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人的眼里,凡是好的,就似乎都对他们有意,千方百计想要弄上手,唯独只有一种才叫他们觉着扎手无视,那就是粗俗贪财且无所顾忌的姑娘来。
    粗俗便叫公子捂鼻,贪财就叫商人却步,无所顾忌便可让人掂量掂量招惹的后果。
    也只有提前想好了这个打算,玉娘才敢同刘妈两人进长安,免得还没救上福娘,她自己就先搭了进去。
    长安,国朝的首都,天下人的目光所及,圣人贵人的定居之所,自然建造的极其富丽堂皇,往来人数不可计量,繁华富丽无所估算,饶是玉娘见过上辈子的大阵仗,看到此时的国都依旧忍不住抚掌赞叹,有心而感道:“好多人啊。”
    刘妈嘴角抽搐,突然好想与五姐实说,可以不用扮粗俗的,她现在就挺……挺……挺朴实。
    吞着话扯了扯玉娘衣角,眯着眼往前望了一望,指引路道:“老婆子离开长安也已经十余年了,不过路还记得熟,五姐跟我来,咱们走秋直门往大市街那过去。”
    “不对,”玉娘认真的纠正着刘妈,压低了声音道:“咱们是从乡下来都城投奔亲戚的,大字不识一个,您可别这样说话,叫人听见疑心,怀疑咱们是小,耽搁了救福娘事大呀。”
    “啊对对对,”刘妈点着头,险些忘了大事。
    于是乎,等着长安城里有些名气的妙音如来昙花娘子听闻到外头赶场过来报信,说她乡下老家三姑母外侄孙女来找她时,出来一见面就看见个灰头土脸的大丫头冲了过来,抱住她的胳膊不撒手,欢天喜地的叫嚷道:“花姨,花姨,俺的亲小姨,噫,可算找着你哩。”
    第132章 宝莲阁
    要不怎么说昙花是玉娘的师傅呢,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场面也没有露怯,反而捧着玉娘的脸左右看看,认出了人之后就将她搂在怀里,背朝着外头人只感伤道:“哎呀,五妞,是你,是你呀,五妞,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家里出事了,妹妹生了好大一场病,俺娘手里有些钱,可是药买不着,大夫也不见人,娘就把我撵出来了。俺和婶子想找姑姑,求您给俺找条生路哩。”玉娘依旧大着嗓门,没和昙花说实话,还往后头招了招手。
    刘妈也一脸赔笑的上前来给昙花福身,“她李家小姑,记得人不?俺是你刘婶儿啊,你堂妹家边上住的那个挑水刘婶。”
    一见着刘妈,昙花的心里就更笃定了两分,确实是莺莺家里出了事。她碍着有外人在场不好多说,便叫赶场的先把人走后门领到自己所住的院子中,等午后不接客了,家里人再说话去。
    长安城寸土寸金,饶是西城这边不在正当中,可地价也比清平县贵的不知几倍,昙花所投身依靠的院子是在朝天宫附近的丹凤街上。
    此街类似十街,也是花娘们聚集居住之所,不过并不是玉娘那种普通人家住宅的模样,而是像是园林会馆,栽花移树,砌池建亭,养鸟喂猫,系绳供灯,宛如天界嫦娥宫阙,堪称地上皇家行宫。
    这样的地方,若不是刘妈带路,玉娘是绝不敢进的,里头看场子干粗活的下人少说也有几十个,一声吆喝就能把玉娘围住,她便是做足了准备也逃不出去,对于玉娘这种单身姑娘来说,实在危险。
    幸好地方没找错,刘妈见着馆名就放下心来,“没错,没找错,是宝莲阁,老字号了。”
    “也没见着花呀,怎么取这个名字。”玉娘维持人设探头张望,“俺还以为能有莲子吃呢。”
    赶场的小厮是个才十来岁的年轻人,是前院子负责看场面听传唤的下人,极少和后院的姑娘们搭上关系,如今见玉娘刘妈两人果真和昙花有些亲戚关系,便不嫌弃她们的土气,赶着献殷勤将两人领到小院,一边走还一边笑着搭话道:“不是有莲花才取名,这宝莲是我们妈妈先前得了一株白玉莲花,所以以此取名的,名气大得很呢,就是老爷大人们也常过来耍的。”
    根据这个小厮的讲述,阁院中现今有三个在长安闯出名气了的花娘,分别是妙音如来花盈盈,玉仙子白莲蕊和诗词双绝如意藏,这花名不是自家取的,而是外头给的,长安成千上万的花娘里头,能有名号的少之又少,宝莲阁能有三个已经十分了不得了。
    直到这时,玉娘才知昙花的名姓叫做花盈盈,和李妈妈的李莺莺还挺像,玉娘促狭的想着,取名的妈妈还挺会偷懒,不知当初结伴姐妹几个,是不是还有叫茵茵、莹莹、樱樱的。
    “花姑娘在咱们阁里有院子,你们是她的亲戚,自然能借住过去,不过最好别久住,花姑娘到底要接客哩,碰见了客人碍了兴致,妈妈要骂人的,也最好别老说村话,得改成官话。”小厮自己不嫌弃,并不代表客人就乐意,好好的找花娘听曲,边上出来个说着俺呀俺呀的丫头,再好的曲子也没了情调。
    “诶,俺,哦不,是我,我知道嘞,多谢——”
    见玉娘卡了壳,那小厮自我介绍道:“院里人都管我叫小机灵,你叫我这个名就好。”
    “多谢小机灵哥了,只是这名字怎么这么古怪。”玉娘坦率问道,她如今是乡下来的,可以理直气壮发问,用不着拐弯抹角,在这个名头的照耀下,不会有人觉得她有什么不对。
    小机灵笑道:“名字是古怪,可是好记呀,你瞧瞧你不也一下就记住了吗,客人要是能记上我一句,叫茶水叫点心,传话出外差,多叫我一声,我可就能多挣一份打赏钱。”
    “这倒是,真个好记。”玉娘往怀里摸了摸,又捏了捏自己包袱,最后朝刘妈摊手要道:“婶娘,俺们是不是也要给小机灵哥引路钱。”
    刘妈往自己腰里摸摸,找出个红布头来,一层一层掀开,从那布头里翻出几小块黢黑的碎银,狠狠心挑了倒数第二小的递了过去,“我们才来投奔她娘家小姑,来这里暂住几天就走的,要是院子里有什么不好惹的,小哥和我们说说,我们也好避开点。”
    小机灵接过银子还有些意外,不过用手捏了捏,确是白银无误,脸上的笑容更真挚了,碎银也是银呀,“大妈妈还好,她老人家信佛,不爱打骂人的,管事严妈妈就凶多了,动辄就指鼻子骂,不过她也管不到你们身上去,你们也不是她家买的,别出了院子到处跑就成。”
    想了想,看在银子的份上,小机灵还是多说了一句提醒,“花姑娘年岁大了,客人少,一年倒有好几个月的空闲,全仗着老客支撑。如今阁里头最有名气的是白姑娘,她的性子不大好,和花姑娘不太对付,你们别撞上她了,她爱穿白衣裳,见着了就快快跑。”
    “哪有这么巧的,就碰上?”刘妈笑了一声,她们来长安只为了救人,接回六姐就走,哪里还能掺和上宝莲阁里的争斗。
    小机灵把人带到院子,同院门口的丫头交代道:“这是花姑娘的亲侄女和远方婶子,来拜访人的,花姑娘叫我领过来。”
    先前的李家倒是也雇了丫头,但那是全院共用的,荣娘玉娘福娘三人支使一个,有时候荣娘支使玉娘跑腿倒比叫金盏更多,也说不清谁是谁的丫头。宋家呢,更干脆,一个丫头也没雇,只有徐婶子和宋妈妈两人干活。
    可昙花的院子就不同了,真个叫玉娘这个装作土妞实则土妞的大开眼界,门口两个小丫头,院子里清扫抬水两个妈妈,屋里边倒茶送果两个年轻姑娘,还有先前跟着昙花身边的一个描眉画鬓的俏丽小娘,合在一起就有七个人伺候。
    啧啧啧,玉娘口里感叹,果真是都城的花娘,和她们一比,清平县城里头的花娘倒真是没见识的乡下地方了,还得自己捋袖子干活跑腿呢。
    所以……
    咱们的晏大老爷的口味实在是清奇。
    起承转折调侃晏子慎,今日份的阴阳怪气也已送上,玉娘也不管晏子慎在寺庙那边突然打起的三个喷嚏,喃喃自语该不会是人到了等话。
    陶叔谦关心道:“是不是风寒了,有没有大碍,会不会影响到计划呀。”
    晏子慎斜眼看了他一眼,“呸呸呸,少胡说八道,我身子好着呢,这是相思喷嚏知道不知道,我娘子心里头惦念着我呢,我才打的,换你,哼,那肯定就是风寒了。”
    “胡说,”陶叔谦许是和晏子慎待了几天,胆子渐渐放大,这会敢回嘴道:“五姑娘明明没和你成亲,怎么会是你娘子。”
    晏子慎得意的抬起了下巴,拍了拍自家这个连襟的肩膀,志得意满道:“你懂什么,亲事虽然没成,可等着这次回了县城,肯定能成的。”
    玉娘不知道那边的动静,她只心满意足的卸了包袱放在脚下,同刘妈坐在西边屋下小茶桌前,自自在在捧着那杯才泡好的蜜饯金橙茶嘬饮,只觉长安的蜜饯也比县城更舍得放糖,甜滋滋透着果子香气,格外香甜。
    哎呀,此间乐,不思清平县呀。
    第133章 对策
    那个小厮小机灵说的兴许真是实情,午后才过没多久,昙花就从前面回来了,身后只跟着侍女一人,后面并没有什么客人相伴的。
    她一进到院里,就直接去了西厢房玉娘待的那个屋子里,却不想见着玉娘半点拘束也无,自己自自在在,在那里捡果子吃糕点,捧着茶盏同屋里两个丫头笑呵呵的说着故事。
    玉娘起初进屋子被丫头们看着做乐子也不羞臊的,反而热情的邀她们也坐下聊天,反客为主起来,倒把待客厅变成了茶话会,谈天说地,将没怎么出门的丫头全吸引了过来。
    咱们李家五姑娘是什么人呀,她拉拢两个小丫头片子还不手拿把掐的,上到庙宇道观神异显灵,下到村口无赖流氓扯皮,把两个年纪还小的丫头听得入神,连客气也顾不上,屁股长钉一般钉在了椅上,十分捧场的做着听众。
    玉娘时不时还给那两个丫头倒茶添水,一个劲的劝她们多吃多喝,嘿,她倒待起客来了。
    看着昙花只好笑道:“我在前头还忧心你们两个过不自在,这可倒好,和我屋里人称兄道弟成了个姐妹。”
    玉娘无有被抓包的意思,拍着手笑嘻嘻站了起来,“花姨,你都没和我说过,自己屋里头有这么多好看的姐姐哩,说话又好听,长得也好看,就跟我们年底上村里卖贴画里的仙女儿似的。”
    昙花瞧瞧那两个不争气的,已经自矜勾起嘴来,就知道玉娘这马屁拍到了她们心头里,“下去下去,你们倒悠闲。今儿我侄女来了,不叫大厨房里烧菜,你们叫外头婆子往段家去,叫上一桌席面来给她们接风压惊。”
    那两个丫头一听昙花发了话就收住笑摒气凝神的福身出去了,动作利索,动静轻微,显然是被刻意教习过的。
    这样的姑娘,在清平县城做个食指无名指的姑娘绝对够格,可以算是第二等花娘了,可在长安,居然就只能做个丫鬟,还是在屋里连门也不得出的丫鬟,连在外头亮相的资格也没有,这其中的差别实在是大。
    玉娘几乎下意识就盘点了一下自己与她们的技能差别,还好还好,自己不算太差。
    屋里伺候的人下去了,只昙花和她身边服侍的人,再有刘妈和玉娘合计四人在内,昙花见玉娘目光移向自己身边的阿迦,就替她担保道:“这是我打小养大的妹妹,你放心,她与我心贴着心,肉连着肉的,什么事也不曾瞒她,是咱们自己人。”
    好,玉娘这才开口,刚说了一个俺字,昙花就二指头伸了过去,照着玉娘的脑袋结结实实来了个弹指,嫌弃道:“我忍你好半天了,你从哪儿学来的话,张口闭口就是俺呀俺的,听得我脑袋都大了,快,赶紧的变回来。你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快和我一五一十说清楚。”
    玉娘捂着额头识趣的改回了正经模样,正色道:“坏事,坏事,您听我细说。福娘先前在县城里无意透露了自己生父是长安人士的消息,偏生我们县城里头新来了的那个黄县丞,他正好想找千金小姐,好嫁给都里的什么个曹公公,做他侄子媳妇好巴结上人。”
    “县城里头没有合适的人选,可恨福娘说的话不知被谁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就找上了我家,威胁李妈妈,硬逼着她交出福娘人来,前几日已经带了福娘来长安,说要帮她认父好做婚事去的。”
    “我妈她老人家担心坏了,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您素来足智多谋的,求求您给出个主意,好歹看着福娘是妈的亲生女儿份上。说实话,这门婚事来的实在蹊跷,我们使人打听了,这个什么侄子的已经克死了好几个老婆,可见他的命有多毒,李妈妈实在是害怕福娘也被他害了命,又是气又是无能为力,好好的身子快瘦了有大半个了,这不,所以才赶忙派了我和刘妈来都中找您想法子呢。”
    玉娘一口气吐露了大半个事实,把对面的两人听得齐齐皱起了眉头。
    “坏事,坏事。”昙花眉头紧锁道:“先前你说个什么曹公公的,我还不知道人,宫里边姓曹的太监多了去了,什么大曹小曹老曹的,要是找,可就如海底捞针一般艰难。可你一提及他侄子选亲,我就知道了是谁,偏生他是最差最差的人选。”
    昙花也知玉娘她们久在县城,长安的消息恐怕不大清楚,便叫身边的阿迦出了房门,只在门口守着以防有人偷听,谨慎动作之后,才叹气解释道:
    “这个曹公公是贵妃身边服侍出身,现今做着御马监提督太监一职,虽说他上头还有个掌印太监,那些个管紧兵提军的事他管不住,可那管理皇庄钱粮内库的事儿,却都是由他负责。他只消一松手,从指头缝里露出来的金银就是上千上万。有他支撑着,有郑贵妃护着,如今太子的人选还未必定下,你说,满长安谁敢去招惹他呢?”
    “要不是为着他先前侄子媳妇死的实在太蹊跷,第三个大娘子的娘家亲戚气不忿,非要开棺验尸查出了什么,恐怕往这火坑里头跳的人家还有不少。”
    昙花揣测道:“我估摸着你县里那个王八县丞,恐怕就是钻了这个空子,知道长安都中有身份的人家已经是不肯嫁女了,毕竟真嫁过去一家子的名声都不成样,不但是清流里名声坏了,即使在民间在世交,甚至于在太监里头名声也不好听,虎毒还不食子呢,连亲生闺女都能抛弃的人物,你说这人还顶用吗?还可靠吗?”
    “是了是了,”玉娘此刻才算恍然大悟,她就说福娘怎么就成了个香饽饽,先是闼东之要人,闼东之死了,黄县丞又接着要,还非得加急第二日就启程的,长安有身份的人家数不胜数,何苦非要盯着个花娘呢,原来如此。
    合着诸多人选里头,愿意嫁的没有福娘有身份,有身份的偏又没有福娘长得好,长得又好又有身份的,人家何苦去结这门亲事,挑来挑去,到真个最后只剩下了福娘合适。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刘妈在屋子里头急着转圈,“咱们六姐就活该被人这样糟蹋不成,不管怎样也得讲个理吧,哪有牛不吃水强按头,非逼着人去嫁人的,她老子娘还活着呢,这还有天理,还有王法吗。”
    刘妈当初也知晓曹家这门亲事的古怪,这回听了更是笃定,哪有给侄子娶亲非要挑美色的,不该往合适的方向选么,这哪里是给侄子娶亲,分明是那太监借着侄子扯了个谎,给自己娶媳妇儿呢!
    “刘妈妈,”昙花直到此时,语气依然平静,只淡淡道:“你别忘了,要结亲的是宫里的曹公公,御马监大太监呀,他一个人就能让成千上万的人指着他过活,他一挥手就有几百几百的官兵为他做事,他皱皱眉头,不用说话就有底下人思量着帮他解决麻烦。这样大的权势,这样了不得的人物,又岂是旁人说反悔就能反悔,想拒绝就能拒绝的。”
    “真要惹急了,他老人家把李家上下都解决了,再找个好人家把福娘认作义女,嫁过去不也行的通。横竖骨血是真的,身份也是真的,福娘确实是莺莺姐和长安公子哥生下的孩子这不就成了,知道了身世,便是后头换了户人家又有什么关系?”
    一番话说得刘妈瘫坐在了地上,六神无主,慌忙无助。
    可……
    昙花这样的话只能吓到刘妈,却唬不住玉娘。
    地位高是不假,可再高也只是宫里的太监,权势大是没错,可说到底这权势也不是他自己个的。
    他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难道成了个什么贵人,就上下都没有破绽了不成?
    玉娘从不信这些东西,要是信命,最早一开始她就该老老实实的做李家花娘,给李妈妈挣钱去,哪里会有后头的赎身?自然也不会有二姐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了。
    玉娘改命也不是一回两回,她可不认命。
    想到这里,玉娘直直的望向昙花,央求道:“师傅,不管怎么说,福娘也曾被您教导过,如今我们来了,总得试一试再回去。就是不成,也带着她的尸首回家,好过她在这长安他乡里头死也不安宁。”
    “什么主意?”昙花嗤了一声,“难不成你能通天?叫皇帝老儿管这门亲事?再有就是找上贵妃?她也是曹太监的主子,自然也能吩咐,若是不成还有三皇子,那也算他正儿八经的小老爷,除这几位外,余下你还能找谁?”
    “前两位住在皇宫,便是你会飞,能游水,使神通也进不去的。后面那位倒是住在都城坊市里头,可我和你实说吧,”昙花一摊手,“我与他隔着十来个长安的距离呢,便是再想巴结也巴结不上的。那样的大人物怎么会来丹凤街里头找花娘,自然是别人精心挑选养好了奉上去。我连带皇气的都没碰见过一回呢。”
    玉娘没被昙花的冷眼嘲讽击倒,只耐心的顺着她的逻辑往下理,“您说的是,叫停这门婚事需要的力量自然大,可若是婚事里头出了岔子,想来应该简单些吧。福娘在清平县城里头待了十几年,突然来长安,您说她会不会水土不服?您说她会不会感染病症?您说她会不会重病在床,出不得门,站不起身?”
    “我想,”玉娘盯着陷入沉思的昙花继续道:“便是这位大公公想给侄子娶媳妇儿,想给自己娶媳妇,恐怕也不会娶个没几日活头的过来吧,那样进门没几天就死了的,岂不是更糟蹋名声。”
    昙花若有所思,只是还没松开,依旧询问玉娘道:“照你说的,那她怎么就能有把握,自己可以在这个生了病,还是一场大病呢。”
    玉娘道:“师傅有所不知,福娘身上有个毛病,不能吃某样东西的,只要到时候一吃这东西,自然就会出红疹。”
    玉娘没实说是什么东西,昙花也不细问,只语气更急迫了几分,“那这时间可得恰好才行,太早了用不上,太晚了定了婚也不能更改,必须得是在快要议定了婚事可却偏偏还没来得及相看的时候才行。
    “这个时候福娘想必是会被严加看管的,”昙花探着身子,眯着眼压迫似的看向玉娘,“你怎么就能保证,她能在这个恰当的时候吃上这样东西?你凭什么呢?”
    玉娘坦然道:“所以我们才来找您呀,师傅。”
    玉娘真情实意的恳求着昙花,求人的时候最好别说假话,她老老实实把这困境与昙花说了一遍,“若是能买通那边的下人,托他们带进去给福娘也是一条路,可若是买不通亦或是守卫严格,思来想去,也就只能找您了。”
    “我?”昙花反指着自己,自嘲道:“我一个失了色又哑了声的过气花娘,我能帮得上你们什么忙?”
    “您千万别这么说,妙音如来,这得是多大的名气呀,我们一进长安就听人夸起了。如今天底下凡是人的,就没有不听曲的,凡是有钱的,就没有不叫花娘的。福娘被看管起来,肯定也是要找个合适的地方,总不至于在馆驿吧,那地方买通人更简单了。”
    玉娘仔细分析着地点,努力说服着昙花,“既然不是馆驿,那恐怕也不会是独门独户的租房子,一来那样的地方嫁出去不体面,二来租赁的屋子也不安全,雇佣的下人谁知道靠谱不靠谱,万一趁着他不在家把福娘卖了也难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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