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
    一身绫罗绸缎,笑容甜美,举止堪称大家闺秀模板的徐君陵笑着问。
    嫩滑的小手用丝绸手绢轻轻擦拭嘴角。
    告别赵都安后,她便来此用饭,并派人去盯着诏衙那边动静。
    上一次绿水来汇报,给出的消息,是:
    “诏衙八堂悉数被柴可樵打败,颜面扫地。”
    徐君陵就很期待,飞扬跋扈的赵阎王,如何面对这棘手问题。
    “郡……郡主……那姓赵的没事。”
    丫鬟进门后,先反手将房门关上,这才表情古怪地说。
    “哦?难道他做了缩头乌龟?不……以我搜集的,与此人有关的资料判断,他不是会闷头忍下的性格,那就是……马阎回来了?
    是了,督公马阎身为诏衙主官,处理此事顺理成章。”徐君陵冷静分析。
    “……马阎也没提前回来。”
    丫鬟表情愈发古怪了。
    见郡主再次挑眉,她忙一股脑开口,竹筒倒豆子般,将消息诉说出来,以免其脑补瞎猜:
    “郡主,那赵都安得知后,以权限调大批禁军高手,联手围杀柴可樵,将其打伤擒拿后,丢入了诏狱,据说从始至终,他都没现身,只在幕后指挥。”
    徐君陵愣住了,精致的脸蛋表情呆了呆。
    这是她未设设想过的道路。
    “他……如何能驱使禁军各营……”
    徐君陵说了一半,闭上了嘴巴,眼神复杂地叹息道:
    “我知道了。”
    她表情凝重:
    “看来,皇姐养的这个面首,在军中的分量比我们想象中更重。”
    丫鬟忍不住说道:
    “郡主,这人当真惯会仗势欺人,打吕师的时候,借那海供奉的手,捉柴可樵,又派军中强者去,果然是官员风气,亏他还是个武人呢,半点没有武人气魄,看来本身实力不怎么样。”
    徐君陵却摇头,客观点评道:
    “为官者,当审时度势,头脑为先。无论吕师,还是柴可樵,都不是他当前能力敌的,借力打力,乃是手腕的一种。”
    顿了顿,她又笑道:
    “不过,此人虽有头脑手腕,但今日看来,却并非大患。”
    “哦?”绿水疑惑。
    徐君陵笑着解释道:
    “此人虽有惊人才能,但从履历行径看来,他并无走文臣治国的志向,也并无入枢密院,成军中主将的心思。
    他所擅长的,乃是替皇姐办事,归根结底,都没超出‘白马监使者’的范畴。
    而若说修行一道,他身为武人,却又并无武者勇猛精进之心,习惯了借力打力,必然在武道一途走不到高处。”
    顿了顿,她点评道:
    “不出相入仕,不沙场为将,不成超脱樊笼之修士……如此三种若皆不占住,哪怕他惊才绝艳,在皇姐身旁做个极厉害的谋士,或参军便是到顶了,难以成为真正左右天下局势之人。”
    徐君陵分析完毕,自认为已看清了赵都安的未来成就,心安几分,转而道:
    “吩咐下去,不必再盯着他,转而去探查佛道两家。”
    这位腹有诗书气的淮安郡主望向窗外秋风,说道:
    “佛道争锋……谁胜谁负,对天下这盘棋的影响,远比一个赵都安重要的多。”
    ……
    ……
    赵都安骑马飞奔,返回家中时,已是下午。
    将马匹丢给下人去喂养,他穿过庭院,丢下一句:
    “无事不要打扰我。”
    便一头扎入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赵都安将外袍一丢,盘膝在床铺上,尝试观想武神图。
    恍惚间,他心神摇曳,离开了现实中的宅子,出现在了一条青山绿水的破烂官道上。
    赵都安从马背上撑起身体,只觉头脑一阵困倦,半边脸都压出了红印子。
    “哒、哒…、哒……”
    劣马的马蹄声,敲打在泥泞的土路上,深吸口气,满鼻都是浓郁的土腥气。
    赵都安抬起头,发现“梦”中,不久前也下过了一场雨。
    自己此刻,正骑在马背上,行走在通往东海武帝城的路上。
    前方,是单手牵着缰绳,头发与胡须凌乱,腰间悬着葫芦,大步前行的大虞太祖。
    “你醒了。”
    老徐没有回头,但他的声音却钻入耳中。
    赵都安愣了下,诧异于今天老徐竟主动与他说话了。
    从打离开雪原,朝东海来,这段日子,他每次观想,几乎都在赶路。
    相比于酷热的沙漠,与暴风雪不停的雪原,必须承认,往东南的这一路,是他最舒服的一程。
    “恩。”
    赵都安敷衍地应了声,开始去尝试感受自身,然后眼神茫然起来——
    不对劲!
    那种感觉消失了!
    他之所以急匆匆回家,目的就是,在看了柴可樵那一场厮杀后,心头莫名生出一股急于进入武神图的情绪。
    他满心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心境”突破契机。
    但真正进来后,才发觉,那股冲动消散无踪。
    “怎么回事?难道是错觉?”
    赵都安脸颊抽搐,不愿接受这个残酷事实。
    “醒了就好,我们马上到了。”
    老徐的声音,沙哑中透着一股兴奋。
    “奥,知道了……等等,什么?!”赵都安愣神。
    因一路风餐露宿,野人一般邋遢的大虞太祖指着前方:
    “武帝城到了。”
    赵都安骤然抬头。
    空山新雨后,前方笼罩的云雾缓缓散开,显出道路尽头的拔地而起的一座青山。
    那巍峨的青山极为壮美,出现的极突兀,许是因某种天象,致使高耸入云的山腰上盘亘一环云海。
    云海中,更有十几道蘑菇状的粗壮云柱冲天而起,旋即徐徐跌落飘散,化为丝丝缕缕的游云。
    “我们到东海了?武帝城在哪里?”
    赵都安喃喃。
    大虞太祖说道:
    “海在山的后头,城在山的下头。”
    ……
    在武神图中行走数月,赵都安与大虞太祖终于进入了武帝城。
    但所谓的“城”却与预想中略有不同。
    非但不能与京城相比,更只是一个坐落在山脚下的,规模较大的镇子。
    “这和我听说的不一样……”
    赵都安牵着马,跟着老徐走在青山镇里,喃喃自语。
    老徐来到这里后,“智力”似乎提升了些,说道:
    “哪里不同?”
    “武帝城……该是一座城。”
    赵都安生硬解释道,他在想,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失望。
    老徐平静道:“它会成为城的。”
    赵都安愣了下,旋即猛地醒悟,这图卷中记载的,乃是六百年前的武帝城。
    而史书记载,“武帝城”这个名子,也大概出现在那时候。
    “所以……在当前这个时代,武帝城还只是个小镇……六百年后,才成为真正的城池。”
    赵都安咂咂嘴,逻辑自洽了,转而道:
    “接下来做什么?上山吗?”
    老徐望着前方高耸入云的山峦,说道:
    “你在镇中住下,我上山。”
    ……
    接下来,二人在镇中的客栈里住下。
    老徐果然将赵都安丢下看家,每天清晨外出,天黑才回来。
    据说,是去上山挑战武帝城一脉的高手。
    他曾想要跟着上山,却被老徐阻拦,大概意思是:
    菜就多练。
    赵都安突然有些明悟,从头到尾,这场徒步横穿天下的旅程,都是老徐一人的修行路。
    他只是有幸追随走了一程又一程。
    沙漠与雪原,他还能与老徐一同经历。
    但此刻,当两人结伴走过数千里路,抵达武神图的终点,就像一幅画轴,展开铺平到最后。
    赵都安已无法参与,只能观战。
    第一天,老徐登山百尺,并无损伤。
    第十天,老徐更上一层,回客栈时提上遍布淤青。
    第三十天,夕阳日暮,老徐拖着疲惫而缺乏血色的身躯回来时,倒在客栈,一觉睡了两日。
    第五十天,老徐清晨就出门,赵都安一直等到天黑他也没回来。
    赵都安寻找日暮时下山的武人问
    ——这个镇子里,有许多外来的武者,如老徐一般登山挑战。
    这段日子以来,赵都安虽足不出户,却通过听这些人的交谈,得知老徐已打出偌大威名。
    从山脚一路打到山腰,当代“天人”武帝数位亲传弟子,被老徐击败。
    名声大噪。
    他也得知,青山之上,有一条滨海的断崖,每一任的武帝一脉“天人”,都整日坐在断崖上观海。
    他想,那六百年后的武仙魁,应当也是这样。
    “看来,武神图中记载的,刚刚走完了修行路的大虞太祖,还远没有踏入‘天人境’。”
    赵都安做出判断。
    他问了一个个下山的武人,都没有得知老徐的情况。
    所有人都说,老徐登山的高度,已经远超他们所有人,走入了云中。
    就在赵都安咬了咬牙,准备挑灯爬山,看能否将老徐找回时。
    浑身浴血的大虞太祖拖着沉重步伐,踩着夕阳最后一缕余晖踏入小镇。
    “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赵都安头大如斗,费力地拧开葫芦,给他喝了一些水,问道:
    “打不过干嘛非要打呢?等变强了再踏平了青山不好?”
    老徐躺在地上,看了他一眼,眸中闪烁着某种光彩:
    “打不过,才要打啊。”
    赵都安愣住,若有所思。
    ……
    赵府。
    房间内,床榻上。
    赵都安结束观想,睁开眼睛,只觉精神疲惫。
    观想修行,本就耗费精神,所以每日只能修行一两个时辰,便要休息。
    房间中光线昏暗,隐约可听到屋外细雨沙沙声。
    天色已黑了。
    “咕唧……”肚腹中,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袭来,打断了赵都安的思绪。
    他隐约感觉,武神图最后这一段,便蕴含着晋级神章的关键。
    “咚咚。”敲门声响起,然后是尤金花小心翼翼的声音:
    “大郎……”
    ——————
    接下来就是晋级剧情了,感觉这段想写好,需要做的铺垫会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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