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一头雾水,甚么撩拨?自己哪里有?
    扶苏的目光深沉可怕,突然站起身来,远离软榻,胡亥感觉到扶苏快速撤离的动作,忍不住浑身发抖,又是轻呼了一声,汗水止不住的滑下来,眼中一片水光,说不出来那是甚么样的感觉。
    扶苏突然轻笑一声,冷森森的道:“西呕君怕是早就醒了罢?”
    胡亥咳嗽一声,道:“也不是很早,我的确昏迷了一阵子。”
    扶苏道:“怎么,西呕君便这般想要勾引予?”
    胡亥:“……”???
    此话从何讲起呢?
    胡亥不小心瞥见了一旁的镜鉴,镜鉴放在案几之上,正好可以照到胡亥的面容。打磨的光亮平整,虽看不太清楚,但大抵可以看到胡亥那如春水一般的眼眸,如桃花一般的面颊,单薄的胸口微微起伏,正娇弱无比的喘息着。
    胡亥:“……”我这个样子么?怪不得便宜哥哥说我勾引他,都是误会。
    扶苏冷声道:“予劝西呕君还是安分守己一点,既你归顺了我大秦,起码百越归顺之前,你是安全的,倘或西呕君还要在予面前勾心斗角,可别怪予……手下不留情。”
    “报——!”
    一个士兵小跑着进来,跪下道:“长公在,前线急报,骆越国进犯!”
    扶苏皱眉道:“去传各位将军到大殿议事。”
    “敬诺,长公子!”
    因为军机紧急的缘故,扶苏回头冷冰冰的看了一眼胡亥,转身大步离开。
    “诶等……”等等。
    胡亥还未说完,扶苏已然绝然离开,不给胡亥说话的机会。
    胡亥深深的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的道:“便宜哥哥真难搞。”
    胡亥在殿中养伤,桀英十足欢心他的病情,想要去膳房专门端两道平日里胡亥喜欢的吃食送过去。
    桀英进了膳房,膳房中的膳夫们七七八八都是以前西呕的仆役,都是识得桀英的,但这会子桀英的身份是投诚的将领,大不如从前,因此那些膳夫根本不将他看在眼中。
    “诶!”膳夫呵斥:“做甚么?放下!那是一会子要送给秦长公子的吃食,你现在甚么身份?凭你也配动?”
    桀英虽然是个老好人,但火气立刻冲上来,道:“你们都是我西呕的子民,如今西呕有难,君上才不得已带领咱们投诚了秦廷,秦人看不起我们便罢了,你们竟也看不起自己来?”
    “哈哈,”膳夫笑道:“可不是我们看不起自己,是我们看不起你啊桀英将军!桀英将军不会还以为自己是甚么大将军罢?在这里耀武扬威?这些吃食是给秦人公子的,如今君上够不够资格,你去问问秦人公子,若是够资格食用,再来膳房取,我们可不敢自作主张!”
    桀英气的浑身发抖,甚么自作主张不自作主张,那些膳夫便是看人下菜碟,觉得桀英失去势力,便看不起桀英。
    桀英冷声道:“那我今日若偏要拿走这些吃食呢?”
    “你还真当自己是大将军了?来人啊!快点来人!有人擅闯膳房!抓住他!”
    踏踏踏——
    脚步声而来,当真有人进入了膳房,膳夫们定眼一看,与对桀英的态度一点子也不一样,战战兢兢的跪下来,道:“拜见将军!”
    是桀儁!
    桀英乃是桀儁的兄长,且是亲兄长。
    只不过桀英从小便被选拔出来,离开了部族,进入西呕王宫,成为了西呕王子的伴读,因此桀英和西呕的王子算是青梅竹马,与王子在一起的时日,可比与自己这个亲弟弟在一起的时日多得多。
    自从桀儁成为族中的大宗主之后,与桀英的来往便愈发的少了,桀英生在王庭,觉得桀儁的宗族不服管教,而桀儁则觉得桀英一身的本领喂了狗,甘心给一个软弱毫无前途的王子做伴读。
    桀英和桀儁兄弟二人关系愈发的生疏,且谁也看不上谁,谁想到如今造化弄人,竟又见面了。
    桀儁目光冷冷的扫视着众人,道:“何事喧哗?”
    膳夫们禀告了缘由,添油加醋的道:“启禀桀儁将军,小臣们也是按照章程办事儿,哪像这位将军,不由分说竟要打人呢!”
    桀英气愤道:“我何时要打人?”
    膳夫们道:“将军您看,您看看,他这不是要打人是甚么?”
    桀英追随秦长公子扶苏,拿下西呕王宫有功,谁不知如今桀儁乃是秦长公子眼前的大红人,膳夫们是会见人下菜碟的,都是同族,却对桀儁毕恭毕敬。
    且这些膳夫们素来生在宫廷之中,尝听说桀英与桀儁兄弟二人关系僵硬,所以膳夫们笃定,便算是添油加醋,桀儁也不会帮助桀英。
    哪知……
    桀儁冷眼扫过去,“咕咚”一声,直接将那膳夫踹倒在地。
    “哎呦——”膳夫大喊一声,倒在地上直发懵。
    桀儁冷声道:“一个个嚼舌头根子的东西,以为我不知?西呕君如今归顺了秦廷,便是秦廷的自己人,由着你们在这里分化?”
    “来人!”桀儁下令。
    虎贲军应声闯入,桀儁吩咐道:“将这个分化秦廷的细作扣起来。”
    膳夫吓得连连磕头:“将军!将军饶命啊!小人……小人不敢啊!小人绝没有分化秦廷的意思!小人嘴贱,都是小人嘴贱,小人给……给桀英将军赔不是,都是小人的错!”
    咚咚咚!
    膳夫不停的磕头,桀儁可不管这些,不耐烦的摆手:“带下去,鞭笞三十,若还活着,再另说。”
    “敬诺!”
    “将军——”
    “饶命啊!饶命啊——”
    膳夫一阵惨叫,被拖拽了出去,桀儁环视众人,道:“这便是嚼舌根,分裂秦廷的下场,若是有人再犯,别怪本将直接扒了他的皮!”
    “是……是……”膳夫们唯唯诺诺的应声:“小臣敬诺。”
    桀儁冷哼一声,转身离开膳房。
    桀英连忙追上去两步,道:“儁儿!”
    桀儁的脚步稍微一顿,停下来,恶声恶气的道:“干甚么?”
    桀英走过来,道:“方才……多谢你。”
    桀儁道:“我不过是出手教训了一个不长眼的膳夫罢了,再者说,这也不是为了你,你可勿要自作多情,如今西呕刚刚归顺秦廷,这些嚼舌根的言辞最要不得。”
    “我知晓,”桀英道:“但还是要谢谢你。”
    都说真诚乃是必杀技,桀儁冰冷的俩色稍微有些绷不住。
    桀英道:“我以前一直以为……以为你看我不起,没想到你今日会帮我说话。”
    桀儁冷嗤:“那你呢?你看得起我不成?你们怕是都觉得,我桀儁是族中一个不受宠的小子,怎么可能闯出些名头来?就连当年遴选伴读入宫时,你……你也在背后说了我不少坏话罢!”
    桀英一愣,道:“你当时都听见了?”
    桀儁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背地里对宫里的人说我坏话,叫我落选,以为我不知么?”
    桀英脸色有些凝重,道:“我的确背地里说了你的坏话。”
    “哼!”桀儁冷笑。
    桀英却道:“那是因着,我知晓你不想进宫去做陪读。”
    桀儁一时有些吃惊,道:“你现在说得倒是好听。”
    桀英道:“都是真的,儁儿,我知你一直想要成为族中的宗主,给那些瞧不起你的人看看,若是遴选成功,你便不得不离开宗族进去王宫,说句好听的,那是去做陪读,说句不好听的,便是去伺候王宗的……若一个不小心,也不知未来会有甚么变数,你从小性子那般的要强,眼中容不下一点沙子,你如何能去侍奉宗族?”
    桀儁冷冰的面容终于绷不住了,惊讶的说:“你……你原是为了我,才那样做的?”
    桀英点点头,道:“或许说这些有点晚,但我的确是出于关心,才跟宫中说了你的坏话,没想到你竟听见了,果然坏事是做不得的。”
    桀儁抿着嘴唇,皱了皱眉,道:“大哥,原来你……我一直误会你了。”
    桀英一笑:“无妨,这般兜兜转转的,咱们还是回到了一起,也算是造化弄人了。”
    “大哥……”桀儁走上去两步,突然将桀英抱住,低声道:“我还以为,我早没家人了。”
    桀英拍了拍他的后背,道:“说甚么傻话呢,不管以后变成甚么模样,你都是我弟弟,永远都是。”
    “咳!”有人咳嗽了一声。
    桀儁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桀英,回头一看,竟是屠雎。
    屠雎抱臂站在一面儿,面无表情的看着兄弟相拥。
    桀儁不耐烦的道:“你在此处做甚么?”
    屠雎道:“骆越国趁机来犯,长公子急招。”
    桀儁对桀英道:“大哥,我先去了。”
    桀英点点头,桀儁这才跟着屠雎离开。
    桀英端了吃食,来到胡亥下榻的大殿,敲了敲门,这才推门走进去。
    “君上,身子好些了没有?”
    胡亥刚“被”上了药,衣衫还未整理好,没成想桀英便来了,他连忙大喊:“等一会子再进来。”
    桀英已然走了进来,一愣,赶忙红着脸退出去。
    过了好一阵子,才听到胡亥道:“进来罢。”
    桀英的步伐有些迟疑,又等了等,这才低着头走进去。
    胡亥已然整理好衣袍,桀英咳嗽了一声,道:“君上,我给你端来了一些吃食。”
    胡亥正好肚子有些饿了,笑道:“谢谢你阿英。”
    桀英脸上又是一红,支支吾吾道:“没、没甚么,都是卑将合该做的。”
    两个人正说话,一股苦涩的味道传来,路裳端着汤药走进来,道:“君上,该饮药了。”
    胡亥瘪着嘴巴:“啊,又要喝药了?”
    桀英道:“君上,您身子骨素来羸弱,饮了药才能大好,卑将给你端来了不少蜜果,一会子可以吃几颗,镇镇苦涩。”
    胡亥也知晓自己身子不中用,风一吹便倒,的确合该调理调理,便憋足一口气,直接将苦涩的汤药闷掉。
    “苦!好苦啊……”胡亥哭得舌尖发麻。
    路裳收拾了空的药碗,准备转身离开,桀英将蜜果递给胡亥,随口道:“君上,方才卑将前来之时,听说骆越国趁机进犯秦廷。”
    路裳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自然,提着药囊离开。
    他走出内室,并没有着急出门,而是转了个弯,藏在内室之外的户牖之下,屏气凝神,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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