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不错,是用了心思的。”
    康熙带着这些老王爷们在海棠的郎惠园里面游览,他身后的诸王贝勒都在点头。纷纷附和说“心思巧妙啊”“很别致”“与众不同”。
    在大家说这些的时候,王府仆役在海棠树下铺设桌椅,有管事让大家留出一块空地来,这是给等会儿歌舞班子预备的。
    几位皇子远远的坐在一边看着,三阿哥摇着扇子说:“这院子处处都好,就是没地方宴客。”
    说到这里三阿哥转身跟四阿哥说:“老四,你也劝劝妹妹,看这园子哪里还有空,没空就拆些院子,建造一座阁楼,能看戏能宴客,比现在这干巴巴地找空地坐着强,是不是各位?”
    在座的纷纷点头。
    四阿哥不同意,建造阁楼没什么,但是这玩意的存在就是玩物丧志。有了阁楼干巴巴的矗着是不是要去找些小戏子填进去?等有了小戏子了,她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闲暇的时候听几曲?
    一步步地开始玩物丧志,一步步的堕落。四阿哥的外甥虽然没出生,但是四阿哥已经开始堵死了外甥走纨绔子弟的路了。
    “不建,建那玩意干吗?”
    这话一说,各家的世子和几位皇子都觉得这人也太难说话了。四阿哥现在在大家的印象里除了不合群之外,还有不好打交道,固执,讨人厌等各种标签在身上。
    三阿哥说:“刚才不是说了吗?这里没地方宴客。要是天晴了还好说,下着雨怎么办?你让大家一边淋雨一边吃饭?”
    四阿哥说:“那就搭棚子啊,不行就扎帐篷,一年到头才宴几回客啊,为了一年到头摆不了两回的宴席特意去盖房子,太铺张浪费了。”
    大阿哥说:“老四,你三哥说的对,浪费又如何,妹妹的面子不能掉,妹妹这也是座王府,能让人说勇宪郡王府连个宴客的地方都没有,这能让人说吗?说出去丢人。”
    大家纷纷点头。
    三阿哥看大家都赞成,精神高涨地说:“四弟你要说浪费,有些人置办了别院不去住着那岂不是更浪费?在咱们家,面子比别的要紧,是不是啊各位?”
    大家都点头,十四都来说:“四哥,三哥说得对。”
    六阿哥一把把他扯回来了,四哥对上大哥和三哥是个弟弟,想骂骂不出口。对上你,你就是个弟弟,做哥哥的训你要听着,这会凑上去干吗?
    十一阿哥听他们说了半天,冷笑一声,就说:“你们一群人说得高兴有用吗?这地方是我姐姐的,我姐姐说能建,就是空一百年也能建,我姐姐说不建,哪怕天天要用也不会建。一群做不了主的人在这里争得脸红,屁用没有,说点别的吧。”
    大家都不说话了,连别的话题也不议论了,都在默默地看着下人干活,还有的离开座位欣赏这满眼看不到尽头的海棠花。
    这边桌子摆好后,大阿哥打发十三和十四:“你俩去请汗阿玛太子和诸位王爷贝勒来吧,就说能入席了。”
    十三和十四跑着去请人。
    四阿哥不放心,叫了王府的人来问:“饭菜准备得怎么样?”
    下人回答:“掌勺的是御膳房的大师傅,食材一部分是从御膳房拿来的,一部分是皇庄送来的。”四阿哥点头,这食材的来源可以放心,就问:“酒呢?”
    “酒是果酒,每年这园子里的果子没人吃,收了之后酿造成了果酒,都试喝过了,试得人说不错,今日拿来请各位爷们品鉴。”
    四阿哥点点头,觉得这安排很妥当。
    没一会康熙带着太子和诸王贝勒们一起来了,海棠作为主人刚才陪着转悠了半个园子。此时不用推让,谁坐什么位置都是固定了的,所以康熙先入席,别人都跟着入席。
    坐下后康熙就说:“如今阳春三月,万物萌发,不冷不热,是个好时候,加上昨日这几个孩子回来,闺女孝敬了朕一件衣服,就这件,朕今日穿的这件,丑了点,好在也能穿出来见人。”
    各桌子之间迸发了一阵大笑,都看着海棠,海棠笑起来。
    康熙接着说:“朕昨日算了算,孩子回来是一喜。去年占下庭州是一喜。闺女长大了,知道给老阿玛做件衣服了,这又是一喜。这三喜临门摆桌酒请咱们一家子来一起高兴高兴。今日吃好喝好,咱们好好地乐一日。”
    这些人立即说:“愿随皇上高乐。”
    康熙说完跟身边的太监说:“上菜吧。”
    太监们端着托盘先上果盘,果子摆好后,一阵极具异域风情的乐声传来,一个白皮肤高鼻梁的舞娘随即出现,开始踩着鼓点乐器在跳舞。
    大家都在盯着舞娘看,四阿哥叹口气,他对舞娘那扭来扭去的腰不感兴趣。左右看了看,不见九阿哥和十阿哥,就觉得奇怪。
    一曲结束,舞娘退下去了,这边桌子上开始换碟,这时候上的七寸盘子的凉菜碟。酒也在这时候送来,海棠说了几句客气话,请大家品品自家的果酒。随后开始第二场歌舞。
    这一场是群舞,都薄纱蒙面,然而身上挂满了金饰,这些舞娘们的金镯子在舞动的时候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满头的金簪颤动,还有些飞到了桌子上的盘子里。
    六阿哥跟四阿哥说:“有点不对劲啊!”
    四阿哥点头,他也觉得不对劲。
    这是在刻意炫富。
    四阿哥看了看康熙,康熙颇有兴致,这时候没有一点的不耐烦和嫌弃,高兴地饮下一杯酒。
    在四阿哥看来,康熙的反应就很反常,毕竟康熙是个反对过犹不及的人,适当的可以,过度就不行。今日炫富就过度了,他却没制止。
    这场歌舞结束,舞娘们退下后,开始换菜,这次上的是七寸热菜碟子,还有大碗的汤。这时候九阿哥十阿哥哈哈哈笑着出现了,手里还拿着乐器。
    九阿哥问:“汗阿玛,儿子弹奏得可还入耳?”
    康熙笑着点头。
    福全立即说:“这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胤禟和胤俄这技法令人耳目一新啊!”
    周围都纷纷是赞扬声。
    九阿哥大剌剌的说:“这都是小技,我最拿手的还是做生意,这次出去……”
    在海棠看来,这不就是后世被诟病的洗脑套路吗?比如说先哄着一些目标人群来听某种讲座,然后通过炫富和某些话术,哄着大家一起入股、买保健品、加入微商等等。不过这玩法在眼下的社会还真的很新潮。
    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都察觉出来了,这不对劲!
    五阿哥和十一阿哥对视一眼,因为昨日九阿哥在宜妃跟前说他不会做生意,生意是别人做的,他就干点别的。
    今日怎么就跟昨日说的话不一样了?五阿哥老实人,现在可着急了,觉得老九这不是喝醉了就是飘了。十一阿哥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儿,打算回头再问问九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酒桌上吹一吹没什么,在十一阿哥看来,谁没在酒桌上吹过牛呢!
    七阿哥觉得这里面有诈,八成等会儿老九要凑钱入份子了。他在想:入一点是个意思就成了,就当是支持老九了,但是这事儿看着玄乎,不能把大钱塞进去。
    十二阿哥的反应是:不对劲,爷是来吃饭的,九哥就是把天说成了花,爷都不会出一文钱。
    十三阿哥不知道咋回事,但是十三阿哥觉得这是个局!
    四阿哥想得更多,王爷们没钱了,这事儿四阿哥知道,他就是罪魁祸首。加上今日是皇父攒局,妹妹搭台,九弟唱戏……一股浓浓的算计扑面而来,四阿哥觉得亲爹的算盘珠子已经崩自己脸上了。
    就在这时候,五阿哥尴尬地忍不住下去了,他就是个老实人,对自己亲弟弟还是知道一点的,听见老九吹北方的钱跟地上的落叶一样,扫一下就能装一口袋的时候,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立即说:“九弟,今儿吃饭呢,你还不退下。”
    九阿哥立即嚷嚷起来:“吃呗,大家都吃着呢。”
    五阿哥赶紧上去把他推到桌子边,摁凳子上了。摁着他坐下的时候还闻到他身上一股子酒味,就知道这是喝多了,立即向康熙和在座的老少爷们说:“老九他喝多了,大家别跟他计较。”
    康熙看看太子,太子接到信号立即笑起来:“都知道他喝多了,等他醒了咱们兄弟拿今儿这事儿羞他。今日是咱们家里相聚,只说私事,不聊公事,各位吃好喝好。”
    大家都应了一声,在庄亲王的提议下,大家起来给康熙敬了一杯酒,随后大家吃吃喝喝坐了半天的席。然而心里都跟有一株杂草一样,心里都有个念头,北方真的那么挣钱吗?那么冷的地方有什么钱啊?
    饭没吃完,九阿哥和十阿哥因为喝醉被人扶着送车里拉回去了。其他人看着他们哥俩心里有各种盘算。
    一部人打算先找九阿哥十阿哥投点钱。
    一部分想打听打听,还有一部分人想自己单干,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算盘,都打的噼啪乱响。
    大家散了的时候,四阿哥明白了,北方有没有好处无所谓,对于汗阿玛来说,威胁自始至终都来自北方,对蒙古的防范和拉拢一直未曾改变,所以他扔出一块肉,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北方,避免这些人接着盘剥民间和南方,缓解南方的压力,同时给这些人找点事儿干,还能给九阿哥十阿哥支持,简直是一箭数雕。
    四阿哥能看明白,其他阿哥多少也明白一些。
    康熙喝了点酒,心情好,就带着儿子们重新逛海棠的园子。他走着问身后的儿子们:“趁着今日咱们父子聚的齐全,朕问你们,咱们的远虑是什么?咱们的近忧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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