许女儿家的娇俏,她嘟囔道:
    “一回去,她们就把嫔妾当易碎的琉璃对待,嫔妾不想回去。”
    邰谙窈一时间都有点分不清她是炫耀还是抱怨了,她眉眼笑意不变,但见高嫔念头不改,她不能变脸色,只好眨了眨眼,控制住情绪。
    她半点也不想和高嫔单独相处。
    脑海中搜刮了半晌的借口,蓦然,邰谙窈灵光一闪,有些歉疚道:
    “我倒是也是想和你说说话,但皇上让我在请安后去一趟御前,恐是不能招待你了。”
    总归是时瑾初的后妃,她拿时瑾初临时做一下挡箭牌,也没什么不对。
    至于时瑾初有没有让她去?反正邰谙窈说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高嫔止住声,她纳闷,昨晚是初一,仪修容也不曾侍寝,怎么会得到旨意?
    但许是皇上之前和她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论真假,仪修容都搬出了皇上,她当然不能再强求,只好道:“是嫔妾不知内情,娘娘既然要去御前,嫔妾就不耽误娘娘时间了。”
    邰谙窈颔首,她转身上了仪仗,秋鸣心领神会地让仪仗往御前抬。
    等到了御前,守在殿前的元宝一脸愕然,娘娘怎么来了?
    再不解,元宝也是忙忙地迎了上来,恰好秋鸣扶着邰谙窈下了仪仗,她扫了一眼殿门紧闭的大门,有点打退堂鼓。
    元宝也适时地尴尬道:
    “娘娘,朝臣正在里面和皇上议事,这时候恐怕没时间接见您。”
    邰谙窈也知晓自己来得突然,她也没什么事,当即道:“既然如此,本宫就先回去了。”
    话音甫落,殿门就被推开了,着一身云鹤图案官服的男人踏出来,邰谙窈下意识地转头看去,要离去的脚步顿住,她愕然:
    “表哥?”
    从殿内出来的人正是陈远川,陈远川也不曾想会遇见她,他视线长久地在她身上停驻了一刻。
    元宝拍了下脑袋:“哎呦,瞧奴才这脑子,险些忘了陈大人和娘娘的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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