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嘴角掠过一丝讽笑,“你也不用在本宫面前耍嘴皮子,本宫也没说就是你干的,你便是辩才无双,只管去皇上面前申诉去。”
    “申诉什么?”
    一道低沉威严的男悦耳中音响起,打破了景仁宫正殿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秦瑄一身玄色绣金纹祥云的常服,气势深沉锐利地站定在门口,桃花眼中殊无笑意,宛若静默的深海,潜藏着可怕的暗涌,逐一看向殿内的三个女人,皇贵妃等人摄于秦瑄眼神的威力,一时间居然没有回过神来。
    到底还是赵云袖胆子大些,率先回过神,忙屈膝蹲了下来,“嫔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贵妃和贤妃也反应过来,也急忙行礼,秦瑄也无意与她们寒暄,摆摆手让她们起来,道,“怎么回事?皇贵妃你与朕说说。”
    皇贵妃这时候也不敢信口开河,压下心头那一缕乍见皇上的欢喜,低眉顺眼地道,“臣妾请皇上赎罪,臣妾监管不力,三皇子前日忽然上吐下泻,臣妾着太医为三皇子诊治,谁知太医却说三皇子中毒了,臣妾不信,便又招了十二位太医一起会诊,得出结果完全相同,三皇子殿下随后便迅速虚弱下去,咳嗽不停,大家伙儿素手无策,后来陈院判推荐了太医院的凌太医,凌太医家族一向对毒术颇有涉猎,亦单独备有不少解药,所幸其中一种可以暂缓毒性,凌太医不敢擅专,禀明了臣妾,臣妾征得三皇子同意后,让他服用了一剂,暂缓了毒性蔓延,凌太医这几日一直在钻研如何彻底解毒,想必快要成功了!”
    皇贵妃说得清楚有条理,秦瑄也挑不出什么,点了点头,“行,朕知道了,朕先去看看钰儿,那些可疑的人呢?”
    贤妃道,“都押在慎刑司,等皇上您审问。”
    秦瑄了解了大概情况,转头便往阿哥所去,皇贵妃贤妃和赵云袖自然是慌忙跟了上来。
    在阿哥所,饶是秦瑄心中有准备,看到憔悴得仿佛只剩一把骨头的秦钰,还是惊了一下,“钰儿,你这是……”
    秦钰心思一向敏感,一眼便看出了秦瑄眼中真实的难过和关切,小小的冰凉心脏感觉到了丝丝暖意,然而想起自己的处境,他复又硬下了心肠,他外公说的对,父皇心中是有他,可仅有的这点点地位根本无法保证他的安全,他想要好好地活下去,还要靠自己。
    他从床上翻了下来,不顾秦瑄的阻拦,噗通一声跪在了秦瑄面前,声音虚弱地道,“父皇,请恩准儿子出宫建府!”
    阿哥所里的气氛因为秦钰这一句话而顿时凝滞起来。
    秦瑄方才见到秦钰凄惨模样时心中一瞬间升腾起的怜惜心疼之意,顿时荡然无存。
    他儿子太少,还没法达到生一个扔一个的境界,但如果这个儿子别有意图,他却也不可能去纵容。
    他神情莫名地看着这个变化惊人的儿子,语气平淡地道,“咱们大乾朝皇子,出宫建府,一般都是十五岁以后,或者大婚成年时,你才十一岁,离出宫还早。别以为出宫生活就自由了,出宫建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秦钰闻言,心头微微一缩,他敏感地察觉到了秦瑄感情的变化,却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了,“父皇,儿子知道出宫建府的艰难,但无论如何艰难,儿子的命是自己的,不像在宫中这般,朝不保夕,儿子只是想好好活下去,不去碍任何人的眼。”
    他这番话话中有话,秦瑄如何听不出来?顿时眼眸一深,仿佛从没认识过这个儿子似的,将他又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
    刚刚撵着秦瑄而来的皇贵妃贤妃赵云袖三人都顾不得喘气了,全都目瞪口呆,想不到三皇子居然说出这么几乎是大逆不道的话!
    秦瑄却没有发怒,而是垂下眼眸,寻了张椅子,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转着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
    在一片逼仄得令人心虚发慌的静寂中,秦钰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坚持不住了,他赤红的颧骨开始褪色发白,跪在地上摇摇欲坠,脸上淌下了豆大的虚汗。
    秦瑄见状,心中暗叹了一声,出声淡淡道,“起来吧,既然身体不好,就好生躺着,不然出了什么事情,倒要说我这做父皇的不慈了!”
    秦钰听了秦瑄这似讽非讽的诛心之语,顿时如万箭穿心,心头恐惧得缩成了一团,痛得厉害,哆哆嗦嗦地当当当连嗑了三个响头,额头霎时就青了,“儿子不敢,儿子不敢……”
    秦瑄眸中闪过一丝愠怒,冲那趴在地上的小太监道,“没点眼力见,还不扶你主子起来?”
    那小喜子本就心疼至极,一听皇上发话,哧溜一下就窜到秦钰身边,将他连扶带拉弄了起来,按坐在床边。
    秦瑄盯着这个儿子,以前那种呆呆纯纯的气质早就不翼而飞,反倒是被曾经在二儿子身上出现过的阴郁之气所代替,垂着眼睛,也看不清他的心思,只是,光从他见到自己的表现,就已经能明白他所思所想了。
    “皇贵妃,你们且退下。”秦瑄忽然开口道。
    皇贵妃有些犹豫地看了看相对无言的父子,贤妃和赵云袖却乖顺得很,闻言立刻便退了出去,皇贵妃也不好僭越,不甘不愿地也退到了门外。
    秦瑄又看了一眼还杵在屋内的小喜子,小喜子被那不怒而威的一眼看得心悸不已,几乎要昏过去,秦钰开口道,“小喜子,你也下去吧。”
    小喜子慌忙撅着身子往外退,左脚绊右脚的,好不容易滚出了门外,登时就瘫倒在地,额上的汗水简直如下雨一般,脑中一片空白。
    清空了闲杂人等,屋内只剩下秦瑄和秦钰这对父子,秦瑄神情莫测,一把寻常的红木椅,也让他坐出了龙椅的尊贵之风,无需任何矫饰,一身帝王威仪尽显。
    仔细看,秦钰长得并不像秦瑄,他更像母亲一些,显得柔弱秀气,但眉宇间透露的神情却颇有坚毅隐忍之风,又令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已经慢慢在褪去幼童的稚气,初具少年不凡的气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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