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我们都是蒲柳之姿,所以大人们才看不上,既然如此,咱们就走吧,还留在这儿当笑话吗?”
    几十个人同仇敌忾起来,打定了主意,哪怕就是不敢当面得罪了人,也要回家后将此事大肆宣扬,坏他一波名声,好知晓女流辈也不是好惹的。
    “诸位请留步,”那花厅中,朱浔竟然亲自走了出来,环视一周温声道:“适才是我这好友口味刁钻,性情古怪,倒不是诸位小姐差人一等,有劳小姐们跑这一趟,我这里有府城带来的几样绸缎,请诸位莫要嫌弃,跟随管家去领。”
    这话一出,就有大半人迟疑起来,诶呀,朱千户这么大个官哩,竟然客客气气,况且也不是他口出恶言,这样看来,朱千户倒是个好人,还能想着给她们分东西,要不然,这事就算了?
    李妈妈深恨这些老鸨子的软弱,眼皮真浅,就那么点东西就把你们给收买了?可众意难违,眼见着一个个都倒头拜服,自己一家总不能做出头的椽子,犹豫着向玉娘和福娘商量道:“那要不,咱们也领了回家。”
    她能忍,玉娘可忍不了。
    她才从众人反应里知晓,坐左边的不是朱千户哩,也不知哪来的人物,就在那大肆张嘴。
    要是朱浔点评,看在他是个千户大官的份上,民不与官斗,这口气憋了也就算了,可边上谁知道是什么人,更别说玉娘眼见着,朱浔也不是什么好的,看上去像是致歉,可在花厅里听着乐的不也是他?只不过一个明面瞧不上,一个暗地做文章。
    玉娘干脆拉过李妈妈,“妈妈好没气性的,咱们要是拿了,岂不跟其他人一样,都成了小猫小狗好糊弄,与其这样被羞辱,不如干干净净回家,咱们仍旧做咱们的小门小户生意去,贵人哪是我们攀得上的,人家眼光高哩。”
    见李妈妈还是有些难舍富贵,脚步迟缓左右为难,玉娘干脆拉着福娘往外走去,她发现了,自己膝盖果然还是硬的,受不了上头的气。
    “嘿,小蹄子,你倒是等等我呀。”李妈妈拦不住人,只好嘟囔一声骂骂咧咧跟着走了。
    “混蛋,猪头,糊涂虫。”
    福娘这回气的比玉娘更甚,回到家里还有些没消气,捏着自己的枕头边拍边在那骂,玉娘也不劝她,她自己也一肚子的火,拎着在旁助阵,“骂的再狠些,猪也是好东西哩,他哪里配。”
    金盏看着自家两位姐姐这样,吐着舌头就走到鲁婶边上发问,“婶子,怎么好好的,五姐六姐回来就气成这样。”
    鲁婶已经听着李妈妈讲了事情起因经过,这会子也气道:“还不是那个什么千户朋友,眼睛高的长头顶上,叫咱们十来个花娘走一遍骂一通,算个什么人呢?”
    “哈?”金盏咋舌,“怎么这样糟蹋人。”
    “可不是,要不然五姐这么好的脾气,能气成这样。听说当着面说五姐的名字俗气像丫头,说六姐一身白像望门寡,说迎春苑的李大姐像哈巴狗皮松,金风楼的金珠太胖像猪头肉,松竹馆的幽竹干巴巴好似骷髅。”
    难怪能气成这样,六姐还想着嫁给陶三老爷呢,好好的被说成了寡妇,哪有不气的。
    金盏听着都有些生气,好好的姑娘倒叫他点头评脚的,这会子干脆凑上前去,“六姐,你这枕头打了不中用,我村里里骂人得用鞋底抽门槛,那样骂起来才有劲。”
    “去去去,小丫头一天到晚不学好,还撺掇起你姐姐们闹事起来了。”李妈妈挥着手赶人,将鲁婶和金盏统统撵出屋去,才好声好气和两个女儿说话,“你大姐夫传话来了,说今天真是不凑巧,他偏偏不在,所以没能帮着说话。”
    “等过几日,到时候他请千户一桌席面,再让你们过去,没边上人捣乱,你们私底下相处相处,就妥啦。”
    福娘没吭声,只转过身去非暴力不合作。
    玉娘也没笑脸,“妈好糊涂,哪里是旁人捣乱,这位大人分明看不上我们,边上人只是替他说出了心里话,哪有挨了巴掌还往上凑去的人。”
    “诶,”李妈妈摇着脑袋大不赞同,“话是这么说,可也得分人呀我的儿,千户,那是多大的一个官啊,我敢说你就是活上整整三辈子也遇不见的,这样的人物自然难巴结,可要是贴上去了,诶哟哟,你知道自己有多富贵吗?”
    “就是你大姐夫,也比不上人家一根小指头哟,轻巧巧一句话就能要人活要人死,家里头金山银山堆不完,你眼见着你二姐之前,为了几百两闹人命,啧啧啧,几百两对他们来说算什么,指头缝里漏出来的沙子罢了,瞧瞧送人的绸缎,全是松江府的呢。”
    李妈妈苦口婆心,玉娘却嗤笑了一声,“松江府?我怎么瞧着和前几日二姐夫送来的差不多?妈妈别被官位迷了眼,连产地都分不清了。”
    他们来时是为了捉贼玩乐的,怎么会随身携带这些东西,想来也知道是本县大户送的,随手转送给她们而已。
    李妈妈被玉娘说得脸上挂不住,黑下脸来,“好不晓事的羔子,我好脾气和你分说,你倒嘲笑起你老子娘来,都是我平日里娇惯坏了你,我实话和你说,这席面,你不去也得去,给我露个笑脸陪人,要是松下半分,我就大嘴巴抽你。”
    说罢就怒气冲冲出了门,福娘被她妈这样恶声恶气说话也吓了一跳,连忙去看玉娘脸色,生怕玉娘被伤到。
    哪知玉娘面色半点波动也无,只平常人的收拾起东西来,将李妈妈才刚撞开的椅子复归原位。
    “玉娘,你没事吧。”福娘担忧道,“要不那天你生个病,许大夫好说话的,我自己一个人去赴席,我是妈的亲女儿,她不会打我的。”
    玉娘摸摸福娘的头,轻松道:“去就去,做摆件而已,哪里能单个的,自然得一对。不就是装笑嘛,我早熟稔了。”
    她料定就是再来十场宴席,也不会如李妈妈的愿,人家压根就没正眼看过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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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朱浔返回屋中,冲还安坐在椅上的人摇头道:“你倒是轻松,倒让我白出一笔钱来。”
    明明秋风冷月的时节,那人却还穿着轻便袍服,屋里点着熏笼炭盆,自自在在伸手烤火,这会听朱浔抱怨也毫无愧疚,只随口道:“这些个庸姿俗粉,白搁着看也伤眼睛,你倒是心善,还与她们丝绸,要是换我,就通通都赶出去,还敢在此多舌。”
    “赶出去,你只当她们是花鸟,却不晓得她们功夫都在嘴上,也不怕一夜之间就让你臭大街了。”朱浔闻言就发笑,只道他小看了人。
    “臭大街?我说朱大哥,你怕不是忘了咱们俩是谁。你是厂卫的狗腿,我是太监的干儿,咱们俩只在外人看来就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早就没有什么好名声了。”
    朱浔当即就变了脸色,“快噤声,晏子慎,你的胆子越发大了,这些话怎么敢说出口。”
    他左右看看,万幸伺候的人已经被他挥退了下去,才看向晏子慎真心实意劝道:“我知道你心里头一直有恨,可你记着,是你二叔先告发的,如果不是他,朝廷也不会抓了你父亲审问,你要恨就恨你二叔去,再让我听见你嘴里头的怨怼,曹公公也保不住你!”
    那晏子慎咧开嘴角,笑道:“朱大哥说哪里话,我又怎么会怨怼,朝廷还了我们全家清白,给了我一生富贵,我怎么个平头百姓能穿金着玉登府拜门,就是我父活着也不敢想。只不过自嘲罢了,难不成外头说起我们还有什么好听的话?外头这些花娘们,你瞧一个个恭恭敬敬的,只怕心里头也在骂我们。”
    朱浔见他岔开话题,自己也不再提旧事,扭过声一边倒茶一边好笑道:“你竟也知道,怎么还当着面说,我瞧着有好几个都忍不住想骂人呢。”
    “所以才有趣呀,”晏子慎饶有兴致,“这样恨极了,还得装笑的滋味儿,多好玩。”
    第69章 送人
    玉娘被李妈妈拘了几日在家就有些难熬,以往没出门前,她还受得住宅家,可等到尝到了自由的滋味,再想把她塞进监狱里安生就难了。
    玉娘本打算借着去看望大姐的理由出门子,哪想不用她找借口,银花忽然坐轿来了她家,请李妈妈道:“后日是我姐生辰,我姐夫这几天在院里头摆三天酒席,特意请了报恩寺的和尚过来讲经宣卷,我妈叫我来请李妈妈同您院里的姑娘一起过去凑凑热闹哩。”
    李妈妈是笃信佛教的,虽然不像虔诚笃信的佛教徒,可也多少信一点,每日是好吃好喝的供养着菩萨,这会子听银花说起听经的事来,也不好再拦玉娘。
    毕竟这是长功德的,她要是硬拦着岂不是不让菩萨给人说法,亲娘咧神仙都爱记仇,说不得就得罪了她,不给李家钱运了怎么办。
    “既然这样,福娘怕生,那就让玉娘替我去吧,我家里头暂时少不得人。”为着县城里的贼人还没抓到的缘故,李妈妈整日家没什么大事就不肯离开她的房间门,生怕自己出去了一趟,那腿上长翅膀的贼偷就要将自家偷光。
    也不知李妈妈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连那温忠腿上长毛都肯相信,还信誓旦旦和鲁婶两人分析,说那温忠生下来两只小腿就全是黑毛,猜测到底是乌鸦、八哥还是黑鸫,反正肯定是鳞毛畜生投的胎,所以腿脚这么快,又心眼坏爱偷盗。
    这样的贼自然让人担心,尤其是李妈妈,自觉像自己这样又好心又有钱的妇道人家院里,须得格外谨慎小心,每日都要在院中巡逻好几遍,连院门都多加了一道门栓,还让刘妈和她一起睡了,叫金盏和鲁婶两人一间房,玉娘和福娘的东厢房也安了一把锁,可谓准备周全。
    这些日子也没见着玉娘有什么不乐意,李妈妈就只当她上次的拒绝是被那个千户的什么好友给羞辱了,小孩子家家脸面上过不去所以恼羞成怒,这几日放松了些,今日玉娘出门也没叫人跟着,只叮嘱玉娘,“回来时记得带点佛豆,咱们家好煮粥喝的。”
    银花过来的轿子还停在门口,玉娘和她两人身量也不大,索性干脆合乘一轿抬到了喜春来,下轿时前头那轿夫故意揉着肩膀和银花叫苦:“二姑娘,抬一个人和抬两个人可是不同的价钱,你瞧我们这多出的力气。”
    “少啰嗦,哪要你们来回跑了,能多花什么力气?和我讲什么价的,你没瞧见今天是什么日子,在门口等着吧,回头就有你的赏钱。”银花也不搭理轿夫的加价,只用后头的赏钱稳住二人。
    那轿夫叽咕几声,见银花确实不肯加价才勉强停住了口,将轿子小心抬到边上免得炮仗崩了布帘子,自己两个蹲坐在旁边歇息,等着过会儿金妈妈的赏钱,这可不能换地方,要是撤了还不定会不会补呢。
    银花牵着玉娘的手进了喜春来,那前院正中间已经搭好了顶棚,中间老大一个桌案,前头站着三个和尚在那讲《目连救母生天宝卷》,后头两个和尚一个敲木鱼,一个敲玉磬,边上点着粗香烧着黄纸,浓烟厚雾的弥漫在棚中,倒把那些个和尚面容给模糊的有些看不清了。
    满院子的人似乎都只围着这个顶棚转,热热闹闹嘈嘈杂杂,一时间倒比那集市还要热闹,银花得意的和玉娘炫耀,“报恩寺的和尚最擅长讲经啦,收费也最贵,这次是我姐夫出的钱,要不然我妈才不会去请他们过来。”
    “怎么说?”玉娘凑到银花耳朵边发问,这里实在太吵,不凑近了怕人听不见。
    自家院子里头李妈妈虽然也信佛,可从不在这上头请和尚尼姑,也不带她们去寺庙拜佛的,纵有花钱也是要想方设法用着人,譬如向姑姑庙捐钱,就是为了让姑子上门教福娘念书识字,若是平白无故的捐钱与人,李妈妈可不肯。
    银花也大声回答着她,“你不知道,快到年底了,这些秃子也忙着很嘞,到这家到那家的去讲经书去,回回定要收好些米面粮油的,你算算这价格多少,倒比咱们出去唱曲挣的还多呢。县城里头这么多寺庙,唯独报恩寺的名头最响,其他家也多是请他们的,可不就把价格唱高了。”
    才说话呢,忽的就见那敲木鱼的和尚托手滑了把,那敲玉磬的和尚失手错了钟,玉娘诧异看着樱花,这就是你说的本县城最好业务能力最熟练的和尚。
    银花一抹脸,左看右看自顾自找起金妈妈来了,“诶呦,李妈妈不来还得回我们妈妈一声。,走,我们先去找妈妈去。”
    人来客往间,银花赶紧拉着玉娘离开这个尴尬的场所,只是两人在屋子里绕了一圈也没见着金妈妈,还是玉娘眼尖,踮着脚瞧见那棚子后边似乎有个人影,仔细辨认才发现就是金妈妈。
    棚子后边立着两张大桌,上面摆满了香烛,地上是两个背篓几根扁担,桌前坐着两人,一个是年纪颇大的和尚,眉毛都有些发白了,身子却不干瘦,挺着个肚子有些弥勒模样,金妈妈就坐边上同他说着话,讲价道:“这回可不能照实钱给了,多少便宜点。”
    那老和尚抖抖眉毛,先念一声佛号,然后拒绝道:“这可不行,来的时候说好了价钱的,没的唱了一天又反悔的道理。”
    金妈妈拍着大腿,指着那棚里急道:“你瞧瞧你如今带的好徒弟,讲的都是什么老掉牙的目连救母戏,我这里是姑娘生日,不是老夫人过寿,你唱这些内宅的戏给谁听去,我这里也没有她娘,又救谁去?”
    “再说了,你只当我不认得,你这回带来的人里,庙里的熟手也就三个,那后边跟着的两个不都才来么,慌手慌脚的凭什么也凑数算钱。”
    “阿弥陀佛。”老和尚双手合十,慈悲道:“佛陀眼中众生平等,没有什么新手老手的区别,如何能分别对待。至于经卷目连救母,唉,施主,你既养了她们,岂不就是她们的生身父母,这宣讲的正是儿女孝顺父母的道理,怎么能说没人听呢。”
    “佛祖眼中才众生平等,我又不是佛,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能白白的给。”金妈妈油盐不进,只咬定了出三个人的价钱。
    那老和尚见她态度强硬,干脆也不念佛号了,面红耳赤与她争论着人头钱,好一会两人才说定喜春来出四个人头钱,合计一石大米。
    如今米价贵,一石精米要□□钱银子,不像红梭子米才只两钱,和尚们吃不惯差的,讲定要米铺中价好米,四个人平均下来,每人就要二钱多了,怪不得银花说这些和尚比花娘挣的还多。
    一个院里才能养出几个花娘啊,可一个寺庙里头和尚却多的是。
    那老和尚见价格已经商议好,才笑眯眯道:“我这里已经很厚道了,这两个沙弥是年中的时候就进来的,不像其他寺庙,这时节缺人的很,只要肯绞了头发就愿收进庙来充当宣讲僧人,捧着经书到处收钱。”
    金妈妈吃惊道:“他们就不怕出事哩,生手也敢收钱?就不怕人家听出来?”
    “所以他们也不和我们争县城里的生意呀,”老和尚眯着眼睛,“清平县城内自然是熟手来,至于县城外,诸多乡镇村舍也缺人去讲经文,他们一年间也没听过几句的,新手照着字念也不差多少。”
    金妈妈哼了一声,“不是说众生平等?怎么还分城里城外的。”她都有些眼红,自己培养一个花娘唱曲子,得正儿八经的教两年呢,更别说从小养到大的花费了,养到能出场时耗费的财力精力无数,还得担心能不能做生意,哪像和尚的这么简单,怪不得个个养的白白胖胖。
    见着两人还在谈笑,银花也不敢打扰,就悄悄扯了玉娘问她:“我差点忘了,听我妈说你和福娘也去了那千户家里,你可见着他的面了吗,是个什么样的人哩?我只听咱们县城里人夸他查案如神,心思缜密,可到底没见着人面。”
    玉娘想了想那日的情景,认真道:“这位千户是个极厉害的人,比金妈妈李妈妈要厉害十倍,不是咱们能降伏得住的。”
    “真的呀,”银花双眼一下就亮了起来,期冀道:“那你说他这么厉害,能不能帮我也查查身世,都说这位千户大人善捉贼的,我想着拐子不也是贼?专偷人家的孩子去,他竟然擅长抓贼,想必经过手的案子也多,说不准就有我的呢。”
    银花垂下头踢着脚,“我都这么大了,再大些,就快忘了小时候的事了。现在就只记着我娘睡前哄我的歌,里头什么月亮呀船的,可我连调都忘光了,再这样下去,我怕有朝一日我娘站在我面前,我都认不出她。”
    “好个小娘皮,在这里闲聊什么?还不快去招呼客人!”金妈妈一把揪住了银花的耳朵训斥道,两个人鬼鬼祟祟,只当她瞎呀看不见。
    撵走了银花,金妈妈才和气的朝玉娘说客套话,“你妈妈身子可好?”
    “好,谢妈妈惦记我妈妈,昨儿我妈还念起妈妈来,只说要和几位妈妈一起来见妈妈的,上回多谢妈妈送我们妈妈的那坛好酒,就连隔壁妈妈喝了都说好,还想托我妈妈问妈妈这酒的名字呢,她好买些送外头妈妈们。”
    金妈妈乐道:“我就知道宋老鼠抠门,怎么打秋风还上你们家去了,上回送了他一坛子,她喝完了不算,还跑去你家里分喝。你告诉她,这酒回头我再送她一坛,不是什么好的,是在玉皇庙前摆摊的一个老婆子手里买的,也不知是什么名,听说是她家乡酿的。”
    玉娘含笑着答应下来,金妈妈看她口齿伶俐,待人接物大大方方,倒有些可惜起来,“你姐也是,你们俩是亲姐妹,怎么现成的肥肉推出去倒让别人吃,家里头缺人也不和你妈说把你送进去的,倒让黑鸨子占住了窝。”
    她提醒着玉娘,“黑鸨子当年就和你家有些不对付,现在更好,她姑娘和你家姑娘进了同个门又抢同个男人去了,亏你姐心大,竟然还受得住,也不怕出人命。”
    见玉娘有些不信,金妈妈诧异道:“外头都传遍了,那郑家都已经叫来裁缝缝制衣裳了,怎么你们家就不知道?听说赶年下就要嫁的。”
    玉娘此刻才终于明白,李妈妈为什么这段时日拼命推自己和福娘去结交贵人,哪怕折了脸面也要去,原来如此啊,大姐夫又靠不住了。
    第70章 种子
    郑家这回的动作确实十分张扬,又是满大街的采买时新绸缎,又是吆喝着找人打家具缝制衣裳,准备婚嫁时的物件,恨不得让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
    玉娘回家后坐在桌前一边和李妈妈分大小豆子,一边问李妈妈是否知道这件事。
    李妈妈翻了个白眼,“怎么不知道,黑鸨子都快把唾沫吐我脸上了,你们大姐夫也丝毫没顾及着咱们家,要不然我何苦这么着急,把福娘和你往外头推。”
    福娘看不过眼,吐槽了一句,“妈挑的怎么净是这些货色,大姐夫和先前的二姐夫是这样,谁能说这回给我们挑的姓朱的也是什么好人不成?”
    “你懂个屁,”李妈妈似乎被戳到了痛处,瞪大了眼睛骂道:“我也不敢想你们能做个什么正头娘子的,但只是能做上这样的客人,就能把你们的身价提高十倍去。”
    “十倍呀,”李妈妈拍着胸脯激动道:“你们想想这是什么价钱,就是他走了,往后别人叫你们去至少也得给五钱起步,唱曲至少一两。他若是对你们再上上心,娶了做妾亦或带回到府城,那就更富贵了,到那时姓张的算什么,连个明面上的官职也没有,舔着脸凑上来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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