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可歇得好?
    这话就是一个当婆婆的正常问话,可唐楚君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
    明知两人不能洞房,还问歇得可好,这不是扎心吗?
    但显然,她想多了。
    时云起和魏采菱都甜甜回话,“母亲,一切都好。”
    这可不是敷衍的话,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唐楚君被两人那一笑,笑得心都酥了。
    只要是有情人,便是只能远远望见,心也是甜的啊。
    唐楚君一时心里漫过酸楚。
    她想到了自己。
    但她仅仅只是想到了自己。
    她想到当初逃不掉的亲事,想到心如死灰的洞房花烛夜。
    那夜,她泪流干了。次日起来给公婆敬茶,便是行尸走肉一般。
    还好,她的儿子是幸福的。
    唐楚君这么想着的时候,雾气盈了满眶。
    这屋子里,全程就是唐楚君和一对新人在说话。
    其实旁边还坐着一个时成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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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有他没他,似乎也不影响什么。
    他完全插不上话。
    他的儿子儿媳都不看他一眼,就像当年他也从来没看过儿子一眼。
    他对这个儿子没什么感情,就像这个儿子对他也没什么感情一样。
    时成轩忽然苍凉地体会到,女儿所说的“感情都是相互的”。
    你都没爱过他,又凭什么指责他不爱你呢?
    在时成轩万千思绪中,在唐楚君笑中带泪里,新人跪下敬茶。
    丫环将装有茶的托盘端过来,时云起双手捧了一杯递到时成轩面前,恭敬道,“父亲,请喝茶。”
    时成轩刚刚还很硬气的心,忽然就软下来,眼睛也热了。
    他眼睛热的点在于……老天,我老了!儿子竟然都成亲了!
    他接过时云起手中的茶,轻轻喝了一口,便将茶还到儿子手中,再由儿子将茶杯放到托盘里。
    接下来,魏采菱也给时成轩敬茶,“父亲,请喝茶。”
    时成轩接过茶,也喝了一口,哽得不行,竟没忍住,哭出了声。
    唐楚君:“……”这,几个意思?
    时云起:“……”真新鲜!
    魏采菱:“……”公公这般多愁善感的吗?
    一时场上竟尴尬僵住了,谁都不说话。
    时成轩感怀过了,把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给了儿子和儿媳。
    说实话,时云起都不想接。
    给点银子还哭唧唧!就好像我拿了你多少一样。
    靠父亲是靠不住的,一切还得靠自己。
    看在今日喜庆的份上,他接过红包,闷闷说了一声,“谢父亲。”
    魏采菱也乖巧地跟着说,“谢父亲。”
    时成轩给这红包可说是给得十分伤感。
    倒不是舍不得那点银子,而是给完这个红包,再嫁完女儿,他就不得不起程去甘州了。
    唉,京城繁华似锦,才是适合他的啊。
    三年!他只去三年!待他三年归来……他偏头望了一眼貌美如花的唐楚君,也不知三年后她能不能回心转意。
    一家人齐齐整整不好吗?非得和离。
    如今是瞒着这个骗着那个,也就他时成轩好说话,才肯给她留面子,否则哪个男人会这般……
    唐楚君一扭脸,眸色锐利地盯着他,“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时成轩:“……”我可什么话都没说啊!又想哭了,好难过,好伤感。
    唐楚君想着今日要给儿子和儿媳脸面,忍着不跟时成轩发火。
    她变脸十分快,转过去对着儿子和儿媳妇,立刻换上了慈爱喜庆的笑容。
    时云起奉茶,声音里饱含深情,“母亲,请喝茶。”
    真像是一场梦啊。
    他竟然可以喊这个女子为“母亲”,他竟然是母亲的亲生儿子。
    上天太眷顾他了。
    他发誓,此生都要好好孝顺母亲。
    唐楚君也是眸光中闪着泪花,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只觉茶味甘甜,“我儿子都成亲了,长大了!以后,你要好好疼媳妇儿,好好过日子。”
    “是,母亲。”时云起微笑应着。
    唐楚君又接过魏采菱奉上的茶,喝了一口,笑道,“我儿!从今日起,我不止是你的婆母,还是你的母亲!我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若是起儿欺了你,你就来告诉我一声……不过起儿性子好,想来也不会欺你。我啊……真就是,欢喜!我看着你们好好的,我就欢喜。”
    魏采菱十分动容,那颗谨小慎微的心忽然就融化成了水。
    她听惯了传言中权贵世家的婆婆磋磨儿媳妇,也知多少婆母都喜欢给儿子房里塞人,说话更是阴阳怪气的多,少有这样性子温和的婆母。
    她忙和时云起又同时深深拜伏下去,抬起头来时,便是饱含深情地喊出了一声“母亲”。
    这声“母亲”从魏采菱嘴里喊出口,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唐楚君乐开了花,将准备好的红包给了儿子和儿媳妇,又将一个碧玉镯子,还有一整套头面,都给了儿媳妇。
    这礼一方面是唐楚君真心喜欢魏采菱;另一方面,是因着孝期行亲简单得令人有些心酸。
    成了亲还不能同房,多让新人煎熬啊。
    另一头,时安夏正坐在荒院里,看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银珠,“说吧,那药是不是还得配合别的东西才能起效?”
    她想过了,若那杯水里的毒药是慢性的,以后多的是下毒机会,何必非要在成亲的时候殊死一搏?
    那必定是这药跟“苍墨”毒一样,是两种药效相撞。
    银珠仇恨地盯着时安夏,“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她不求饶了!反正求了也没用。
    现在又想来套她话,等套完话就会用她来试药效。
    这些贵女都是些狠毒之人!
    时安夏淡淡掀眸,“不说?好啊。以为这样我就没有办法了吗?”
    她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人匆匆行来。
    时安夏对这人十分礼遇,简单讲述了昨夜的情形,才道,“申大夫,您看能查得出到底是什么毒吗?”
    来人正是太医院院使申大夫,闻言便蹲下检查银珠的中毒情况。
    片刻后,申大夫站起身,“葚甲毒。”顿了一下,又解释道,“葚甲毒本来是慢性毒药,可若是碰上面粉之类的,就成了剧毒。”
    经这么一解释,时安夏就明白了。
    成亲当日,新娘子一般都要在喜房坐等好几个时辰。有心的男方,都会让人悄悄送点热水和点心过来,给新娘子垫垫肚子。
    如此一来,银珠只要把加有“葚甲毒”的热水给新娘子喝下,当时不会有任何反应。
    银珠也能全身而退。
    待新娘子的丫环见不得主子挨饿,自然会备些点心糕点,一旦吃下去,就暴毙了。
    时安夏杀气大盛,“北茴,去报官,本姑娘要谒杀恶奴!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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