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婢女进了客院, 郁宁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飘散着香料的气息,于漫天的水汽中将泥土与雨水的气味混杂在一起, 驱散了那些污秽的, 只留下那些值得一品的,便越发的显得香远益清起来。
    是清芳香。
    长安府中最有名的香料铺子清芳斋的招牌,尤为适合下雨的天气。梅先生最喜欢在雨天的时候燃上这么一笼清芳香, 伴着清幽的香气读书写字,又或者品茗下棋, 悠然若神仙。
    郁宁在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长安府一般。
    婢女屈膝道:“此处名为留香居, 奴婢名叫留香, 是这留香居的一等侍女。郁少爷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吩咐奴婢就是。”
    “你先下去吧。”郁宁摆了摆手, 芙蓉跟在他身后, 随着郁宁一道进了屋子。王管事在后面也进了院子,不同的是他身后带着国师府的一干仆俾侍卫, 他无声的抬了抬手,身后的仆俾侍卫便散了开来,各司其职的忙碌了起来。
    张员外原本为郁宁这一处客院准备的十数个奴婢小厮叫尽数的赶了出去,除了管事的留香外,一个都没留下。
    屋子里的陈设也与长安府一般无二,清雅中透出了几分不动声色的奢靡。郁宁职业病犯了, 忍不住四周望了一圈,不去注意还好,一注意之下就发现他院子厅堂里的百宝架上头摆的居然全是法器。
    那是一个百宝架!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法器太多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十几件法器摆在一个间距极小的百宝架上头——要是全是增益的也就算了,装备百宝架上头大半都是戴着煞气的。
    只要人往这屋子里一住,轻则大病三月,重则不治身亡。
    他有理有据怀疑有人想谋财害命。
    王管事也是能看见气场的人物,他先前未曾留意,但是郁宁的眼神一顿他便有所察觉,仔细一观察立刻皱眉喝道:“来人,把这百宝架上的东西全部撤下去。”
    紫禾应了一声是,与另外两名紫衣婢上前将上头的东西尽数都取了下来,找了留香交予了她叫她送回去。
    留香有些不解,看着面前神色端肃的紫禾,屈了屈膝问道:“这位姐姐,妹妹可否问一声……郁少爷可是有哪里不喜欢的?可要妹妹禀明了老爷再换一套来?”
    紫禾冷冷淡淡的说:“少爷的意思是劳你将这些东西送回去,往后也不必再换新的来。”
    “这百宝架上的陈设是我们家老爷精心挑选出来的,不说价值连城,但也称得上是精品……”
    “禁言。”紫禾眼神微微下垂,“不可揣测上意。”
    “……是。”留香屈了屈膝,吩咐了几个家丁过来一道接了东西往主院送去了。
    ***
    郁宁洗了个热水澡,披了一件宽广的长衫,长发在身后洋洋洒洒的铺了一塌。他垂着眼帘看着手中的玉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
    他又仔细琢磨了一下上午与周侍郎说的那几句话,从话里面可以察觉出来……周侍郎并不信风水一说。也有可能是信的,但是不信他而已。
    周侍郎的难处他也明白,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若是带去了堤坝,碍事是一回事儿,万一出了岔子,周侍郎也开罪不起他师傅。周侍郎是这一次主修河堤的正史,负责的是将河堤修好,其他的麻烦事儿他一律不想管,也没空去管。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
    除却如他一般来‘蹭功劳’的公子哥和他们所带的下人侍卫,仔细一算真的是来修河堤的也只有区区五百人,这还是得算上半路投靠来的流民山匪。算算时间,等到他们到了灾区,一要开仓放粮,使当地百姓不至于易子而食;二要开征徭役,将那些流民中的青壮尽数拉去修河堤;三要修缮堤坝;四要与当地官府、富户联系,共同赈灾。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郁宁虽曾说过若是钱粮短缺就让当地富商捐赠,但是事实上若是人咬着牙不给,就这么几百号人要和当地发展了百年的世家起冲突,还真一定能讨得了好去。
    此外,还有后续而来的粮草补给、用以修筑堤坝的鹅卵石、竹编的栅篱、石料等,人员编制、钱粮发放,这些若是没有明确的分配,到时候怕是要一团乱。
    黄河的源头是黄土高原,黄土高原全是黄土区,因为长时间以来的风化,导致黄土高原的土质松软,颗粒分明。黄河拍打于两岸,又或者风吹水溶,导致黄河中其实是泥水,而非干净的水源。高原的泥沙经过数百年数千年的冲刷,日积月累将河床底部垫高,再加上去年大雪,雪水融化,这才导致了黄河决堤。
    郁宁查了资料,一般来说治理黄河水患最主要的是两种方法:
    其一,束水攻砂。利用河堤使黄河流速加快,将河底的泥沙冲刷走,这样河床变低了,自然就不会再决堤。
    其二,宽河滞砂。是指河道拓宽,两侧再修以堤坝,这样河道变宽后能够承载的水量自然就变大了。
    其实还有第三个办法,那就是不管什么束水攻沙,也不去管什么宽河滞砂,直接将原有的堤坝缺口填补了就算完。但是按照现在的黄河流量来看,如果只是单纯的将堤坝修缮完毕,再被水冲开那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是春季,这次的水患是由去年大雪融化导致的,春季过后是夏季,夏季多雨,那才是往日黄河决堤的主要原因。
    但是顾国师与他说过,去年也修过堤坝,所以去年的时候,只是单纯的将原本堤坝修缮一下?所以今年又崩了?这堤坝一修,短则三月长则大半年,不算倒霉到家的情况,那岂不是刚修完堤坝回长安府还没歇上几个月,夏季又来了,堤坝又该崩了,然后就再来修?
    郁宁手里拿着兰霄给他备好的古代历朝历代的黄河河道图,一边对比着现有的黄河地图,找出了一张最相近的,随即寻出了相应的黄河水利工程来对照。
    郁宁发觉他之前的思维走入了误区——他上不上河堤不重要,重要的是周侍郎能获得这一份资料,然后有所得,那就可以了。
    毕竟他也不是学水利的出身,如果他要是能光靠这些理论资料就能把周侍郎忽悠地什么事儿都听他的,他还能把河堤修好了,那真是祖坟冒青烟的运气了,建议回现代直接买一百张同号彩票,保证能净赚五个亿。
    实际操作和理论知识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只有这一手理论知识,他能去处理突发事件吗?他懂的如何去计算堤坝弧度对水速的影响吗?他知道在找不到最好的材料下用什么材料可以方便快捷替换吗?
    ——不能。
    他手里握着一手好牌,没必要去挑最差的那张牌去打。周侍郎说的一点都没错,他就是上了河堤,虽然不至于像周侍郎说的那样当真不能去抗砂石,但是从资本上来说确实是划不来。不如各司其职,各自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
    好吧,那就先从把相关的资料挑选出来,然后抄撰给周侍郎送去再说——兰霄给他的可全是打印文件,肯定不能就这么直接给周侍郎,有些地方该省略的要省略,否则周侍郎问起什么是‘明清时期’他可答不上来。
    这些东西还不能让下人去抄撰,只能自己来。还好郁宁练字也有大半年了,至少这字……还算是能让人认出来写得是什么。
    于是郁宁封锁了书房,连带芙蓉王管事甚至扫撒的婢女都不能进,专心在书房中抄自己的资料。别看就这么点资料就这么点,那是建立在宋体五号字的情况下,换成毛笔字,可就是个大工程。
    亏得他也算是半个美术出身,画个流域图和河堤的结构图不算是难事,没有到抄都抄不像的阶段。
    当然,事情比郁宁想象的要困难得多,比如说先从几百份资料中挑选出有用的出来。
    ……
    等到郁宁回过神来的时候,华灯初上,仆俾们在外点亮了鲜红的灯笼,挂上墙头。
    郁宁是被芙蓉提醒该吃饭的声音给惊醒的,他看了看手边已经被筛选出来的四份文件,再看了看脚边的大木箱,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得筛选到什么时候去。
    他将桌上的东西掩了掩,推门出去接过了芙蓉手上的食盒,芙蓉见他一脸倦色,忍不住劝道:“少爷,您舟车劳顿,现下应该好好休息才是,您连午食都未吃一口,这怎么能行?”
    郁宁自己起身主要是活动一下筋骨,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这种连续不间断的伏案工作五六个小时的情况了。他听芙蓉这么说,摸了摸自己的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午饭没吃,怪不得芙蓉晚上实在是忍不住来叫他了。
    “忘记了。”郁宁解释了一句,自方才想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之后,他心中那一股看不见的焦躁终于散去了。他笑眯眯的说:“我想喝点汤,今天准备了什么汤?”
    芙蓉微微一愣,道:“小灶方整理出来一个半时辰,于厨子来不及炖高汤,就给您熬了一盅人参鸡汤。”
    “那也不错,我也爱喝。”郁宁提着食盒边走边问:“芙蓉你吃了吗?这几日大家都辛苦了,让小厨房这几日辛苦一下,给大家都加几个肉菜,好好补一补。平日里从一日轮休制改为三班轮休,我们大概要在这里住上几个月,别让大家累坏了。”
    芙蓉抿了抿唇,郁宁的状态回来了,她也高兴:“是,少爷……少爷何不多给大家多发一个月的月钱?他们想要什么让他们自己买去,何必劳动您为他们操心。”
    郁宁把食盒放在了一张小几上,也不大讲究的把里头的那盅汤取了出来,掀了盖子也顾不得烫就先喝了两口,方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形难道你没看见?发了月钱也要有地方花才行。”
    “少爷说的是。”芙蓉应了一声,郁宁又道:“对了,现下到底是住在人家家里,食材什么的怕是不好弄,你让王管事回头给这府上送点钱过去,白吃白喝是个怎么回事儿?划不来。”
    “少爷放心,这些王管事都已经吩咐过了。”
    “嗯,那我就不多嘴了,你们看着办。”郁宁三两口把汤给喝完了,又从食盒里取了筷子出来夹鸡肉吃,看得芙蓉忍不住的轻笑。她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菜肴一一摆在几上,边忙边道:“少爷快坐下吧!您慢着点吃!”
    郁宁喝完了鸡汤还觉得意犹未尽,问道:“汤还有吗?再给我盛一碗。”
    郁宁喜欢喝汤这个事情芙蓉自然是清楚的,她自食盒最底下有取了一盅汤出来放在了郁宁面前,又取了一碗米饭出来叫他拌着汤吃:“奴婢早就备下了……少爷少喝点汤,晚上喝多了汤水半夜容易饿。”
    “知道了。”郁宁翻了个白眼,又喝了两口汤,这才开始就着菜吃起饭来。
    可能是因为饿了一顿的关系,郁宁吃了足足平时饭量的一倍才搁下了筷子,摸着肚子一副纠结的表情。芙蓉拉着他站起来,“少爷不妨去院子中走一走,看一看,到底也是要住上几个月的地方,若是有什么妨碍那可就不大好了。”
    郁宁看向了不远处的书桌,有些犹豫。芙蓉见他眼神投向了书桌,劝解道:“少爷要做的事情想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您本就是舟车劳顿——那几日吃又吃不好,睡又睡不好,仔细病起来,您想要做的事情就更加遥遥无期了。”
    “也是。”郁宁一晒,抬手将自己的发髻给打散了下来,这才觉得轻松了些许——当时一腔热血上涌,嫌弃头发碍事随手抓了枝簪子就把头发挽起来了,当时不觉得,现在却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疼,应该是挽得太紧了的缘故。“走吧,跟少爷我出去走一圈。”
    “是。”芙蓉欢欢喜喜的应了,连忙转身去取了一件披风抱在手上,随着郁宁出去散步消食。
    上午的瓢泼大雨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了。
    客院并不大,只有一座很小的花园,几十步就能到头。郁宁先前进来的时候满怀不甘,自然不会有心情去看什么院子的风水,此时一看却发现这地方风水着实是很不错。
    这宅院背靠了一座大山,地处类似于山脚偏高的地位,纵然是瓢泼大雨,也没见着地上有什么积水。这张员外家可谓是巨富,郁宁仔细一回想,方才自进门开始,便是一溜儿的大理石砖,纵横交错,竟然是铺满了整栋宅子。
    郁宁记得他们进来的时候是有台阶的,但是入内后却没有下台阶,可见整座宅院的地基都要比外头高一些——这就是所谓的屋造金宇平,富贵人丁兴。他记得之前富水县的余庆斋好像也有这么个风水,要不是师兄弟两人闹矛盾,断断不会沦落到几近倒闭。
    现下看来,确实如此。
    员外是虚职的官员,有名无权,只要有钱就能捐这么一个出身,这位张员外就是如此。但是这个价格嘛……少则五千两,多则上万两,要是运气不好一点遇到个贪的,五万十万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瞧着庄子,他估摸着对方也不差这么点钱。
    郁宁顺着自己的院子的小路走了出去,门外不远处就是一个花园,里面曲尽通幽,小桥流水,远远望去,还能看见淹没在花木中只露出一个尖尖角的太湖石。
    花园的入口处候着两个婢女,见郁宁来了,双双躬身行礼:“见过郁少爷,少爷可是要入园游玩?可要奴婢陪同?”
    “不必了。”郁宁饶有兴趣的问:“你们认得我?”
    他上午入了客院后就再也没出来过,院子里原本的仆俾也叫他赶得一干二净,这两个看着应该是三等仆俾,上午的时候应该还轮不到她们来迎他,论理说不应该认识他才是。
    其中一人恭敬的道:“贵客们自入府中,管家便令婢子等记清了贵客们的容貌,不敢有丝毫慢怠。”
    另一人道:“夜深人静,郁少爷还请小心脚下,若是有所吩咐,郁少爷高呼一声,即刻便会有仆下来。”
    郁宁颔首,越过了他们,带着芙蓉往深处走去。
    芙蓉跟在郁宁身后,也欣赏着这园内的风光,等到走到了一片太湖石所堆积成的假山前,不禁赞了一句:“这些太湖石当真是少见。”
    “嗯?怎么说?”郁宁知道太湖石,但是了解不多,在他眼里就跟普通的假山似地,稀松见惯——毕竟谁也不会特意去探究从小看到大的一块假山到底有什么来历不是?
    “少爷有所不知。”芙蓉解释道:“太湖石产自江南府,距离此处有五千里之遥,太湖石质地酥脆,极易损毁,要自江南府将这太湖石运到此处且完好无损,这一路上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且此处的太湖石皆有品相,形态各异,更是太湖石中的上品,就是在江南府,这一座太湖石也要值个二三百两银子了。”
    郁宁眨了眨眼睛,试图想要去数一数这一片由太湖石形成的假山到底有多少座太湖石,想想又算了,总之就一个字:贵!
    郁宁走了一阵也走累了,便找了个临近池塘的地方凭栏而坐,池塘里养了一池鲤鱼,许是习惯了看见有人影就有吃的,郁宁坐下来后便纷纷游了过来,带起了一池灿烂。
    隐在暗处的仆俾端着一个鱼食缸走了上来,对着郁宁屈膝行礼,悄然无声的把鱼食放下了,又屈了屈膝,退回了暗处。整个过程未发一言,流畅得叫人舒服至极。
    郁宁捡起鱼食缸,抓了一把鱼食洒了下去,看着下面陡然热闹起来的水面,叹道:“芙蓉啊,我怎么觉着人家家里仆俾的规矩比我们家好太多了?”
    “大人治下严厉,只是在少爷面前放肆罢了。”芙蓉轻笑着说道:“少爷若是不喜欢,下回我就与他们说,叫他们放规矩点。”
    郁宁挑眉道:“你们这是吃定了我不会罚你们?”
    “少爷宽宥!”芙蓉俏生生的给郁宁行了个屈膝礼。
    “我有这么好?”
    “您不信的话您问一问十六?”芙蓉道:“十六,出来。”
    一阵风吹过,一个黑衣人落在了芙蓉身后,面无表情的说:“这回为了跟着少爷出来,我和十二、十三打了一架,我赢了。”
    话音未落,他人影又不见了。
    受人欢迎,总是件愉快的事情。郁宁得意的一甩头发,风度翩翩的唰得一下展开了手中的折扇:“行了,别拍马屁了,这次回去统统有赏。”
    “少爷我赏你们个大的!”
    芙蓉好奇的看向了郁宁,郁宁过年的手笔已经算是很大的了,纵观整个庆朝,也没有哪家官宦家里过年,给家里下人又是丝绸又是皮毛又是药材茶叶腌肉一样不缺的赏的。郁宁那一回赏的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拿着双倍的月钱,过了个年愣是不用买任何东西,但凡是过年要吃的用的,郁宁全给发了。“少爷,您想赏我们什么?”
    郁宁合上扇子,在芙蓉头上轻轻敲了敲:“天机不可泄露。”
    芙蓉跺了跺脚,嗔了他一眼,倒也不再问了。
    郁宁逛完了花园,还刻意在花园里多滞留了一会儿,看看能不能触发一下什么支线剧情,奈何今日不知怎么的,整个花园里静悄悄的,除却仆俾,一个出来溜达的公子少爷都没有,甚至各个客院中都安静得可怕。
    似乎整个庄园里面,同来的清醒着的只有郁宁一人而已。
    “刘三住哪?”郁宁问道。
    芙蓉思索了一番,回答道:“刘三少爷住在离少爷不远的莲步院中,少爷可要去探望刘三少爷?”
    “去看看?”郁宁想要和刘三打听打听一点消息,之前他们忙着赶路,各自坐车,实在是不方便说话。刘三他爹是这次副使,他应该知道一些情报。
    芙蓉道:“少爷你还是别去了……”
    “为何?”
    “这数日舟车劳顿,现下各位少爷怕都已经睡下了。”芙蓉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郁宁,说郁宁身体不好吧,坐在狭小的马车里七八天,今天还看了一下午的文件,到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说郁宁身体好吧,又三不五时的受伤修养,实在是矛盾得很。
    不提这一茬还好,一提之下,郁宁也无意识的打了个呵欠,困倦之意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袭上了心头,眼皮重得仿佛有千金铁压在上头一般。郁宁摆了摆手:“算了,回去睡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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