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伴峰担心有人下黑手。
    在山崖上往下扔石头的人,搬块石头都得用撬棍,这样的人能从几十米高的山崖爬下来,杀害一名三层宅修?
    李伴峰不信!
    他怀疑铁门堡里的人杀了老胡。
    老胡不肯交钱,还想和飞鹰山的贼寇拼一场。
    他年纪大,来铁门堡的时间又比较早,比堡主的资历还老,这样的人,很容易成为堡主的清除目标。
    老胡现在死了,下一个轮到了谁?
    在李伴峰看来,这次应该轮到了吴永超。
    吴永超也主战,而且修为高,这对堡主明显是威胁。
    李伴峰为什么把所有的疑点都归在了堡主身上?
    没错,在李伴峰看来,现在最可疑的就是这位堡主。
    八层宅修,防不住山贼进门?
    要么他修为是假的,要么他是和山贼串通好了,来一并欺压这群老实人。
    李伴峰再三叮嘱:“听到我叫门之前,你千万不要出门。”
    吴永超不明白。
    宅灵提醒了他一句:“孩子,听他的话,只要在宅子里边,那群王八羔子不敢动你,就算他们真敢来,咱们爷俩一块和他们拼!”
    吴永超以为李伴峰听不到宅灵说话,其实李伴峰听得真真切切,他有洞悉灵音之技。
    这个老实人运气确实不错,他遇到了个好宅灵,他还遇到了个好“货郎”。
    李伴峰准备离开,吴永超拦住他道:“你别出去了,就在我这先住下,要是被堡主知道了……”
    李伴峰笑道:“没和宅灵商量,就留外人在家住,伱这习惯可不好,
    我有办法不让你们堡主知道,千万记住,听到我叫门,你得给我开门。”
    如果堡主真是八层宅修,我早就暴露了。
    如果堡主的修为不是太高,我就和他好好玩玩。
    凌晨三点,李伴峰拿着镰刀,靠着旅修的灵敏,沿着峭壁网上爬。
    直上直下的峭壁很难爬,李伴峰的手上磨出血了。
    酒葫芦在耳边道:“小老弟,这事你真要管么?”
    “管。”李伴峰回答的很干脆。
    “这些老实人,将来未必对你有用处。”
    “这和有没有用处没有相干。”
    李伴峰爬到平台之上,在随身居歇息片刻,快到六点钟,又回到了平台。
    平台上已经来人了,一共十一个人,十个干活的,一个小头目监工,众人正在小心翼翼准备石头。
    看到李伴峰来了,为首的小头目吓了一哆嗦,小声问道:“你什么人?”
    众人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凶神恶煞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压低声音道:“绺子让我过来看看,你们只管干活,别出动静。”
    小头目上下打量李伴峰:“绺子来的?怎么没见过你?”
    李伴峰皱眉道:“没见过我,是因为你不该见我,问那么多做什么?”
    “你跟着哪位当家?”
    “还问?”李伴峰皱起了眉头。
    小头目有点怂,李伴峰的样子有点吓人。
    也对,山寨里不认识的人,肯定是有身份的人,不能随便问。
    “那,那什么,您总得报个蔓(报个姓),我们当家的问起,我也好有个交代。”
    “一脚门(李)。”李伴峰答了一句。
    甩蔓盘根,基础的黑话,李伴峰还能听得懂。
    “好嘞。”小头目不敢再问,催促手下的喽啰赶紧干活。
    他们的任务,就是等炮头罗大贵说完了话,就往下扔石头。
    十一个人,数量不少。
    一次打这么多个,还不能出太大动静,李伴峰有点担忧。
    可看到他们干活的样子,李伴峰把心放下了。
    和他之前预想的一样,用扁担、撬棍搬石头,大概率不是高手。
    从力量上看,这些人甚至不是修者。
    李伴峰一个跬步来到小头目身后,左手捂嘴,右手挥刀子,先把他脖子给割了。
    众人都顾着低头干活,李伴峰一刀一个,杀了快一半,才有人反应过来。
    “你这是……”
    李伴峰探出铁尺,刺穿了那人喉咙。
    身下五个喽啰一块冲了上来,和李伴峰拼命。
    李伴峰拿着鸳鸯钺尽数砍翻,连着死的,带着半死的,全都送进了随身居。
    拾掇妥当,李伴峰往山下走。
    ……
    六点钟,麻定富又来叫门,吴永超躲在门后不吭声。
    “小吴,你也是条汉子,这么躲着可不是办法,我知道你手上不宽裕,先说说你能拿出来多少,不够的,哥哥我借你,
    你要是这么一直躲着,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咱们宅修不是那没种的人,
    你要是实在出不起这份钱,可以搬出去,一直在这耽误大家伙的性命,可不是男人该干的事儿!”
    不管麻定富怎么说,吴永超就是不出门。
    ……
    山涧入口,隋冬兰躲在乱草之中,等着“货郎”现身。
    等到了将近八点,货郎没来,呜嗷!呜嗷!汽笛声大作,蒸汽大门关上了。
    不好,土匪来了。
    隋冬兰想要跑路,又觉得腿软。
    酝酿许久,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却见远处有十几个彪形大汉走了过来。
    这十几人穿着厚重的长衫,头上戴着大皮帽子,脸上带着容貌狰狞的面具,抬着一个一米高,一米宽,两米多长的大木箱子,来到了山谷门前。
    隋冬兰赶紧钻进草丛,捂着嘴,流着泪,裤管里哗啦哗啦,黄汤直淌。
    这是飞鹰山的贼人!
    这天杀的货郎非让我在这等,这下让我遇见了!
    哐当!
    几个彪形大汉把大木箱子放在了地上,打开了箱子盖,摇起摇把,从箱子里升出来一个直径八十公分的大喇叭。
    这什么东西?
    彪形大汉四下张望,似乎在观察周围有没有其他人。
    隋冬兰咬破了嘴唇,一声不吭。
    “周堡主,在家么?”罗大贵正在喊话。
    大喇叭里突然传出来声音,震得隋冬兰胸腔直疼。
    原来他们是用这东西喊话的,难怪声音那么大。
    隋冬兰想起了以前飞鹰山屠村时候的经历,每次听到的声音都这么大,吓都能把人吓死。
    她还以为这是高层修者的手段,没想到声音是从这东西里发出来的。
    黄汤止住了。
    隋冬兰好像不是那么害怕了。
    “周堡主,你昨日和我商量,说钱的事宽限几天,我答应你了,今天我没杀你们人!
    但咱们得把话说清楚,你说缓一缓,到底是怎么个缓法,一万大洋你拿不出来,三千大洋总是有的吧,今天先让我带走三千!”
    堡子里的宅修们一听这话,眼睛全都放光。
    有缓和了!
    堡主还是厉害,把事情谈下来了。
    三千大洋好凑,一家十块,足够了。
    众人正当欣喜,又听门外喊话:“周堡主,不回话是吧,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周堡主怎么不回话?
    三千大洋都不想给么?
    罗大贵说他不客气了,是不是又要扔石头?
    一众宅修大骇,可无论再怎么害怕,他们都在屋子里守着,哪怕在屋子里被砸死,他们不愿舍了自己的宅子。
    麻定富站在道路中间静静等着,他知道一会有石头落下来。
    这帮宅修,就是欠敲打。
    等了好一会,没有石头。
    麻定富不解,站在门外的罗大贵也纳闷。
    这帮鸟厮,没听清楚是怎地?
    “我可真不客气了!”他又吼了一声,身后有人在箱子上扳动转轮,声音又比之前大了不少。
    等了许久,还是不见石头。
    罗大贵慌了,他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罢了,周堡主,今天我不想伤了和气,三千大洋,我明天来拿,过些日子,我再来拿三千,要是再耗着不给,咱们还按老规矩,一天摘你们一颗人头!”
    周堡主终于说话了:“罗炮头,你够狠,我周某人怕了你,明天我把三千大洋给你送去。”
    堡子里的宅修们都傻了。
    什么意思?
    怎么就够狠了?
    山崖上没掉下来石头,堡子里也没人死,怎么就叫够狠了?
    隋冬兰也很奇怪,她一直以为周堡主都是当面和罗大贵交涉,可她没看见周堡主在哪,只听见了周堡主的声音。
    周堡主是在堡子里边喊话?
    他不敢出来?
    这成色可就差了不少。
    罗大贵一挥手,示意众人赶紧走。
    隋冬兰长出一口气,以为这一劫算是熬过去了。
    叮了咣当,叮了咣当!
    一听这鼓声,隋冬兰又尿了。
    天杀的,他这时候怎么来了!
    李伴峰背着麻袋,摇着拨浪鼓,来到了众人身前。
    “别急着走啊,咱们再商量商量,一天一颗人头太多了,两天一颗行不行?”李伴峰和他们认真的商量。
    罗大贵一惊,怒喝一声:“你什么人?”
    “货郎啊!”李伴峰笑道,“我看这铁门堡里都是老实人,不会谈生意,我替他们谈,两天一颗人头,你们看行不行?”
    罗大贵不说话,身边十几个大汉全都抽出了兵刃。
    李伴峰笑道:“你们不说话,就当是答应了,你们先数数,这些人头够顶几天的账!”
    他把麻袋往地上一扔,十一颗人头散落出来。
    李伴峰道:“两天一颗,能顶二十二天,罗炮头,这账没错吧?”
    罗大贵喊一声道:“给我上!”
    十几个大汉冲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拿起镰刀砍向一人面门,那人仰面躲开。
    李伴峰转过手腕,横扫一刀,割了那人喉咙。
    能躲过一招,证明这人有点修为。
    其他人似乎都有点修为。
    李伴峰高声喊道:“开门,和他们拼呀!”
    他离大喇叭很近,大喇叭还在收音,堡子里听的真切,李伴峰正在叫门。
    他叫门了!
    吴永超在屋子里听得真切。
    宅灵道:“他当初说要叫门,我以为是咱家的大门,谁知是堡子的大门,这可如何是好?”
    “我得给他开门!”这是宅修的固执!
    “不行,别鲁莽,小心你们堡主!”
    “我得给他开门!”吴永超冲到了门外,直奔锅炉房。
    麻定富一惊,喊道:“你想干什么?”
    “开门,打土匪!”
    “不行,我告诉你,这事可不行,没有堡主的命令,谁也不准……”麻定富悄悄跟在了吴永超的背后,手里攥着一把匕首。
    双方距离不到十步,吴永超猛然回头,手里拿着一把画笔,顺势一甩,直接刺进了麻定富的胸口。
    麻定富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手里的匕首也掉了出来。
    “想暗算我!”吴永超咬牙道,“你特么也配!”
    他是老实人,但老实不是傻子!
    李伴峰一再叮嘱,他怎么能不做防备。
    “杂种,老胡是不是你杀的!”吴永超上前踹了麻定富一脚,麻定富没有动静,貌似已经死了。
    吴永超径直冲进了锅炉房,冲着众人喊道:“开门!”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吴永超的意思。
    吴永超没有多说,直接冲上去扳动气阀。
    几名锅炉工人上前拦住吴永超:“不行,这得有堡主的命令。”
    吴永超和几名工人在锅炉房里撕打了起来。
    ……
    门外打的更凶,李伴峰用镰刀放倒了两人,又有两人想从背后偷袭,唐刀忽然出鞘,一刀一个,砍下两颗人头,回头再一刀,把迎面重来的一人也给砍了。
    “刀刀取敌首!”唐刀立刻变小,缩回了李伴峰的口袋。
    茶壶泼出一片茶水,烫死了两个。
    酒葫芦喷出酒雾,李伴峰划了火柴,烧死了三个。
    钟摆砍中了一人的脖子,顷刻将那人吸干,随即又砍中另一人后脑。
    这些人,修为没有一个超过二层。
    李伴峰是双四层的双修,眨眼之间将十多个大汉收拾干净。
    还剩下罗大贵,这人倒是从容。
    “好身手,”罗大贵摇动要把,先把大喇叭收了起来,确系它不再收音,罗大贵对李伴峰道,“你是哪条道上的?”
    李伴峰摇了摇手里的拨浪鼓:“货郎,自然是货郎道。”
    “咱们平时没冤仇,我入门的时候,还吃过你的药粉,说起来也是一段缘分。”
    “有这回事么?”李伴峰故作惊讶,“你应该是吃了我师弟的药粉,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什么道门?
    看你这架势不像是武修,你是骗修吧?”
    罗大贵点点头:“说中了,我就是骗修,七层的骗修。”
    七层!
    道门没说对,但修为说对了,这厮还真是七层。
    李伴峰后退了半步。
    罗大贵笑了一声:“朋友,不管你是师兄还是师弟,今天你把便宜占够了,场子也找足了,我劝你见好就收,
    你张口闭口都说自己是货郎,可我若是没看错,你和他层次差得远,我若是真出手,你一招都扛不住,
    我之所以不动你,是因为担心你和货郎确实有瓜葛,我不想为了铁门堡这点生意,得罪了真正的货郎,
    飞鹰山在这地面的旗号你也知道,咱们没必要把梁子结死,今天各让一步,到此为止,你看怎么样?”
    逼人的气场让李伴峰有些手抖。
    双四层的修为,打七层,能不能行?
    两个四层加在一起不是八层么?
    瞎扯!哪能这么算!
    他真是七层么?
    七层的修者带着这么多杂鱼出来打仗?
    李伴峰正在思索间,忽听蒸汽大门作响。
    呼哧!呼哧!呼哧!
    吴永超在锅炉房里放倒了所有工人,把大门打开了。
    李伴峰咬了咬牙!
    堡子里有二三百宅修,这是他们的家门口。
    修为最高的到了四层。
    有胜算么?
    李伴峰叹口气道:“罢了,今天各让一步。”
    “好!”罗大贵点点头,称赞一声道,“知进退,明事理,将来是个有作为的……”
    话没说完,李伴峰一个跬步到了近前。
    宅修连家门都守不住,还算什么宅修!
    拼一场!
    李伴峰挥起镰刀,砍向了对方咽喉。
    他没指望这一刀能命中,只求占个先手。
    这个罗大贵大概率没有七层,我先压他一波,到时候堡子里的宅修冲出来,前后夹击,力争……
    人头掉了。
    李伴峰刀锋划过,罗大贵人头掉了。
    他这个……
    李伴峰捡起罗大贵的人头看了半天,一时间思绪万千。
    就特么这个修为,也能在山寨当炮头!
    土匪的门槛这么低么?
    他那逼人的气场到底哪来的?
    这是骗修的天赋么?
    蒸汽大门开了,吴永超站在门口,紧张的看着“货郎”。
    身后一群宅修,都紧张的看着“货郎”。
    李伴峰提起罗大贵的人头,冲着众人喊道:“飞鹰山的炮头,死了!”
    宅修们不敢相信“货郎”会杀了飞鹰山的人。
    他们不明白“货郎”为什么要帮助他们。
    他们甚至不敢相信“货郎”手里的人头真是罗大贵的。
    看着他们质疑的眼神,李伴峰摘下了罗大贵的面具:“看仔细些,你们认得他么?你们记住他了么?
    你们是宅修,不管是谁打到你们家门口,都得把他人头摘下来,守得住家门,这是宅修的体面!”
    宅修们很激动,有不少人甚至落泪了。
    李伴峰也觉得自己说的挺感人的。
    一名女子喊道:“堡主!”
    李伴峰一愣。
    什么主?
    他们叫我堡主?
    这也太……
    李伴峰都不好意思了。
    吴永超颤抖着声音道:“你杀了堡主。”
    他是说……
    这个是……
    堡主?
    李伴峰盯着罗大贵的人头,看了片刻。
    他深情的说了一句:“我套……”
    ps:他怎么会是堡主?
    堡主刚才不还和他说话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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