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便春风拂面般的扫了一眼全场,在黑鸨子那张脸上刻意停留了好几秒,才起身谢过大娘子。
    玉娘却觉着可笑,才刚李妈妈还说今日是来做客的,绝不能摆花娘做派,现在前头人一叫,又觉着去席上不丢人,反而还得脸了。
    成日家说别人前倨后恭的,自己不也如此。玉娘心里打着主意,等会过去了只应付过去,不问绝不说话,做个死人就好。
    张家的乐器比李家之前采买的要好,福娘只上手吹了几声,就听出了声色比她买的幽深,她与玉娘紧急商量了一番,决心就弹一曲寻常的醉花阴,她们可不想唱贺喜恭喜的词。
    喜春来里头是红花和银花两人,宋家和楚楚没有过来,不过四个人也没有重叠,正正好凑了个小乐团班子,她们之前也有过排练时光,彼此之间默契也在,哪怕是被突然叫出也没有慌张,还有时间去打量在场众人,福娘没去看男客,隐约间倒觉得坐张承志边上的宝珠有些眼熟。
    但也顾不得其他,几人福了福身就坐在众人面前弹了一曲。
    众人也是常年听的,没听出什么差错,倒也点头,唯有晏子慎竟出乎意料夸赞起花娘技艺精湛,尤其是那个弹月琴的,更是曲艺出众。
    朱浔讶异地看着他,你认真的吗?这花娘弹得不说精彩绝伦,也可以算是平平无奇,在府城里头那么多位大家尚且讨不了你狗嘴里的一句好话,如今这个乡下地方家常曲子,竟然还把人夸上天?
    晏子慎认真点着头,夸赞再三还嫌弃不够,郑重其事的当着众人询问起玉娘的名字来。
    玉娘咬着牙不情不愿的张口,“回大人,小的名叫玉娘。”
    “好!这个名字好啊!”晏子慎一拍手就夸赞道:“清丽脱俗,真正是个好名字。”
    第74章 提及
    众人都傻了眼,就是底下的花娘也忍不住抬头望了过去,朱浔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一胳膊杵到晏子慎肩膀提醒他,“你上回还说人家这名字俗气呢。”
    晏子慎半点也不尴尬,面色如常道:“那是我有眼无珠,今日见得佳人,又有如此惊艳绝伦的技艺,才知玉这个字的独到之处,真配得此字,那日是我莽撞无礼,请小娘子莫怪。”
    他这样一解释,还没等玉娘说话,张承志就十分热情,“哪里用着怪罪的话,这样才见着晏老爷情意深呐,玉娘是李家的五姑娘,李家大姑娘是我二房哩,她也算是我的妻妹了,来来来,正该一处介绍介绍。”说着话,张承志就想招手,叫玉娘往晏子慎身边坐去。
    可他媚眼抛给了瞎子看,玉娘只低着头想着和众人一起退下,哪里关注着他,晏子慎也盯着玉娘,半分注意也无旁人的,见玉娘要撤退,便忙挽留人,想请玉娘单独演奏一曲。
    这样出风头的机会,宝珠自然不情愿让给玉娘去。
    今天是她嫁人的好日子,哪里能被别人抢去了注意力,更别说还是和郑妈妈极不对付的李家人了。
    打从上边论,李家和郑家素来不和有旧仇,打从她这里论,那娇娘还占着前头二房的位置,跟自己抢同一个男人呢,宝珠怎么肯咽下这口气,故意叫声道:“我也会弹琴嘞,倒要比试比试。”
    张承志看了她一眼,好多嘴的小八哥,你搭什么话。拉着宝珠道:“你要弹,等会儿屋里弹去,给老爷我听,现在既然晏老爷想听玉娘的,就让玉娘先来。”
    “不嘛,”宝珠不肯罢手,昂着头就叫陪嫁来的梅香去取自己带过来的一柄黑檀木满月新琴来,不管张承志应肯不应肯,今天这席面上,她是弹定了的。
    玉娘本以为张承志会发火,却没想他对自己新娶的姨娘十分容忍,被她这样驳回也不恼怒,只叹气的和晏子慎打着商量,“既然如此,就听她唱吧,今日新嫁娘最大哩。”
    晏子慎也不是非得听玉娘唱,毕竟手艺的的确确没到惊艳的地步,本意只不过是想再表达一下自己被她乐色所迷的样子,见大家都似乎接受了这个设定,他便点着头,也不去争执。
    毕竟时日还长,就是抓着了贼人,恐怕河道也要结冰了,大冬日里朱浔肯长途跋涉,他难熬,自是要在这小小县城里头呆上好几个月的,不想法子消遣,可怎么打发时间?
    被宝珠抢白过去,玉娘乐得如此,多唱又不会多给钱的,有人要抢着出力,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她心里头,对晏子慎这个公子哥暗暗提高了警惕,玉娘可不信什么自己技艺出众之类的鬼话,她学月琴才几年,满打满算一年都没到,顶天了弹个简短的曲子好配歌的,哪能把人震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当着众人不顾脸面对自己热情必有所求,玉娘又没钱也没势,仅剩的就是自己这么一个人了,不然还能图自己什么。
    盘算下来,玉娘内心鄙夷的看着晏子慎,前倨后恭,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场宴席结束也没和他说上几句,只全程装陶三老爷那副腼腆嘴脸,不是把自己当盆景,就是把自己当摆件。
    谁见过石头摆件会说话的,玉娘就遵循着这个设定,能不说就不说,即便说了也是蚊子哼哼,就不信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晏子慎的耳朵还能凑到自己身边去,他要是乐意这样听,那就听吧。
    折腾到到散场走时,晏子慎也没问出个什么情况来,他摸着自己下巴犹疑,难道是他变丑了?又看看自己今日的穿搭,又或许是自己看着不富裕?怎么愣是没吸引到人。
    朱浔骑着马赶上他,两人在街上慢慢悠悠往自家行去,朱浔憋了许久才终于有机会问他道:“你究竟在搞什么鬼?”别人信晏子慎见色起意,他可不信。
    晏子慎便把他在后花园偷听的那一番话说与了朱迅,砸吧嘴道:“我在都城浪荡那会儿,可也没人这样说我的,朱大哥不觉得有趣吗,反正今天也没看到乐子,不如凑一个乐子玩。”
    “你做个人吧,”朱浔拿马鞭指着他,正色道:“那花娘看着年纪还小,只是个小姑娘孩子,你怎么拿她去耍,这样小的女娃动起情来寻死觅活,你要是玩乐就别闹她,仔细闹出人命来。”
    晏子慎摆摆手推开了朱浔的马鞭,放松笑道:“我也没有故意哄骗,确实是拿了真金白银去,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要真动了心,也只怪她自己没守好门,谁让她在后花园里头大放厥词被我听到的,这也算是天定的缘分,怎么好罢手的。”
    “哼,缘分,”朱浔也不想理他这嘴脸,只甩手道:“要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我看不但她要给出那心来,你这心也得交出,看到时你怎么自处,可别往我这里哭。”说罢就一抽马鞭,快马纵行起来,踏步疾驰,倒把街面上的人吓得四散开来,不敢拦路。
    回到李家,李妈妈十分高兴地催着玉娘和福娘快讲她们上场的事,今儿可算是她扬眉吐气了,要不是荣娘跑得快,她都想在那小蹄子面前好好嘚瑟嘚瑟,真以为自己跑了李家就会倒,呵,瞧见了吧,她随随便便养出的姑娘就能招来贵人呢。
    李妈妈亲亲热热拉着玉娘,着重询问了朱老爷和晏老爷对她们的观感如何?有没有说下回之类的话语。
    玉娘只拣着在场众人夸赞她们几人唱曲的事情回报了上去,轻巧巧略过了后头的一行话语来。
    反正福娘站在自己那头,李妈妈又没亲身过去,纵观今日席面上的人,郑宝珠更不会说详情,其他大人物里李妈妈就是想打听,也难找着人的,至于边上伺候的人嘛,那都是张家的,李妈妈的好女儿娇娘如今还在房门里呆着呢,怕是要伤许久的心,短时间不会与李妈妈见面的,她能问谁去。
    丧失了获得消息的渠道,自己就是删减了些,李妈妈恐怕也听不出来。
    玉娘说完前头的就紧接着重提了郑宝珠受到张承志宽待的话来,吸引到了李妈妈的注意,“怎么?她还挺硬气?”
    玉娘点点头,疑惑道:“好妈妈,我瞧郑宝珠的模样也不算出挑,比起咱们大姐来差得远多了,行事也莽撞,怎么姓张的就这么喜欢。”
    一说起这个,李妈妈就生气,跳将起来在那呵骂道:“还不是那牛鼻子搞得好事!”
    “也不知哪里来的野道士,把她杂草夸成了一朵花,说什么这个叫宝珠的是宜男相,旺夫生子的好命格,子嗣运旺着呢,那老杂毛当着人把这话一说,你那好姐夫忙不迭就把人娶进门来了,他能不宠着?”
    “什么是子嗣运旺,难不成她还能生个十个八个的,那是猪妖投的胎,上辈子造孽伤人要今世里还罪,算什么好命格,”李妈妈夷然不屑,真当她没生过孩子啊,生多了要人的命,哪还有什么后福享的。
    “要我说。”李妈妈冷笑一声,“看郑家那个金猪银猪的,一脸尖嘴猴腮骷髅样,哪一点像是能生孩子的,八成是那黑鸨子雇的人胡吹嘘,你瞧吧,就她那身量体格,到时候就是生了,也要过三道鬼门关去,哪像我们娇娘,健健康康屁股大,正是好生养孩子的。”
    她说了半天,最后笃定道:“郑家这样千方百计使手段骗人进了门,以后有乱子瞧。”
    “可不是,到底妈妈有智慧。”
    玉娘顺着李妈妈也骂了几句,见李妈妈心情好转起来,才接着开口问她道:“朱千户是府城的大官,他身边那个朋友能和千户老爷坐在一处,想来他的来历也不小,妈妈可知他的根底么?”
    之前一年还想着这人不过是帮闲跑腿一流,可今日玉娘看着他同朱浔的相处,两个人互相打趣的模样,也不像是有求于人的。倒有点平等交流,和她与小七相处的姿态差不多,已经有了一个千户,总不至于又来一个吧。
    往日见着个带官身的都难,怎么现在跟大批发似的。
    “那倒不然,”李妈妈拦下了玉娘的担忧,“我也和十街上的妈妈们一起去打听过了,那些个军户给了钱什么话都肯说,听他们讲,这个姓晏的倒不是个官,是一个大太监的家里人,也不知是儿子还是孙子的,总之势力大的很,要不然千户老爷怎么和他结交做朋友。”
    “大太监,和咱们这边的乔公公比呢?”玉娘追问道,想做个参照。
    李妈妈忙摇头,“差的远多着呢,你别看乔公公在我们这横行霸道,说到底,他也就是个管皇庄的庄头,哪像他家呀,在宫里头当差,哎呀,那才是权势通天的人物呢。”
    李妈妈是见过世面的,知道宰相门房七品官,就是宫里洒扫的也比外头的牛气。
    听着李妈妈的话,玉娘的心沉到了骨子里。
    作者有话说:
    晏子慎眼里,我在追她
    玉娘的眼里,他要害我
    第75章 招待
    虽然自己的未来前景不明,可玉娘也没只顾着自己个儿,她发现打从过去席面上开始,今日的福娘就显得格外安静,沉默寡言的浑然不像她了,外人看不出区别,玉娘却知道不对劲,于是回了房里也没去自己屋,而是跟到了福娘房中,趁着没人问她缘由。
    福娘揉着脑袋纠结道:“不是我身子不舒服,而是……而是那席上姓张的身边那个什么叫宝珠的,我一瞧见她就觉得眼熟,可想了一天也没想出来到底在哪里见过,死活记不起个地方了。”
    “这有什么,天底下的人长得像的多多了,”玉娘劝慰着福娘,“你别想了,想多了伤神,仔细晚上睡不好,我去叫刘妈煮碗桂圆红枣鸡蛋茶,你不是身上才来,喝一碗补补气血是正经。”
    为着帮玉娘隐瞒的缘故,福娘纵使来了红也不声张的,只悄悄的自己处置,万幸她年纪小,便是来月信也没有月月来,只两三个月来一次,还不算太折腾人。
    福娘皱着脸犹豫道:“不应该呀,她那样小人得志的模样,我见过一次就难忘的,咱们县城丁点大,怎么会同时冒出两个长相长得相似的人呢,即便真有,可要是气质也一模一样,那还不如说她会分身法呢。”
    “那你说说,倒是在哪见着她的?”玉娘去外头吩咐了人,回来见她还在那想,干脆也帮着参考参考。
    福娘苦瓜脸肩膀耷拉下来,“就是记不起来,所以才想了一天嘛。”
    玉娘好笑的掐着她的脸,“你又不是小七能到处跑的,往常出门也就是几个地方,只要挨个数数,用个排除法也就知道了,亏你想一天去,家里自然不可能碰见外人,宋院也不可能,那是桃花源?广福寺?春风楼?”
    玉娘按顺序说着她们平常去的地方,及至到了末尾,说到茶馆才见福娘眼前一亮,猛的点头道:“对,就是那,我想起来了,我和三郎——”
    她停住了口,一抹红霞飞上脸,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和三老爷去茶馆那里喝青茶的时候,就见过她和一个穿天青色道袍的人在那歪缠,我初时还以为是个贼心不死的野道士,所以探头看了看,竟然是个年轻人嘞。”
    好嘛,福娘这下来了动力,她就不信姓张的能受得了这事来,新姨娘婚前和人牵扯在一起,他听了说不准一气之下就把宝珠给休弃出门了,大姐也能放心。
    想到这,福娘就起身准备和妈妈说去,玉娘赶紧拉着她的手腕,将人拦了下来,“不成,没影的事儿,你和妈妈说了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人家只是在茶馆里和人说笑几句,能有什么错?当着人呢,想来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就是问起,也可以推脱成是你看错了亦或是之前的旧友,就算她承认了是之前的客人,也没什么大错,那时候又没嫁人,做个客人难道还要为他守身子的?进府之后干干净净的不就是了。”
    “退一万步来讲,就是真休弃了郑宝珠,难道姓张的就不会找周宝珠、吴宝珠去,我们还能强压着他不让他找,还是说找一个我们想法子赶一个的?脚长在他身上,哪里能拉的住。”这是其一。
    至于其二嘛,玉娘压在心里没和福娘分说,那就是除了要防备郑家之外,李妈妈其实也要防备着。
    前头说过,玉娘是不惮用最大的恶意来猜测李妈妈的,李妈妈要是真拿到了这个消息,她是会赶紧顾着她那已经没有什么用处、出嫁了的、失宠了的大女儿娇娘呢,还是想着为自己谋取好处。
    这选择,福娘选不中,玉娘却一看就明白了答案。
    福娘愣住了,仔细想想玉娘说的也有道理,整个人就和戳破了的皮球一般瘪气坐在床上,“那就真的让她进了门,舒舒服服的做张家的三房娘子吗?”
    “抓贼要抓赃,捉奸须捉双,要是她真个自己把持不住,嫁人后还与外边拉扯,那肯定会漏风声的,她们在明处,咱们在暗处盯着,总能逮着机会,不着急。”玉娘劝着福娘,“亏你还念书呢,这点子耐心都没有的。”
    “哼,你别说我,”福娘听玉娘分析的消去了担忧,笑容重新回到脸上,这会儿朝玉娘挑眉毛,“你没念书,你看过话本的,怎么今日大户公子瞧上你这个平民小姐,明晃晃的话本故事,怎么你也不动心。”
    “就是看过,才知道她们的下场,”玉娘叹着气,“你瞧瞧哪个平民姑娘能嫁过去顺遂的,必得受多少苦难折磨,还又有个神仙下凡相助,中间还得生个病遭个灾,生个孩子剥层皮,进监狱受冤屈,最后才能做个夫妻,说不准连妻也没得做,成了个妾的。”
    “我这人喜欢吃甜,不爱吃苦,我可受不住。”玉娘撇撇嘴,自己只想过安生日子,请他们往别处去吧,那里做白日梦的人更多。
    “哪有你讲的这样吓人,听你说的,简直不像是嫁人,倒像是上刀山下火海闯地府去了。”福娘玩笑似的推了玉娘一把,“要我说,这个晏老爷像是真的对你一见钟情了。”
    她眉眼认真的替玉娘盘算着,“要不然就嫁了,要不然就先做着这门生意,从他那里拿些钱来也好赎身。我看妈妈最近对你态度忽冷忽热的,总想着把你推出去,偏偏你又性子犟,我为你们两愁了好一段时日,觉也睡不好。”
    “索性现在有个府城过来的有钱老爷,他也恋上了你,你趁机软一阵求一阵,叫他把你赎出来岂不好,买个宅子住在县城,就是他拍拍屁股走了,你好歹有自己的身子地方,又有我们作伴,也好过妈妈总是把你当贼盯着,翻箱倒柜的。”
    “怎么?她连你那也找了?”玉娘惊讶道,不会吧,这么毫不掩饰的吗。
    “那还没有,只是趁你不在,旁敲侧击的问我有没有帮你收着东西。”福娘皱着眉头,看不惯自己妈妈这个模样,玉娘挣来的银子妈妈也有抽成,自己嫌不够了还盯着手底下人的银子么,也太贪了。
    吓得福娘赶紧着就把自己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烧的烧藏的藏,省得有朝一日妈妈来她屋中翻找时看到,倒是又惹出一桩麻烦事。
    玉娘心知肚明,李妈妈哪是想着她挣的仨瓜两枣,是想着先前自己经手的一大笔银子有没有贪墨吧。
    玉娘十分理直气壮,她凭脑子挣到的钱,怎么算是贪墨,那只是一点点的办事损耗而已。
    她拍着自己身上,坦坦荡荡,“让妈妈找去吧,我横竖就这些东西,能有什么钱藏着?”
    自己那屋子里,值钱的不过二三十两,除开首饰盒里的散碎银子外,就是当初二姐给她留下的那几个金戒指,还有一两个得赏的金银锞子,连赎身的身价银十分之一都没有,叫李妈妈多看看也好,能宽宽她的心。
    许是那一碗汤水香甜,又或许是玉娘没心没肺,这一夜她倒睡得十分安稳,半点噩梦也没做的,待到日上三竿了才睡醒,玉娘还以为自己已经错过了饭食呢,没想到伸个懒腰就见外头有人叫她出来吃饭。
    金盏已经帮她准备好了热水,玉娘洗漱出来才见着外间那人是李妈妈,坐在了桌子前红光满面的,和玉娘打招呼时春风细雨,那语气柔的几乎可以淌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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