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至死不晓
    这是一处两山之间的山谷地带,山不算高,山谷处也不算陡峭。
    就这处地形而言,并不算是绝佳的埋伏地点。但是,努尔哈赤却最终选择了这里。
    面对手下的不解,他给出的解释是,如果地形一看就险峻,容易伏击的地方,那就不容易埋伏成功。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李家兄弟中,数李家老大李如松带兵最有章法,切记不可小觑。一旦他见山谷险要而先派出尖兵查探,那伏击便不能成功。”
    “故,我选此处,不易引起他的警觉。只要朝廷官军能入山谷,至少可以给其大量杀伤。我料定海西女真必定一触即溃,进而影响李家家丁,我等又是破釜沉舟一战,如此,我军必胜!”
    一直以来,努尔哈赤领兵南征北战,未尝一败,他的手下都是极为钦佩的。
    此时,他们听努尔哈赤说得头头是道,便都是佩服万分,就按努尔哈赤的布置,认真准备伏击。
    这些建州女真军卒,逃了这么久,亲人掉队了不知道死活,实在也是不愿再跑。因此,有这么一个机会打朝廷官军,还是伏击朝廷官军,他们的士气,便一下高涨起来。
    他们只知道,在努尔哈赤的指挥下,这一战肯定能打赢。
    为了确保这一战一定能打赢,努尔哈赤手下的何和礼所部,因为负责引诱朝廷官军入山谷中,事先都不知道会在这里伏击朝廷官军,就只有何和礼一人知道。
    此时的何和礼,名义上负责断后,他也不加紧赶路,就随着手下以正常的速度行进。
    根据预估,身后的朝廷官军会在午时左右追上他们。等到那时候,他下令加快速度逃跑,一切就都显得很自然。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身后始终没有传来动静,这让他就有些纳闷了。
    朝廷官军怎么还没追上来的?
    这样下去,就起不到诱敌作用了啊!
    于是,他就只好体恤手下赶路辛苦,下令就地先休息一会。要不然,再跑,前面就是事先定下埋伏的山谷了。
    一听他的命令,他的手下都是松了口气,纷纷一屁股坐地上休息。
    何和礼的媳妇一见,却是想不明白了,立刻找上何和礼问道:“朝廷官军一直咬在我们后面,这大白天的就休息,万一被朝廷官军赶上了怎么办?”
    何和礼听了,用手一指手下说道:“你看,他们都是如此疲惫,不休息下怎么成?”
    何和礼媳妇一听,顿时就火了,当即大声喝道:“休息重要还是逃命重要,一旦被朝廷官军追上,我们就这么一点人,还都是疲惫不堪的,这不是找死么?”
    那些正在休息的军卒听到她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虽然他们很想多休息一会,可相比命来说,还是命更重要。
    于是,他们便互相鼓劲着,纷纷站了起来,不准备休息,还是赶路算了。
    何和礼一见,顿时头疼,连忙说道:“朝廷官军没那么快赶上来的,大家还是多休息一会,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一听这话,有些军卒累得直接一屁股坐下了。当然,还有的人,就站在那里有些犹豫,显然还是怕朝廷官军追上来。
    何和礼媳妇一见,直接向他吼开了:“一旦朝廷官军追上来,看到我们了的话,我们还能逃多久?十里,二十里?还能逃得掉么?”
    “前些天劝你不要再逃了,你非要逃。如今倒好,就自己这点人马却要休息,休息休息,回头休得命都没了!”
    “……”
    她本来对何和礼就有一肚子火的,脾气也不算好,这一下,算是彻底引爆了,对着何和礼便是一顿输出。
    发疯了的女人,特别是还敢于提兵向何和礼兴师问罪的女人,战斗力是特别强悍的,喷得何和礼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些军卒见了,坐地上的纷纷起来,不敢再坐了。还有的人,赶紧招呼其他人道:“走了,走了,回头等天黑了再休息吧。”
    何和礼一见要糟糕,便只好拉着他的媳妇,低声对他说道:“我们已在前面山谷设下埋伏,胜败在此一举,我负责引诱朝廷官军进山谷。如今朝廷官军还没追上来,不能走。”
    他媳妇一听,顿时就愣住了。回过神来之后,连忙低声确认道:“是他的主意?”
    何和礼知道自己媳妇对努尔哈赤有意见,因此不是很尊重,此时听了,他点点头,低声说道:“是的,成败在此一举,你莫要坏了好事!”
    他媳妇看看他,确认了下眼神,忽然大声说道:“啊呀,我也是真累了,休息休息!”
    说完之后,她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刚才还闹着要逃的人,被咬了下耳朵之后,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让所有人都有点措手不及,一时之间,都看着他们夫妻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们当然不笨,看出肯定是有什么缘故,才会让何和礼媳妇改变主意的。
    但是,何和礼并没有解释,而是让他们休息,吃东西。
    无奈之下,他们就只好继续休息,顺便吃点东西。
    但是,也有的军卒认为,朝廷官军一旦看到他们,那他们肯定难以逃脱。如今休息多了,回头会逃得更累,就都有些担心。
    这支断后的队伍,就继续休息。半天之后,何和礼坐不住了。
    朝廷官军竟然还没有踪迹,实在有些异常?
    总不可能,刚好这个时候,朝廷官军终于不追了吧?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很想派人往回走,看看朝廷官军的动静。但是,他又怕派人往回走的话,会暴露什么。毕竟努尔哈赤说过,一定不能小觑那个李如松。
    于是,何和礼虽然坐在那里,却更像是如坐针毡,越坐越是不安。
    最后,连他媳妇也坐不住了,就又偷偷问他道:“朝廷官军咋还没追上来啊?”
    何和礼也没有答案,只能是继续等了。
    再到后来,就连何和礼的手下,都感到异常了。
    第一个异常是,他们这次的休息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很反常。
    第二个异常是,朝廷官军不是一直咬着他们么,怎么这一次,这么久过去了,连个朝廷官军的影子都看不到?
    当所有人都不安起来的时候,何和礼便再也坐不住了。他正准备有所动静时,却从前方来一骑快马。
    是努尔哈赤派来的人,到了之后就和何和礼说悄悄话:“怎么回事,为何还没引朝廷官军过去,都等好久了!”
    何和礼听了,他也无奈,只好如实回答。然后他不再等待,派了两个机灵点的手下,往来路查探朝廷官军的情况。
    这个时候,弄清朝廷官军的踪迹最重要,至于其他,已经顾不得了。
    然后,何和礼左等等,没见回报,右等等,还是没有回报。那两个探马,就好像石沉大海了一般。
    何和礼的媳妇见了,便有些怀疑地说道:“该不会朝廷官军真的在这个时候不追,回去了吧?”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都逃了一个月,远离沈阳不知道多少路了,朝廷官军应该从来没有到这么北过,不追了回去真不意外的。
    何和礼也有些疑惑,真不会有那么巧吧?这里决定埋伏了,朝廷官军就回了?
    很快,他意识到不对,道:“如果朝廷官军真的回去了,那也应该派人回报才对!”
    他媳妇听了,疑惑地解释道:“或许他们小心翼翼地南下,速度慢,还没摸到朝廷官军上一次扎营的地方吧?”
    何和礼听了,也只能这么解释。他让努尔哈赤派来的人先去回报情况,与此同时,他又派了一队人往回查探。
    于是,他们又继续等。
    结果,等啊等的,等到不知道多少时候了,依旧是不见踪迹。
    这一下,何和礼便知道,绝对不正常了。因为这一组人被派出去的时候,他有交代过,不管是什么情况,都要派人及时回报。
    都交代过的,还是不见回报,那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可要说遭遇了什么意外,那只能是撞见了朝廷官军。但是,前后两组人,都没一个逃出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到底什么情况,说真的,何和礼也摸不到头脑。
    于是,他决定亲自带着人去查看情况。
    五十骑,分三队,以彼此能望见前一队的距离往回查探。
    一旦前队被伏击,至少后面能及时逃走。
    一路往南,走得非常小心翼翼。极力隐藏自己的时候,非常警惕地查看周边环境。
    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之后,就非常突然的,何和礼所在最后面一队,被上百骑军围住了。
    就好像这些骑军知道他们会经过,提前埋伏在这里。
    几乎与此同时,何和礼还发现,在他前面的那队手下,也遭遇了和他们同样的事情,被上百朝廷官军围住了。
    何和礼顿时大惊失色,对于被朝廷官军突然包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满脑子都是疑惑。
    就好像这些朝廷官军知道他是分几队这么安排,并且保持了这个距离,因此提前埋伏。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何和礼第一时间便突围。
    然而,几倍的兵力包围之下,就算何和礼骁勇善战,也是双拳不敌四手,所有人,全都被射杀。
    也就是何和礼身上的盔甲最是完备,因此,他还有一口气,奄奄一息没有立刻死。
    躺在地上,何和礼用尽全力,问那些走向他的朝廷官军道:“你们……你们是怎么……如此精准地发现……发现我们的?”
    为首那人却是不答他的话,用手指着他问一个海西女真道:“这贼穿着盔甲不错,是什么人?”
    那海西女真过来一看,立刻惊喜地说道:“他是贼首努尔哈赤手下五大将之一,何和礼!”
    为首这人一听,顿时大喜,没想到还是一条大鱼,便仔细查看了下何和礼的伤势之后,有点遗憾地说道:“活不了了!”
    说完之后,他就直接抽刀在手,准备收了首级。
    何和礼见此,非常不甘心,用力再问道:“为……为何会发现?我……我都分成三队……”
    那人却不理会他,也不等他说完,直接就揪着他头发,一刀砍了下去。
    可怜努尔哈赤手下五大臣之一的何和礼,至死都想不明白,得不到答案,也不甘心地去死了。
    那人欣喜地提着何和礼的首级,心情不错地对其他人说道:“打扫完了战场就赶紧回了,大帅说了,时间差不多,该是已经合围了。”
    没错,李如松在发现努尔哈赤所部埋伏之后,又立刻用无人机查看了地形,派了他两个弟弟领了一半人马,绕过去,在山谷另外一头埋伏。
    这边一直没有动静,就是等李如梅他们就位之后再动手。
    一切就绪之后,李如松把手中的无人机随手递给身边的亲信家丁,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传令,都随本帅杀叛军!”
    说完之后,他自己先骑马前行。
    他的手下,还有海西女真部族这边,都已经得到军令,吃饱喝足,就等着一战围歼建州女真之后可以回师,再也不用痛苦地追击了。
    因此,当他们看到李如松出发之后,听到传令兵的大声吆喝,顿时,一个个都是打了鸡血一般站起来,就恨不得马上厮杀,好早点结束这次的战事。
    何和礼的媳妇还在焦急等待消息,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直没消息的朝廷大军。
    看到最前面的朝廷官军的长枪上,吊着一个个首级,她就知道,估计何和礼等人,已经被杀了。
    于是,他们也顾不得其他,纷纷向前逃去。
    而在山谷这边,努尔哈赤实在等不下了。他的直觉告诉他,有危险。
    于是,他就下令,不再伏击,继续北撤。
    他这命令一下,手底下的人都不乐意了。
    五大将之一的扈尔汉就对努尔哈赤说道:“这埋伏不打的话,很伤我军士气。而且为了伏击,大家都饱餐了一顿,再北撤的话,真要饿肚子了。”
    努尔哈赤听了,转头看看他的手下。就见他们在收到新的军令之后,一个个都是非常不情愿的样子,他便严肃地开口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埋伏的情况,非常反常,不能再留!”
    他说得斩钉截铁,扈尔汉便也没了办法,只好去催促手下照办。
    不得不说,努尔哈赤在军中的威望还是很高的。要是换了一般的军队,早在北逃的过程中溃散掉了。
    但是,努尔哈赤这支军队,不但很少溃散,而且在此时此刻,虽然军令又变,军卒的士气一个个变得很低,但是也没有哗变的情况发生。
    正当他们在收拾装备准备下山之时,忽然,就看到了何和礼残部狼狈逃向他们这边。
    在何和礼残部的身后,还有朝廷大军在追赶。
    扈尔汉一见,顿时惊喜道:“朝廷官军来了,朝廷官军来了!”
    努尔哈赤见了,也是惊喜,立刻重新埋伏起来。
    他极力寻找何和礼的踪迹,回头定然要夸下他,终归是按计划把朝廷官军引过来了。
    结果不管他怎么看,都没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就在此时,一支朝廷官军的骑军,突然加快了速度,一下拉近了何和礼残部的距离,就在他们逃入山谷之前追上,肆意砍杀这些疯狂逃命的败卒。
    很显然,他们之前并没有全力追赶,只是在驱赶这些败卒而已。一直到这时候才发力,灭了这些败卒。
    就在努尔哈赤所部的眼皮底下,何和礼所部,全部被杀在山谷前方。
    这一幕,看得努尔哈赤非常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他的手下看到这一幕,有愤怒,也有悲伤,甚至还有恐惧。
    他们在默默等待,等待朝廷官军进入山谷之后复仇。
    然而,朝廷大军却在山谷之前停下,然后迅速调整,不但没有进入山谷,反而摆出了攻山的进攻姿态,沿着山脊,攻上山谷两侧的山上。
    一看这架势,就算是傻子都知道,朝廷官军发现他们埋伏在这了。
    这一下,扈尔汉非常愤怒,当即向努尔哈赤控诉道:“肯定是何和礼那厮把我们卖了!”
    努尔哈赤有些不敢相信,何和礼竟然会背叛他。但是,眼前朝廷官军是摆明了知道他在山上,如果不是何和礼背叛了他,那还能是什么情况?
    这一刻,努尔哈赤真得是有些惊恐了。连何和礼都会背叛他,那其他人呢?
    他转头四顾,发现他的手下全是慌张之色。很显然,因为埋伏不成的打击,对他们有些大!
    虽然此时,努尔哈赤所部还占据了地理上的优势,可是,朝廷官军人多,并且士气如虹.
    努尔哈赤只是一扫视就知道,这一战,他是没法打的。虽然有可能重创朝廷官军,但是他也会全军覆没。
    于是,他毫不犹豫,立刻下令让扈尔汉在山头断后,其他人,立刻从另外一侧下山撤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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